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罗杰与保罗

卡伯里庄园的罗杰·卡伯里是卡伯里家族的族长，在萨福克郡拥有一小片地产。卡伯里家族在萨福克郡源远流长——兴起不会晚于玫瑰战争[1]——向来昂首阔步于世，不过，还不到高高在上的程度。帕特里克爵士之前还没有哪位卡伯里获得过骑士的荣誉，更不要说更高的从男爵的爵位。内战[2]、宗教改革[3]、共和[4]、革命[5]的动荡之中，卡伯里先祖始终坚守自己的土地，而他们的土地也给予了回报。历任卡伯里族长一生都住在卡伯里庄园，管理地产。本世纪伊始，在任的族长已经成为了有影响力的缙绅。影响力不说覆盖全郡，至少在自己庄园远近是鼎鼎有名的。地产的收入足够他过上富足殷实的生活。他喝葡萄牙进口的葡萄酒，骑一匹健壮的马，还有一架隆隆作响的旧马车供他妻子出门乘坐。他的老管家一辈子没有去过其他地方，那个村里来的男孩，可以说是老管家的学徒。庄园的厨娘并不高傲，她自己洗碗碟，另外还有几位仆妇。不过家务都是卡伯里太太自己打理，自己量尺寸做衣服，自己腌制泡菜，自己照看熏制火腿。1800年开始，卡伯里庄园地产能够付得起庄园的开销。后来，卡伯里的地价大涨，地租也提高了。甚至因为对公有地的圈地运动，土地面积还增加了。然而，地产的收入供应一家英国绅士的日常生活所需却显得捉襟见肘起来。如今，一个人获得了中等大小的土地和庄园，他能否维持下去，要看是否同时有一笔收入给他供应庄园。土地是奢侈品，而所有奢侈品之中，土地耗费金钱最多。如今，卡伯里家族只有土地一项财产。萨福克郡不产煤也不产铁。卡伯里地产界内也没有兴起什么有名的集镇。没有长子投身贸易，或者成为行业翘楚，也就没人增加家族的财富。没有显赫的女继承人嫁过来。也没有发生任何灾难——并无恶运。我们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卡伯里庄园的缙绅在周围富人的对比下，穷了。他的地产据说一年有近2000英镑的收入。如果他愿意把庄园宅邸租出去，自己住到国外，国内请个代理人管理佃户，他可以安如泰山地过着奢华的生活。和祖辈一样，他住在自己的土地上，住在自己的族人之中。他穷了，因为周围都是富有的近邻。卡弗舍姆的朗格斯塔夫家族是当地富族，长子是多利·朗格斯塔夫，是家族的希望。家族基业的建立是一位伦敦市长阁下和一位杂货商在距今不远的安妮女王[6]执政时期完成的。赫普沃思家族贵族血统纯正，和新贵联了姻。普里梅罗家族——虽然乡下人都尊称他们的族长为普里梅罗缙绅——五十年前还是个西班牙贸易商，从一位有名的公爵手里买下了邦道沙姆地产。这三个家族的地产外加艾尔姆汉姆的主教的领地把卡伯里的地产紧紧围住，它们的产出带给主人的财富让我们的缙绅相形见绌。主教巨大的财富对他来说并无不妥。他始终认为主教就应该富有，并且支持这一观点，《国会法令》剥夺了高级教士的土地所有权，只发给他们薪津，这种做法伤害了国家的利益。朗格斯塔夫家族广袤的庄园、普里梅罗家族耀眼的财富让他备受压抑，不过对此他都压在心底，对挚友也闭口不谈。他认为，人在世上的地位不应该和他的财富有任何关系——这一观点他无需公开宣称，和他亲近的人都知道。论社会地位，普里梅罗家族无疑在他之下，不过家族的年轻人个个都有三匹猎马，每年都会猎获无数每只值10先令上下的野鸡。厄德利的赫普沃斯是个好人，不摆架子，谨守乡下绅士之道，据说每年有7000英镑的收入，不过总体名望比不上卡伯里庄园的卡伯里先生。朗格斯塔夫家族更为煊赫。在这乡下，家里的仆人都戴着白色假发。他们家在城里有一套自己的宅邸——生活完全是达官贵人的气势。女主人是波摩娜·朗格斯塔夫夫人。几个女儿，无疑都很漂亮，都要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唯一的儿子多利，自己名下有财产，很早就拥有了。朗格斯塔夫家族给下乡远近带来不少压抑的气氛。更为气人的是，尽管很富有，吃穿用度从来都是赊账。他们都是拿财富的孳息来还账。不管是在城里还是在乡下，姑娘们都有马骑。至于多利，读者已经认识了。虽然天赋禀异，多利还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有一件事让他劲头十足，那就是和父亲没完没了地吵架。他父亲一生的兴趣只在地产。卡弗舍姆园的宅邸，一年中有六七个月不是高朋满座，就是仆从如流。园子周围的小镇，邦吉、贝克尔斯和哈里斯通，那儿的货商都清楚朗格斯塔夫是那个地方的显要人物，尽管偶尔为货款苦恼，对于朗格斯塔夫的订单，他们总是恭恭敬敬地送货，从来不会耽搁一分一秒，因为大家都知道朗格斯塔夫家的财富那可是实打实的。这样管理财产的主人不会那么细心地查看账单。

卡伯里庄园的卡伯里先生和他父亲一样，从来不会欠一个先令的账单。他在贝克尔斯的货商那儿订的货不多，会仔细检查货品有没有用不上的，会不会多收了钱。因此，贝尔克斯的货商不是十分重视卡伯里庄园的卡伯里先生——也许一两个年长的会对卡伯里家族表示历来的尊敬。罗杰·卡伯里先生就是卡伯里庄园的卡伯里先生。卡伯里庄园显而易见的特点是，它不属于朗格斯塔夫和普里梅罗那个层次，甚至达不到厄德利的赫普沃斯那个层次。卡伯里庄园——称之为卡伯里庄宅更合适——所在的教区为卡伯里教区。那儿的卡伯里猎区地跨卡伯里教区和邦道沙姆，可惜的是猎区完全是邦道沙姆的地产。

罗杰·卡伯里孤身一人生活，最近的本家是菲利克斯爵士和亨丽埃塔，他们的父亲是从堂兄弟，但是两家走动甚少。他有两个姐姐，早就结了婚离开英国去了各自丈夫的世界，一个去了印度，一个去了美国遥远的西部。现在他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他中等身材，体格健壮，相貌英俊，国字脸型上肌肉结实，五官精致，嘴型较小，牙齿整齐，下巴形状美观。红色的卷发绕头颅一圈，头顶有些秃了，脸上只有那一抹小得几乎看不到的胡须。他的眼睛不大，但是很明亮，表现幽默的时候神采奕奕。他身高五英尺九英寸左右，给人孔武有力、强壮健康的印象。卡伯里先生仪表堂堂，世间少有。一看到他本人，任谁都会油然而生亲近之感：也许是因为，看着他不知不觉会产生这种信念，对于对手他会针锋相对；也许是因为同样强烈的另一信念，对于朋友他会亲善友爱。

帕特里克爵士带着伤残从印度回国，罗杰·卡伯里立即赶到伦敦探望，亲切提出各种帮助。帕特里克爵士愿意回到乡下老宅吗？乡下老宅帕特里克爵士根本不想回去，他几乎直言无忌地告诉了罗杰。因而，帕特里克爵士在世的时候，两家并无多少交往。帕特里克重病缠身去世之后，罗杰第二次登门拜访，再次询问遗孀、女儿还有年轻的从男爵，是否有意到乡下居住。年轻的从男爵刚刚入了军团，不想到萨福克郡探访表兄。卡伯里夫人和亨丽埃塔已经在那儿住了一个月，主人费尽心思让她们过得舒心。其中的努力付出，亨丽埃塔很满意。至于遗孀，实事求是地说，卡伯里庄园不怎么对她的品位。她已经在追求她的文学事业了。她十分渴望有个事业可以追求——至少可以补偿早年生活的不幸。“亲爱的罗杰表侄，”她这样称呼他——她觉得他在文学上不能提供多少帮助。她这样的女人不太喜欢乡村风光。她曾试图从主教那儿获得一点儿乐趣，但是她觉得主教的言辞过于平淡，而且不太含蓄。普里梅罗家的人俗不可耐；赫普沃斯家的人愚不可及；朗格斯塔夫家的人目空一切，让人无法忍受——她和波摩娜夫人接触过，想和她交交朋友。她对亨利埃塔明确说道：“卡伯里庄园实在乏味。”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她对卡伯里庄园及其主人的看法。几星期后，庄园主人到伦敦找到她们，不疾不徐从从容容对母亲提出要娶她女儿。那时，他三十六岁，亨丽埃塔还不到二十岁。他很冷静——有人甚至会认为他的求爱有点儿冷淡。亨丽埃塔大声对妈妈说，这种事她想都没想过。他的态度急迫而固执。卡伯里夫人热切地站在他这边。虽说卡伯里宅邸不是非常适合她，不过对亨丽埃塔倒是非常契合。至于年龄，四十多岁的她认为，三十六岁的男人对于任何年龄的姑娘都算是年轻的。但是，亨丽埃塔有自己的想法。他喜欢表兄，但不爱他。她听到这个请求十分惊讶，甚至感到恼怒。她和妈妈谈到罗杰和庄园都是赞口不绝，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求婚，所以现在发现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他。是的——她确实说过她的表兄很迷人，她的意思不是那种迷人。她明白无误地拒绝了他，不过还是没那么断然决绝。罗杰建议她可以花几个月好好考虑，母亲支持罗杰的建议，她只好含含糊糊地说考虑了也不会有用。她们第一次去卡伯里庄园是在九月。翌年二月，她又去了庄园——心里十分不情愿——面对自己的表兄，两人之间尽是冷淡、拘谨甚至尴尬。她们离开之前，罗杰给了她更多时间考虑。然而亨丽埃塔明确表示，她不能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做。她说不出理由来，只是说她对表兄的爱不是那种意思。罗杰也声明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他是真心爱着这个姑娘，爱对他来说是件严肃的事情。这之后整一年，我们现在的故事开始了。

还发生了其他事情。母女第二次来卡伯里庄园的时候，庄园来了个叫保罗·蒙塔古的年轻人。关于他的情况罗杰·卡伯里和她们谈了很多，本章也要简要介绍。罗杰·卡伯里绅士——他在自己庄园都被叫做绅士——邀请她们第二次在那天来访就是要她们和保罗·蒙塔古见见面。他没预料到不利后果，巨大的伤害正是因此而来。保罗·蒙塔古爱上了表亲家的客人，由此引发诸多不快。

卡伯里夫人和亨丽埃塔住了快一个月，保罗·蒙塔古来了还不到一星期，就在这个时候，罗杰·卡伯里跟后来的客人交谈起来。

“有件事要和你谈谈，保罗。”

“很重要吗？”

“对我非常重要。可以说，我这一生还没遇到过这么重要的事情。”罗杰脸上下意识地浮出了那种表情。他的朋友非常清楚，他决心要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如有必要可以兵戎相见。蒙塔古了解他，约莫估计到自己的什么作为影响了他朋友的重要决定，但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他抬起头，但没说话。“我已经向我的表妹亨丽埃塔提出了求婚。”罗杰一阵正经地说道。

“卡伯里小姐？”

“是的，卡伯里小姐。她还没接受。她拒绝了我两次。不过我相信我有希望成功。也许我应该放弃，不过我希望成功。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生命中的一切就看她了。我想我应该能得到你的支持。”

“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保罗·蒙塔古的声音沙哑。

随即，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双方据理力争，都说自己有理，对方利用了自己，争吵越辩越烈，到最后两人都口不择言，失去了理性。蒙塔古一开始就言明他也爱着亨丽埃塔。他脱口而出表达了自己的决心，虽然顾不上辞藻和礼貌，但是意思明明白白。没有——他对亨丽埃塔一个字都还没说。他原打算征询罗杰·卡伯里的看法——就这一两天——也许就在当天，如果罗杰没有找他交谈。“你们两人一个先令的财富都没有。”罗杰说，“我的想法你已经知道了，你应该放弃。”蒙塔古声明，他有权和卡伯里小姐谈谈。他不觉得卡伯里小姐已经看上了罗杰。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想。这完全不可能。他有权碰碰运气。运气是他唯一的希望。至于钱——他不觉得自己不名一文，况且，他可以像大家一样去挣钱。只要卡伯里先生告诉他，那位淑女有一点点愿意接受卡伯里的求爱，他保罗立即退让。卡伯里并没有这样说，所以他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希望。

两人吵了一个多小时。吵完之后，保罗·蒙塔古收拾好自己所有的衣服，罗杰亲自驾车送他去火车站。他们走前没有和两位女士告别。尽管两人争吵激烈，罗杰最后在火车站台上对保罗说的话并没有怒气。“愿上帝保佑你，老兄。”他拍着保罗的双手说。保罗满眼噙泪，说不出话来，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保罗·蒙塔古的父母去世多年。父亲生前在伦敦做律师，可能存下了一些财富。不管怎样，他留给了这个儿子一笔钱——其他儿子也一样——足够他进入社会。保罗成年之后，发现他拥有大约6000英镑。他当时在牛津学习，有志成为律师。他的一位叔叔娶了一位卡伯里小姐，罗杰两位姐姐中的二姐。这位叔叔很多年前带着太太去了加利福尼亚，后来成了美国人。他拥有一大片土地，长着棉花、小麦和水果。他有没有发达，国内的蒙塔古家族和卡伯里家族都不知晓。保罗·蒙塔古很小的时候，因为两家的交往，他和罗杰之间建立了感情。仔细研究一下两家的历史，其实两人并没有亲缘关系。罗杰还很年轻的时候就负责这个男孩的教育，后来送他去了牛津。计划是先在牛津学习，然后考取律师资格，最后进入司法系统工作，然而这个计划并没有实现。保罗在巴利奥尔学院[7]和人吵架，被送到乡下学习——他又和人吵架，这次被校方休学。他很有吵架的天赋——罗杰·卡伯里经常说，他吵架句句在理。保罗二十一了，他取出自己的钱，独自去了加利福尼亚投靠他叔叔。他可能是这样想的——臆测吧——吵架在加利福尼亚大概司空见惯。三年过去后，他发现自己不喜欢加利福尼亚的农场生活——还发现不喜欢自己的叔叔。因此他返回英国，不过加利福尼亚农场他投入的6000英镑没有拿回来。他没能拿到那笔钱是被迫的，手里的钱用作路费都不够。他叔叔保证，他投入的资本给他百分之十的收益，将会像钟表一样准时汇给他，他很不情愿地同意了。他说的钟表一定是山姆·斯利克制造的，走得很不准。第一季度末，汇款如数而至；第二季度只有一半的钱数；接着很长时间没有汇款；然后断断续续的零星汇款；之后的十二个月一个先令也没有。这十二个月之后，保罗又去了加利福尼亚，旅途费用是从罗杰借的。保罗再次回到英国，手里只有一点儿现金，另有一份新的担保。这份担保对他有利，是和一位哈密尔顿·K·菲斯克先生签署的。菲斯克先生和他叔叔合伙经营，把一家规模庞大的面粉加工厂给他叔叔打理。根据这份担保，他会获得他投资12%的收益，还享有公司的冠名权。公司现在名为费斯科—蒙塔古—蒙塔古。公司是在旧金山250英里外的菲斯克维尔创立的，两位年长的合伙人宣称生意欣欣向荣，对公司前景信心满满。保罗憎恨菲斯克，也不喜欢叔叔，要是有可能宁愿拿回那6000英镑。他的资本拿不回来，反倒成了公司合伙人。也有高兴的事，他拿回了拖欠的收益，还了罗杰的欠款还能用上几个月。他时时刻刻都在思考自己的前途，每天都会征询罗杰的意见。就在这期间，罗杰突然察觉到这位年轻人渐渐和他喜欢的姑娘走到了一块儿。之后的故事已经说过了。

保罗突然离开的真正原因，卡伯里夫人和她的女儿一个字都没听说。他去伦敦有其他的事由。两位女士大概猜到了几分真相，但是都没有说出来。她们离开庄宅之前，这位绅士再次向亨丽埃塔提出请求，依然徒劳无功。亨丽埃塔的态度比起过去更为冷淡——可是她说了一句不合适的话，完全抵消了她之前冷淡态度可能的效果。她说自己年龄尚小，不宜谈婚论嫁。她的本意是想表明两人年龄差距太大，可是说出口意思就变了。要她知道过了一年她就大了一岁，容易做到；让她相信过了几年她和表兄之间的年龄悬殊就会缩小，绝无可能。其实在亨丽埃塔心里，悬殊的年龄其实并不是她不能嫁给罗杰·卡伯里的主要原因。

卡伯里夫人从庄园宅第离开之后不到一个星期，保罗·蒙塔古就回来了，他还是罗杰的亲密朋友。上次离开庄园之前，他承诺三个月内不会和亨丽埃塔会面，他只能做到这一步。“如果她不接受你，没有理由不让我试试。”这是他的观点。这公平理由罗杰也不愿意接受。罗杰似乎觉得，保罗就应该完全退出，原因其一在于他没有收入，其二在于罗杰之前的劝阻——还有一点无疑就在于恩情，这一点罗杰还没说过。保罗自己难道没感觉到吗？那就让他的朋友倍感意外了。

保罗自然感觉到了，也有所考虑。可是他的朋友为什么自己得不到也不给别人机会呢？罗杰如果能够借助之前的声明取得任何进展，那么他愿意立即退出。如果姑娘愿意接受罗杰当丈夫，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罗杰身后的卡伯里庄宅是他的巨大优势，而他几乎一无所有，除了旧金山远郊250英里之外破旧小镇上前景不明的菲斯克—蒙塔古—蒙塔古商行的股份。尽管如此，罗杰还是没有胜出，他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罗杰说他没有钱，这个理由无足轻重。保罗坚信，如果自己对亨丽埃塔没有兴趣，罗杰绝对不会觉得钱是爱情的障碍。保罗认为自己有钱，虽说还不明朗，他绝不会因为没钱而放弃亨丽埃塔。

他常常来伦敦找工作，参加的面试有一半都通过了。三个月的承诺期限之后，他常常去探望卡伯里夫人母女。他时不时给罗杰·卡伯里新的提醒，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表白恋情——有时是两个月，有时是六星期，有时是一个月。在这期间，两人依然是亲密的朋友——蒙塔古大部分时间都在卡伯里庄园做客。两人心照不宣，如果保罗胆敢宣称自己是亨丽埃塔·卡伯里中意的恋人，罗杰·卡伯里必然会大发雷霆；如果亨丽埃塔接受劝说愿意成为卡伯里庄园的女主人，那么两人今后的关系也不会发生任何龃龉。三人的关系一直就是这样，时间到了梅尔莫特太太舞会上蒙塔古遇到亨丽埃塔的那个晚上。还需要告知读者，保罗·蒙塔古青春年少的时候有过一段恋情。加利福尼亚有位寡妇赫特尔太太，当然她现在也还在。蒙塔古第二次去加利福尼亚之前曾经迫不及待想要和她结婚——不过由于罗杰·卡伯里的劝阻没有成婚。

注释：

[1]玫瑰战争：1455—1485，在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王室之间爆发的旨在争夺英国王位的一系列王室内部战争。

[2]内战：1642—1651，在不列颠群岛进行的议会派与王党之间的武装冲突。

[3]宗教改革：是指天主教在16世纪至17世纪的教派分裂及改革运动，也是新教形成的开端，主要由马丁·路德、加尔文、茨温利、亨利八世等神学家与政治领袖发起。

[4]共和：1649—1660期间的共和国时期，先后包括英格兰、威尔士、爱尔兰和苏格兰。

[5]革命：1848年始欧洲各国爆发的一系列武装革命。英国进行有效改革，避免了事态激化。

[6]安妮女王：1702—1714年在位。

[7]巴利奥尔学院：牛津大学的一个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