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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袖口浆洗考究的年长先生走进房间。 公寓狭长低矮,温和的光半明半暗。他停下脚步,笔挺的身形像一根历经多年战斗的火枪推弹杆,光亮而沧桑,周身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高档香皂和上好雪茄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那是奢华、阳刚的味道。
他开始一丝不苟地摘手套,逐一松开禁锢的手指,彷佛这与世无涉、无关他人的动作需要全情投入不容干扰。
他脱手套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如果旁观者的情绪和耐心状态良好的话。 这时坐在硕大沙发一角的那个女人天生耐心匮乏,此刻她的情绪也不是很好。她的情绪非常糟糕。
“再不快点儿脱了手套,”她说,“我的双手来给你扯下来。你那手指又不是瓷器做的,究竟是为什么要戴手套?看得我要冒汗。”
“好好克制克制你冲动的本性。”这位老先生平静、深沉地嗓音建议, “说不定可以帮你稍稍减去遍布全身的多余体重。”
他内心波澜不惊,注意力回到手套上。他脱下了手套,那样子似乎饱含钟爱之情。他的确钟爱这双手套。他生来热情奔放,几十年来迷恋美好事物——甚至对无生命的物品也无法抗拒。现在他六十岁了,仍然爱着这个世界,不过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又爱又恨地看待世间生灵——那目光中隐现着大彻大悟带来的深深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