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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为何要出去旅行?”
“因为苦闷。”
“苦闷这东西早成了你的家常便饭,我可一点儿也不信。”
“正冈子规,36;尾崎红叶,37;斋藤绿雨,38;国木田独步,38;长冢节,37;芥川龙之介,36;嘉村义多,37。”
“这是什么?”
“是这些家伙离世的年纪,一个接着一个……我也快到了吧。对一个作家来说,我这个年龄的时光太珍贵了。”
“你是说……苦闷的时光?”
“说什么哪!别开玩笑啦,你多少懂我的意思吧?别让我再说下去,再往下说可就不中听了……喂,我可是真的要去旅行!”
也许是我多多少少上了些年纪,表露心境的话总让人生厌,(毕竟,那也多是些虚浮的辞藻。)也就变得不愿多说了。
而且,之前有一个和我熟一些的出版社编辑一直在探我的意,问我愿不愿意写一些关于老家津轻的事。正巧,我也一直想在有生之年仔细端详一下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于是,在一个春天,我从东京启程……状如乞丐。
那时正值五月中旬。‘状如乞丐’这个描述或许多少有些主观,可即便客观地看,我这身打扮也实在算不上讲究。我没有西服,只有1义务劳动时的工作服。而且也不是请裁缝店特制的那种。家里人把现成的几块棉布染青,裁出这套类似套衫儿和西服长裤的东西。看上去很不习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染成之初倒确实是青色的料子,但只穿出去一两次就变了色。变得略微泛紫,不伦不类。就是让女子去穿紫色洋装,倘若不是丽质佳人,怕也不会多合身。更何况我一身青紫不辨的工作服,配一对绿色化纤的绑腿布,穿一双橡胶底儿的白帆布鞋,最后再搭一顶白化纤的棒球帽……我这美男子以此面目出游,倒是生来头一遭。不过背上的登山包里还是备了些东西的:那件单层羽织是母亲留下的,后来重新缝补了一下,多了几道缝痕。还有大岛的和服和仙台平的裤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1:在日本指无偿参与公共劳动,类似义务劳动的志愿者。
2:区别于普通和服,有里子,和単重(ひとえ,单层和服)相对。日本惯例在5月至10月间换上此类和服。但由于羊毛衫和其他保暖衣物的普及,有的人只在冬天穿。其中大岛制作很有名。
3:和服裙子,裤裙。套在和服外面,从腰部遮到脚的宽松衣服。穿时系住上(腰)部的带子。一般和裤子一样两腿分开,但也有裙式。古时只有男子穿用,日本陶俑上可见最原始的形态。仙台平是指日本宫城县仙台市所产织物,仙台市产的全国知名,格调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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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为什么要出去旅行呢?”
“因为太苦了啊。”
“你总是这样说,谁还信啊。”
“正冈子规三十六,尾崎红叶三十七,斋藤绿雨三十八,国木田独步三十八,场塚节三十七,芥川龙之介三十六,嘉村礒多三十七。”
“这是什么?”
“这些家伙去世的年纪。到这个岁数一个一个都死了。我也差不多快到这个年纪了。对作家来说,这个年纪是最重要…”
“也是最苦的时候么?”
“说什么呢!别开玩笑了。你好歹也是懂一点的吧。唉,不说了。再说下去,又该惹人讨厌了。”
可能因为是我也一把年纪了,跟别人表露心迹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讨厌(而且,那还是司空见惯的无病呻吟),所以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此前,跟我交好的一个出版社编辑就问我要不要写一写津轻的事情,我自己也想在有生之年能好好地看一看自己出生的地方,于是,在那年春天,我像一个乞丐一样,从东京出发了。
那是五月中旬的时候。说是像乞丐一样,大概是主观情绪驱使我用了这个词,但就算是客观地说,我的穿着也不是很像样。我一套西装都没有。无偿劳动时穿的工作服倒是有,不过那也不是到服装店专门定做的,是我家里人把现成的棉布碎片染成藏青色,然后拼凑出类似夹克和长裤的工作服,只不过看着有点莫名其妙,而且不怎么常见。刚染好的时候,棉布的颜色确实是藏青色,但是穿出去一两次就变了色,显得略微泛紫,不伦不类。紫色的洋装,就是女人来穿,也得是丽质佳人才合身。而我,当时身上穿着那套紫色的工作服,腿上绑着绿色的纤维绑腿,脚上穿着橡胶底的白色帆布鞋,头上戴着纤维制的网球帽。我这个美男子,平生第一次以这种面目出游。只不过我的帆布背包里面还是背着用母亲遗物重新缝制的单层刺绣短褂、大岛绸的夹衣和仙台平的裤裙,毕竟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无偿劳动:指为了一些社会公共的目的而无偿地提供劳动。特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学生们的无偿劳动。
短褂:穿在和服上面,用于防寒和装饰用的短衣服。
大岛绸:产于日本奄美大岛,高级和服材质。
仙台平:日本宫城县仙台特产的精致绢制品,用于制作男子裤裙。
裤裙:套在和服外面遮盖腰部至踝部的带褶子的宽大和服。
生蚝还在无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