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他就一拳打过来,然后我们就扭打在一起。 我被打倒了,被按在地上,他双手卡住我的脖子,像是要掐死我。我一直在找机会掏出口袋里的刀,并竭力想挣脱。当时所有人都酩酊大醉,根本没人过来拉架。这时我被掐得快上不来气了,他抓住我头发,使劲往地板上砸我的头,我终于摸着口袋里的刀,掏出来,打开,一刀豁开了他胳膊上的肌肉,他一疼松开了我。他想掐我也做不到了,疼得满地打滚,抱着受伤的胳膊嗷嗷叫。我指着他,回怼到:
“活该!你为什么想要掐死我?”
我当时本来可以杀了他,他卡坏了我的喉咙,害得我好几周都无法吞咽。
我甩开他,踉踉跄跄出了门,屋里还有很多人,也有一些人跟我脚前脚后走了出来,我转弯沿着码头往南走,迎面遇到一个家伙,说街上有人杀人了。我走过去问他,“谁杀了谁?”那人说,”不知道,但是人死了。” 当时漆黑一片,街上都是水,一点亮儿都没有,风很大,街旁的房屋窗户都被刮开了,船只都被吹到了码头边,大风吹倒的树木横七竖八。我上了一个小帆船,离开了码头,找到了我停靠在蒙克渡口的船,船完好无损,就是里面全是水,我把水舀出去,打着发动机,开出了港。月亮出来了,天还没晴,海面浪还很大,我一路向南行,天亮的时候已经离东港不远了。
哥们儿,我那是遇上暴风雨了。我是第一个把船开出港的。你都没看见那雨那个大呀,海面上浪花泛白,就像打翻了碱水桶。风暴太大,从东港到西南渡口,这一路根本无法辨别方向,根本找不到海岸在哪儿。海岸被冲刷出来一个大豁口,形成一个海峡似的水渠。岸上的树都被大风刮倒了。海浪很大,浪花泛起白色泡沫,上面漂浮着很多东西——树桩、枝杈、还有鸟的尸体。渡口上空飞的全是鹈鹕,还有各式各样的水鸟。这些鸟准是预料到暴风雨要来了, 飞到这个渡口来避难的。
我在西南渡口停靠了一天,再没有人来。就我自己逃出来了,我看见海面上飘着一个折断的桅杆,我知道准是有船遇难了,于是出海去找。后来我找到了,是一个三桅纵帆船。折断的桅杆残留漏出水面,船已经沉到海底了。我什么也没找到,然后就接着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船出事了。离开三桅纵帆船沉没的地方,那是靠近几个小沙洲的地方,我一直往前找,走出去很远也没找到任何东西。过了几个流沙区,还是一无所获。再往前,我看见了丽贝卡灯塔。那里盘旋着很多海鸟,像是有什么。我划过去想看个究竟,结果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大群海鸟而已。
远远地我看见有一个类似桅杆的东西漏出水面,等我靠近了,惊动了那些海鸟,它们绕着我在空中盘旋。这一带水还是比较清澈的,能看见水面漏出半截桅杆。走近了我才看见,水下可见很长很长的一条影子,顺着看下去,原来那是一艘沉了的邮轮;好大的一艘游轮,一眼望不到边。船是侧翻后沉下去的,船尾向下插在淤泥里。我划过去,透过清澈的海水能够看见舷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玻璃反着光。这次挨着近一些,能清楚地看到整艘大船。这可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大的船。我从船的这头一直划到那一头,然后把船锚放下,解下甲板上的小艇,把它推下水,划着双桨,朝着沉船划去。此刻头上的海鸟还在盘旋飞舞。
我有一个水镜,手抖差点没拿住。我来回看了几遍,所有的舷窗都是关着的,但是船的下面一定是哪里漏了,因为从船底不断地有东西漂出来,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一块一块的。那些海鸟正是奔着这些东西来的,成群结队,黑压压的数以万计,简直平生从没见过这么多鸟,它们就在我的周围盘旋着,疯狂地鸣叫着。
我看得清清楚楚。从轮廓上看整个船体大概有一英里那么长,像个庞然大物横在水下。船沉在一处白沙浅滩,漏出水面的那截好像是船的前桅杆,也可能是船侧翻后什么东西斜插着漏出水面。船头离水面挺近的,我站在写着邮轮名字的地方,头刚好漏出水面。但是离最近的舷窗还有12英尺。我只好用一根长秸秆使劲探下去,用力砸舷窗玻璃,但是玻璃太结实,根本就砸不破。于是我又回到小艇上,划回我的船,找出一把扳手,用绳子拴在秸秆的一端,然后返回去。遗憾的是不管我怎么使劲砸,依然于事无补。我只能眼巴巴地透过玻璃看着大邮轮里面玲琅满目的好东西,我可是第一个发现这艘沉轮的,据我估计邮轮里的东西得值个五百万美元。
一想到里面的东西值这么多钱,我不禁一哆嗦。隔着窗玻璃能看见里面有很多东西,戴着水镜我看不清到底都是些什么。之前用秸秆不好使,于是我脱下衣服,解下秸秆上拴着的扳手,站在我的小艇尾部,做了几次深呼吸,一猛子扎进水里,手里握着扳手,朝着舷窗游过去。我憋着气,趴在舷窗上,看见里面有个女的,头发在水里漂浮着,整个人平躺着浮在水里。我用手里的扳手朝着窗玻璃砸了两下,叮叮当当的,声音倒不小,但是窗玻璃还是完好无损。不得已我只好先浮出水面。
我扶着小艇的船帮,大口大口喘气。我爬上船缓了一会,深吸几口气,再次潜到邮轮舷窗旁,手指扶着舷窗沿儿,另一只手挥动扳手,尽全力砸玻璃。那女人就挨着舷窗,那么近,头发散着,一只手的手指上戴着的戒指,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砸了两下还是没砸碎那玻璃,实在没办法,我不得不浮出水面,再不上来我就得憋死在下面了。
我第三次潜到水底的时候把舷窗玻璃砸裂纹了,不过也只是裂纹而已。等我浮上来的时候鼻子开始流血了,我站在大邮轮船头上,光着脚踩在邮轮名字的字母上,头刚好漏出水面。我站在那儿歇了一会儿,然后游到小艇旁,爬上去,坐在那儿,就感觉头疼欲裂,可能是在水下憋气时间太长了。我眼瞅着大邮轮就是进不去!我的鼻子血流不止,我摘下水镜在海水里洗了洗,仰面躺在小艇里,用手堵住鼻子。头上数以万计的海鸟在飞舞嘶鸣。
等我的鼻子不流血了,我朝着大邮轮的舷窗里望了一眼,还是不死心。于是我挥浆划回去,上我自己的船里找找,看看有没有比扳手更重的工具,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我又划着小艇返回去,水清沙白,邮轮里还在往外漂东西。我担心会有鲨鱼过来吃那些从邮轮里飘出来的东西,四处看了看,眼前没有,也许远处有也说不定。我的小艇上有一个多爪锚,本来是用来锚定小艇用的,这次被我割断了绳子,扔进水里。我抓着它跟着潜到水下,下到舷窗的位置我伸手划拉了一下,想抓住点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抓到,就这么继续跟着那只多爪锚,顺着大邮轮的船弦往下坠。这时我要是再不松手,我可就要被这只锚拽到海底淹死了,没办法我撒开手,就听扑通一声,锚落到海底。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半天才浮到水面上。那只小艇已经随着海浪漂到很远的地方了。我游过去,鼻子又流血了,我边游边暗自庆幸,幸亏这时没有鲨鱼。此刻我已精疲力尽。
我的头像要炸开了那么疼,我躺在小艇里,歇了一会,然后划回我的船那里,就这样折腾了一下午。后来我又下了一次水,用扳手还是没能砸碎邮轮舷窗的玻璃。扳手太轻了,我想要是没有更重的合适的工具,潜下去也是徒劳无功;后来我又把扳手拴到秸秆上,像抡鞭子那样,利用惯性使劲用扳手砸,直到扳手都脱落了也没把玻璃砸碎。隔着水镜我看见扳手顺着邮轮的船帮儿往下滑,然后掉到流沙里不见了。扳手掉了,我更做不了什么了,多爪锚也没了,我只好划着小艇返回船那里。我累得一点劲儿都没有了,根本无法把小艇再拽上甲板。夕阳西下,海鸟还巢。我开着船,拖着小艇,伴着四面飞舞的海鸟,筋疲力竭,返回西南渡口。
那天晚上风一直在刮,连续刮了一个礼拜。海上浪太大,我根本没办法再回到邮轮沉没的地方。后来从镇上出来的人告诉我,那天被我划伤的那个人已无大碍,只是胳膊伤得不轻。我又返回镇上,他们罚了我五百美元,期间幸亏我的几个朋友,替我作证说那天我是正当防卫,那个人是想拿斧子砍我我才伤的他,然后这事就了了。遗憾的是等我们再次回去找那艘沉没的邮轮的时候,希腊人已经先我们一步把邮轮打开,并把里面的好东西洗劫一空。希腊人使用炸药把船炸开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中拿走了多少。那艘游轮里是有金子的,全都被希腊人拿走了,他们什么也没留下。本来是我第一个发现的,结果我却什么也没捞着。
真的是挺倒霉的。听说那艘邮轮在飓风来袭的时候恰巧在古巴哈瓦那港附近,可是不知道是船自身的问题,还是船主的原因,总之船没在哈瓦那港停靠,而是继续航行。据说是船主想冒冒险,顶着飓风,摸着黑往前行。就在通过丽贝卡和托儿图加斯之间的海湾的时候突然遇上了流沙,结果船舵不听使唤,跑偏方向了;也有可能是舵手大意了,总之他们肯定没料到会遇上流沙。而且当船被撞停后,船长也没判断出是流沙,而错误地命人打开了压载舱,试图稳定住大船,结果他们那是遇上了流沙呀,压载舱进水后船一下子就沉了。船尾首先陷入流沙,后来整个大船就侧翻了。据说船上共有乘客和船员四百五十人,而且我发现它的时候应该是所有人都还在里面。据估计,当船侧翻以后,船员们一定是第一时间打开了船仓,而且船的锅炉当时肯定是爆炸了,所以才有后来我看到的那些从船底漂浮上来的碎片。可笑的是竟然没有鲨鱼,什么鱼都没有,正常情况下那里水底的白沙上是应该有鱼的。
不过现在有鱼了,还是那种特大号的海鲈鱼。邮轮的一半已经陷到沙子里了,那些大海鲈鱼出现在船舱里,看上去有的都能有三四百磅那么大。有时候我们也出海捕捞这样的大海鲈鱼。此刻沉船的位置被放上了浮标,从丽贝卡就可以看见浮标上的光,沉船的位置正好在托尔图加斯海湾靠近岸边的流沙头。当时那邮轮要是稍微偏航一百英尺就能躲过流沙。可惜当时太黑,又赶上暴风雨,船上的人根本没辨认出丽贝卡,而且那些邮轮的舵手不适应那样的航行条件,也没有在有流沙的海域航行的经验。
有人告诉我说当时那邮轮是预设好了航向,然后把船上的指南针调试好,之后就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行,而且是定速巡航,根本没有舵手掌舵。他们大概不知道那一片海域的情况,当突然遭难的时候,措手不及。也许当时他们还真的就没有人掌舵。总之马上就到墨西哥了,却在那个海湾里遭遇了那样的事情,除了是他们大意了,再找不到别的理由了。那么大的暴风雨,肯定不会有人在甲板上,大家都被叫到了船仓里,甲板上肯定是没有人的。因为船沉的很突然,大家都还来不及反应,所以当时的情景肯定是可想而知。后来我是亲眼看见我的扳手掉进流沙里的,邮轮的船长是肯定不知道那下面有流沙的,船都被撞沉了他也不知道流沙是罪魁祸首,除非他了解这片水域,不过他知道肯定不是触礁了。
可是按道理说船长从驾驶台应该能看见呀,至少当船沉的时候他应该知道个大概。我想知道船到底沉得有多快,我还想知道当时大副是不是和船长在一起。到底他们还被困在驾驶台呢?还是有人把他们抬出来了呢?总之没发现尸体,一个也没找到,连漂浮的尸体都没有了。要是他们戴着救生带也会漂很远的,他们肯定是会准备救生带的。好吧,那就是希腊人,是他们把邮轮里的一切都拿走了,什么都没落下。他们准是来得很快,洗劫一空,然后迅速撤离。那群海鸟是最先发现沉船的,然后就是我,后来才是希腊人。可是我却什么也没得到,就连那些海鸟都比我收获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