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豪尔小姐致克拉丽莎·哈洛的信 1月10日 我最亲爱的朋友，府上最近发生的风波让我极为忧心。我明白公众对你的热议一定给你造成了莫大的伤害。然而，鉴于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与你这样一位因美德过人而备受瞩目的年轻女士有关，因此，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很难不引起大家的关注。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这件事的详细经过，让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助你应对这桩你无法掌控的意外。 据我所知，事件中的伤者恰恰是挑起事端的人。我得知那场冲突后，立刻请迪格斯医生前去了解你弟弟的伤势——我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这样做的。迪格斯先生告诉我，只要你弟弟发烧不严重，他的伤口就不会有大碍；而你弟弟的发烧似乎是情绪上的不稳定所引起的。 怀尔雷先生昨天和我们一起喝茶。可想而知，他绝对不会袒护拉夫雷斯的做法。但是，他和森莫斯先生都认为你的家人对拉夫雷斯太苛刻了，毕竟拉夫雷斯亲自到府上探望你弟弟是为了询问他的伤情，表达关心。那两位先生说，拉夫雷斯当时拔剑实在是迫不得已；你弟弟由于笨拙或激动，致使自己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力不从心的不利处境。我被告知，这是拉夫雷斯对此事的解释。据说，拉夫雷斯当时一边后退一边提醒你弟弟：“哈洛先生，你得当心——你的狂暴可不利于保护自己，你让我占尽了上风。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我什么都可以不跟你计较，如果……”但这番话进一步激怒了你弟弟，他变得更加鲁莽，导致自己在拉夫雷斯面前暴露了更多的破绽。拉夫雷斯在你弟弟的手臂上划出了一道浅伤，然后夺下了他的剑。有些人不喜欢你弟弟，因为他天生骄横，桀骜难驯。这些人说，这位年轻的绅士看到手臂上血流如注，怒火便消退了，随后无比耐心地接受了对手慷慨的帮助（拉夫雷斯帮他脱下外套和马夹，为他包扎手臂，直到医生到来）。但当拉夫雷斯事后登门探望他时，你弟弟的表现却大相径庭，把拉夫雷斯的问候看作是羞辱或冒犯之举。 即便这是事实，每个人都同情你的遭遇。你的美行如此坚定，堪称典范：正如你常说的，你是多么希望默默地度过一生；又正如我想要补充的，你甚至不希望人们发现你那低调的善良；伴随着你那美德的，是你高尚的思想，你在其中自得其乐，心满意足。实而不华是你的座右铭，而你当之无愧地践行了它。尽管现在，你在水深火热中感到懊恼，就像我所说的：因为别人的过错而遭到家人的责备——从任何方面来看，这对缄默低调的人而言都是极大的煎熬！——然而，由他去吧，此刻经受的试炼将加添你的审慎。你那些口无遮拦的朋友对此事议论纷纷，并且都在担心，这场似乎已把双方家族都卷入其中的激烈冲突，可能会引发其他不愉快的事件。因此，我希望你亲自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好让我偶尔也能替你说句公道话。 我的母亲，我们大家，如同世上的其他人一样，现在都只谈论你，而不谈论别人。所有人都在猜测，惹恼拉夫雷斯这样的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拉夫雷斯已经公开宣称自己被你的叔叔们严重羞辱了。我的母亲认为，为了保持体面，你现在绝不能跟拉斯雷夫见面或通信。她先入为主地听信了你叔叔安东尼的一面之词。安东尼偶尔来造访我们，这你是知道的。对于这次冲突，安东尼把罪责归咎于你，说你这个做姐姐的招惹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弟弟刺伤，这男人用你弟弟的血来博取你的好感。 因此，亲爱的，写信给我吧，告诉我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拉夫雷斯第一次被引见给你的家人说起；还有你姐姐和他之间的往事，外界对此说法各异，所以请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有些人肆无忌惮含沙射影地说，是做妹妹的偷走了姐姐的情人：所以，我恳请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以便那些不大了解内情的人能够知道真相。与其让那种人散播谣言，造成恶果，让你疲于应对，倒不如你主动澄清这一切，为自己讨回公道。 你的才德胜过一切女子，这让你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所有认识你或听说过你的女子，似乎都认为，你在这个敏感、紧要的关头所表现出的一举一动都应当对得起她们的信任。简而言之，每一双眼睛都在看着你，期待你做出表率。 我特别希望你可以自由地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这样一来，我敢说，一切纷扰都会轻易而体面地平息下来。但我担心你的父母不会给你这样的自由。你母亲当家的本领令人赞叹，可现在恐怕她也不得不听命于人。你的姐姐和弟弟一定不会让你安生。但是说到这儿，你就不会允许我细说下去了：因此，请原谅我。我的话已经说出口了。——可是，我又何必请求你的原谅呢？我关心你的事情，如同关心我自己的事情。我珍视你的名誉，如同珍视我自己的名誉。我爱你，胜过别的女子之间的友情，而你也接受我的这种关心和友爱。多年以来——从我们年少相识以来这么多年——你一直视我为你最好的朋友，你永远感激和挚爱的安娜·豪尔。 你的祖父在遗嘱中表达了对你的厚爱，你可否把遗嘱中有关你的条款的前言抄录一份给我，好让我把这份抄录寄给我的哈曼阿姨呢？她非常希望有幸一睹。你的品格深深地吸引着她，尽管她对你而言还是个陌生人，但她早已赞同你的祖父将你定为遗产继承人，即便那时她尚未知道你祖父这么做是出于何种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