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鸟瞰峡,便来到了朝露浓重的隆恩湾,此时韦伯斯特·泰勒法官,这位杰出、富有、高贵的公司法律顾问(已退休,但偶尔还会接受法律咨询),正从他那核桃木装饰的卧室中站起身,迎接晨光的到来,他戴着一副墨镜,更凸现出他那张瘦长、狡猾、轻蔑的脸,在一众同侪中,他显得更为鹤立鸡群,卓尔不群。此刻,他雇佣的一个乡巴佬正拎着一桶新鲜的牛奶从第三牧场处赶来;另一个人正在阳光下把镰刀磨得发亮;还有一个人,马儿都要比他聪明,正坐在车上慢慢地赶着轻便的双轮马车。

他赞许地看着自己黑白混血的儿子怡然自得地从草坪上走来,他赞许儿子走路时动作优雅、敏捷;躯干苗条,却强壮有力;骨架虽小,却弹性十足;还有完美聪慧的脑袋、充满渴求的黑眼睛、敏感椭圆的脸和漂亮的橄榄色的皮肤。他觉得儿子长得非常像一个西班牙人上层人士。——也许,人之所以成为人,正是由于多项素质的融合。

他在河边听到了簧管,看到了缪斯的神庙和神圣的树林。为什么在这个小海湾却不行?我也曾在世外桃源生活过。

他突然摘下墨镜,对着镜子打量着他那只下垂的左眼,它散发出恶毒的寒光,以及脸颊下方那块巨大而丑陋的疮疤。墨镜会给人以一种半戴面具的感觉;使他脸上除了本已有的那些微妙的、感性的、令人不安的智慧之外,又增添了一抹不可捉摸的神秘感。这时他的黑人侍者出现了,告诉他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他把那件又长又薄的睡衣从满是斑点、如同拳王菲茨西蒙斯一样的身体上脱下来,精神抖擞地踏入温水中。洗完澡后,他又爬上了一张按摩桌,黑人侍者用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熟练给他擦洗,搓背,按摩,时间达10分钟之久。一切完事之后,他穿上新换洗的内衣,外面套上新熨的黑色衣裤。之后又在浆硬的衣领下随意地系了一条黑领带,扣好齐膝的风衣纽扣。之后他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点着了,开始吸。

透过树丛,在小镇经过山谷的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他们看到一辆廉价小汽车朝这边开来,车身闪闪发亮,车里坐着两个人。他神情坚毅,看着汽车从他的大门口疾驰而过,掀起了一阵尘土。隐隐约约看到他们通红、猥亵的山里人面孔,大脑中清晰浮现出他们身穿灯芯绒裤、满脸汗水的画面。这种人在城市中有很多,多住在郊外用砖、灰泥建成的小房子里。世界混血人种大联盟。

接下来我的山谷里就会堆满割草机和草坪。他慢慢地在烟灰缸里摁灭了香烟,站在窗前开始迅速地计算起他拥有多少马、驴、母牛、猪和母鸡,他的巨大谷仓里储存着千仓万箱粮食,他的田地和果园里的累累果实。这时他看到又一个乡巴佬朝房子走了过来,这人一手提着一桶鸡蛋,一手提着一桶黄油,每块黄油上都盖着一束麦穗的标记,并用干净的白布松松地包着。他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一旦遭受袭击,他可以抵御长时间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