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塔格曼点起了一支“骆驼牌”香烟，猛地吸了一口，吸进了他满是油墨的肺里，他看着印报机慢慢停了下来。他的一双赤裸的手臂肌肉发达，结实得就像他的印报机一样。他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张柔软的吱吱作响的椅子上，向后仰着，漫不经心地浏览着那张微微发烫、散发油墨香味的报纸。浓密的香烟从他的鼻孔里慢慢冒了出来。他把那张报纸随手一扔。

“妈的！”他说，“排版排成什么玩意儿！”

本从楼上走下来，他心情阴郁,板着个脸，弓着背朝冰箱走去。

“我的天哪，麦克，”他打开冰箱门看了看，然后生气地朝排版工人喊道，“难道这里除了根汁汽水和酸牛奶，就没有别的可以喝的东西了吗？”

“妈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来瓶可口可乐。你明白吗？”他语气尖锐地说，“就是那个亚特兰大的坎德勒老头工厂里生产的东西。”

哈里·塔格曼吐掉了嘴上的香烟。

“本，他们还没在这儿打开局面呢，”他说，“你得等到他们对李将军投降引起的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才行。来吧！”他突然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去找家苍蝇店随便吃点吧。”

他把大脑袋伸进水槽深处，让温水冲刷着他那粗壮的脖子和因上夜班而显得苍白的脸。他把手浸入满是肥皂泡的水中，手臂的肌肉像大蛇一样慢慢扭动着。他用雄壮、浑厚的男中音唱道：

“当心！ 当心！ 当心！

多少勇士折戟沉沙， 深深地沉睡在无底深渊，

所以当心点吧！ 当心！”

工人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于是开始在安静、温暖的印刷房里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楼上的办公室沐浴在黄绿色的灯光中，仿佛下班后随意休息的一群人。报童们已经按他们各自的路线送报纸去了。报馆里显得舒缓而疲倦。拂晓的清风柔和地拂过他们的脸。远处的地平线上微微泛起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