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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乘坐的这艘船并非提供食宿的客船,随船航行的十一天里我都未能休憩熨帖,搞得身心俱疲。加之种种前文已反复详述的其它不适,我深感自己行将崩溃,无法坚持完成行程。我原本决心,要亲自领略那些久闻其名而未见其实的风情风景,为诸位奉上我沿途的的所察所想。
正如我前面所说,这位船长此行去往丹麦的爱尔西纽,他答应载我一程,顺路把我落到丹麦厄伦道或瑞典哥德堡的海岸上。然而强劲的逆风裹挟着我们的船疾驰向前,在暗夜中驶经这两处海湾却未得一停。翌日朝阳升起,眼见哥德堡海港的入口也全然淡出了视野,海上却又风停浪静,使我们的船也停歇下来。为了遂我的愿,船长挂出示意领港员的信号灯,驾船朝着岸边急速冲去。
我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这座灯塔之上,唯盼一艘来船将我解救。我眼巴巴地望了两个钟头,海上依然杳无人迹,这等焦虑我想诸位实难想象。一朵云彩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甫一现出轮廓,我就立刻开始殷切期待这位“救世主”。天幕滚滚,云层渐近,我才看清那只不过是一朵云。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希望一次次化为失望的泡影,正如生命中大多数美好希冀都不过是一厢情愿。
久盼无果,我便与船长攀谈起来。我问了他一些问题,从他的回答中我渐渐意识到,像这样等一艘船来把我送上岸是没什么希望的。这里的劳动力多受制于专制统治者,领航员只能从国王手中领取少得可怜的薪水。因此他们自不会主动冒险,亦不舍离开蜗居之地。他们只想完成既定的份内工作,能不冒险就不冒险。这样的情形与英国大相径庭:在英格兰海滨,风暴再狂、雷雨再急,也有船只为了赚些外快,愿意直接捎上想乘船的人。
我不想跟船去爱尔西纽,也不想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继续体验这种时而抛锚、时而岸边游弋的生活了。我试图劝服船长让我乘走船上的小艇,说尽花言巧语,又据理力争,他却怎么也不为所动。
不能在海上私放小艇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船长是个宽宥之人,但像他这样囿于从众心态的人很难打破成规。所谓谨慎只不过是软弱的遮羞布,怀着这种心理,人就会自我设限,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肯踏出边界一步。在任何行业,这样的人都无法充分发挥潜能。尽管在船长那儿碰了钉子,拉拢那些水手倒没费我多少口舌。只要我一得到应允,他们就乐意为我吊出小艇,还答应替我划船,把我送至灯塔。
我定要乘上船,绕过这些石礁,头也不回地去往哥德堡——我不允许自己对这一信念有任何怀疑,我再也不想忍受被困锢于此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