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需铭记：若要感悟日本园林之美，便必须瞭解，至少得学着瞭解石头——并非人力雕琢而是自然形成之石——的美态。只有当你能感受到，并深切感知石头各有个性、格调与价值，日本园林的艺术意义方会全然显现眼前。对外族人而言，无论其美学造诣高低，这种感知须经研习获得，于日本人却乃先天所有。他们对自然的理解，至少对于其可见形式的领会，天生便远优于我们。尽管作为西方人，只有通过长期熟悉日本人对石头的运用选择，方可真正明暸石头之美，但在注重内心者看来，需习得的课业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行走于街道上，处处皆有与石头美学相关的任务与课题。在庙宇入口、道路旁侧、神树跟前、公园与游乐场里，以及墓场内，你都能留意到体型庞大、形状各异、石面平滑的天然巨石，表面刻有文字，其形态却从未经人力琢磨；它们绝大多数来自于河床，留有河水侵蚀的痕迹。这些巨石作为还愿匾、纪念碑与墓碑，与寻常切割而成的石柱或凿有神明浮雕的坟墓相比，要远为昂贵。此外，在绝大多数神龛前，不，还有几乎所有大宅的地面上，均能看见巨大而不规则的花岗岩块或其他硬石，历经洪流水蚀，又从顶部挖出圆形空洞，以用作水盆。这些只是寻常例子，即便是最贫穷的村落，对石头也是如此运用；而具备自然艺术情操者，迟早必然领悟，自然状态的石头比起任何石匠的手工都更为美丽。当你逐渐习惯岩石表面的刻字，尤其是在游历日本各地之后，极可能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到处寻找石刻文本或其他雕刻，仿佛石刻文字在岩石形成时经已存在——即使有时候石头上并无文本图案，也根本不可能有文本图案。而且，石头兴许从此为你呈现其独有的面相特色，以展示心境感情，如同它们面对日本人时一样。日本的岩石确实形态独特，火山地貌所生的石头大多如许；而此般形态无疑源于远古想象，其年代远早于古书提及出云恶魔赋予岩石、树根、叶片，与绿水泡沫以话语能力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