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子变成知更鸟

宾客们极不情愿离开这个美丽的水底世界，但太阳王子和月亮公主必须信守约定，前方还有许多旅程等着他们去完成。在自己的领土上，海洋国王已经招待宾客们好一段时间了，现在国王不得不送他们离开，依依不舍地与他们告别。

国王为他们的旅程安排了一些财产，以便他们顺利到达一个美丽的南部国家。他们将从那里向北前往迷人谷拜访太阳公主。太阳公主是多里昂王子的姐姐，如今在地球上定居。他们都十分期待这趟旅程，这似乎成了他们一路上谈论的主要话题。他们都盼望着见到多里昂王子唯一的姐姐，这位以美貌闻名的太阳公主。但是，在他们愉快的旅途期间，一个黑色的阴影不时地掠过月亮公主漂亮的脸庞。公主这才想起那个拜访黑矮人的承诺。但公主没有办法克服对黑矮人的恐惧，也不愿意去拜访他。

宾客们依依不舍地与海洋国王和他的家人们告别后，穿过一处大海湾清澈的海水缓缓上升。他们升到海面时，阳光普照，映入眼帘的是宜人的风景。眼前是一片美丽的大地。海岸被高大浓密的橡树的树枝遮蔽着，这些橡树扎根在海水的边缘，粗壮的树干长在沙滩海岸线的中间。再往后散布着粉红色的紫薇、黄色的洋槐和白色的凤尾兰。一排排胡桃树上，数十只忙碌的松鼠“吱吱叽叽”欢叫着。数千朵白花月季盛放着，黄色的花蕊衬托着白色的花瓣。“啊！多么美丽的国家！”公主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其他人也纷纷赞同。

月亮公主一行人到达后，太阳公主的信使前来迎接。信使会带着他们向北前往迷人谷。一部分太阳的子民曾经陪同太阳公主前往新的家园，这位信使就是其中一位。他确实是一位很好的信使，所到之处他都对这个国家十分了解，在旅途中也告诉他们很多有趣的见闻。他们得知自己身处南部地区，在大海湾的边上。他们可以看到，橡树旁边是一些参天大树，这些树长着大片绿叶，盛开着硕大的淡黄色花朵，像白色的大酒杯一样敞开着装满阳光。其中一棵树高大得尤为突出。它粗糙的老树干很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盘根错节，宽阔的树枝四处散开，被大片蜡黄的叶子覆盖起来。这棵参天大树庄严高贵，深深地吸引了月亮公主。当这位小信使走近观察时，他们发现丝绒般柔软的小草，仿佛一块绿地毯，朝黄色的沼泽地蔓延开去。他们越靠近，越感觉到这棵树的高大。在树干的一侧，他们发现了一个树洞，一只小松鼠把坚果藏在洞里。“这是玉兰树，”信使回答道，“上千棵这样的玉兰树分布在这个国家。”

这时，一阵歌声响起，旋律柔和优美，他们忍不住屏息静听。歌声从大树的树枝上传来，原来是树上的知更鸟唱着欢迎之歌。不一会儿，上千只鸟儿歌唱家加入大合唱。音符欢快地响起，鸟儿“唧唧啾啾”地高声欢唱，歌声令人陶醉，他们从未听过比这更美妙的音乐会。月亮公主正听得入神，音乐突然停了。他们听到鸟儿“扑棱扑棱”地拍动翅膀，看到头顶一群知更鸟飞过。这些小鸟很可爱，身上是浅灰色，翅膀和尾巴是一抹白色。鸟儿们飞走了，消失在远处，一切又变得静悄悄的。

多么安静啊！没有一丝声音打破这寂静。灿烂的阳光像小小的火苗在地上翩翩起舞，但没有一片叶子被搅动。天气暖和起来，蓝湛湛的海湾像一块玻璃躺在金色的薄雾中。天气变热了，海湾似乎在黄色雾霭的笼罩中闪烁着微光。突然，一点小声响打破了这一片宁静。原来是绿眼睛、红喉咙的蜥蜴，“窸窸窣窣”地在草丛中爬行。这些小生物停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来客。月亮公主轻轻动了一下，胆小的小蜥蜴就吓坏了，立刻变成草绿色，一动不动在装死。

公主这时轻声说道，“这个世界太美好了！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神奇的景物。”

他们继续旅程，信使开始给他们讲鸟儿的故事。

“你们知道吗，知更鸟真的是南方的仙子啊，”信使说，“鸟儿歌唱的那首动听的曲子，只不过是它们一生的故事。知更鸟唱着动听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地讲述这个故事。因为只有小孩子才能听懂仙子的语言，我无法复述歌曲全部的故事，但我会告诉你们我所听到的。曾几何时，在那一大片玉兰树林中，仅有一个乐团的仙子。这群仙子是世界上最轻松、最快活的乐团，它们刚刚庆祝完一场盛大的婚礼。这个国家最美丽的维尔丹达公主嫁给了女王的侄子安德斯坦王子。新郎很英俊，新娘也很漂亮，一切都像婚礼的钟声般美好。但是，安德斯坦王子尽管地位很高，但总喜欢恶作剧。他的小把戏并无恶意，仙子们似乎也更喜爱风趣的王子。的确，王子受到每个仙子的喜爱。如今，他已经与端庄美丽的公主结婚，每个仙子都预言他会更加清醒，并且，作为已婚男人，他的言行举止不再孩子气。”

“一切似乎正如仙子们所预言的一样。当然，仙子的生活充满欢乐，安德斯坦王子似乎也满足于和他美丽的妻子环游世界，言行举止表现得与所有其他乖巧的仙子一样。最受喜爱的王子能有这样的改变，小仙子们当然都很高兴，也认为王子比以往更有魅力了。实际上，王子正为自己和他的新娘制定一个计划，他沉迷其中，没有时间想着恶作剧。正如你所知道的，仙子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除了一条规定以外，而这条规定是永远不能被打破的。那就是，仙子必须生活在夜晚。在月光和星光下，他们一起度过十几个小时的快乐时光。从黄昏到黎明，仙子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子民。但是，在黎明第一道曙光前，每一个仙子都必须消失，躲在叶子下，钻进玫瑰花蕊里，或者藏在露珠后。他们必须隐藏起来，进入睡眠，直到夜幕再次降临。仙境中的这条规定已经执行了几百年了，不管多么勇敢的仙子，都不曾有勇气打破规定。极少数的时候，太阳没有升起，地球被一层白雾覆盖着，仙子才敢探出头来，但必须非常小心，只能在雾中，绝不能看到一缕阳光。”

“唉，你们能想象安德斯坦王子决定做什么吗？他决定做一件极其草率的事，并且计划了长达数月。他每天醒着就在考虑这件事，甚至激动得睡不着。最终，他悄悄告诉了他美丽的新娘。公主听后浑身发颤。起初公主非常害怕，恳求王子放弃他那草率的计划。但王子铁了心要坚持，几周以来一直恳求公主。最终公主妥协了，同意帮助他。他们决定一起躲避所有仙子，打破规定。原来，他们那草率的决定，正是看日出。”

“每晚他们都在讨论这个计划，在一个月光映照的夜晚，仙子们整晚地跳舞直到黎明。其他仙子都累坏了，滑进玉兰花的花蕊沉沉睡去。安德斯坦王子和维尔丹达公主偷偷溜到海湾的水边，气喘吁吁，好奇地等待着日出。”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中，海湾的水面看上去是铁灰色的。珍珠白的薄雾从水面慢慢升起，随即又融化了。公主屏住呼吸，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冰冷的铁灰色水面渐渐变成暖粉色，海湾仿佛一面大镜子，反射着天空所有的光。贝壳般粉色的曙光预示着太阳的到来。精致的色彩逐渐变深，变成了玫瑰色，直到头顶的白云似乎染成了深红色。水静寂无声。几乎没有一丝涟漪打扰他们的宁静。不一会儿，刺眼的光线穿过云层，彩虹的所有颜色似乎都融合在一起了。渐渐地，世界越来越明亮。突然，闪闪发光的水面升起巨大的红色火球！公主紧紧抓住她的丈夫，美丽如她也十分惊讶和害怕。太阳缓缓升至天上，阳光普照，光芒四射。与此同时，黄色的光束倾斜而下，在他们眼前跳动着，令人眼花缭乱。海湾的水域也十分壮观，水面像百万颗钻石一样闪闪发光。这两位仙子惊叹于面前的壮丽景色，即使仙境也不能与日出媲美。”

“这时，一群白色的海鸥从沙滩上“欧欧”尖叫着飞起，安德斯坦王子和他的妻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嘈杂声吓了一跳，也为自己违抗规定感到十分不安，试图躲在一片草叶后面。唉！他们发现自己藏不住了，得感到多大的恐惧啊！他们越变越大，绝望地意识到他们再也不能躲进花朵里了。他们的翅膀也消失了，他们知道自己被逐出仙境了。他们开始感到悲伤，因为他们无论怎么努力，都再也寻不到其他仙子们的踪迹了。”

“四周都是梦幻般寂静，带着晨露的花朵令人陶醉，然而，唉，那些花朵再也不是这两个违抗规定的仙子的家园了。他们手拉手悲伤地走着，步履蹒跚，最后他们来到沼泽地的边缘。那里的草，绿油油、黄澄澄的，几乎一动不动，闪烁着琥珀色朦胧的光泽。长长的沼泽地水面十分平静，水流绕着灌木丛蜿蜒流动，闪烁着点点银光。在太阳下世界呈现出全新的美，但悲伤的公主和王子却无心欣赏美景。他们在痛苦中四处游荡，直到发现这棵外表粗糙的老玉兰树。他们躲进了这棵树的树洞里。

“仙子们当然很想念公主和王子，也非常了解他们的不幸，但女王铁了心要惩罚他们，因为他们严重违反了仙境的规定。尽管如此，乐团的仙子们对犯了错的同胞深表同情，恳求女王给予宽恕。最终，女王有点心软了，毕竟安德斯坦王子是她最亲爱的侄子，但即便是女王，也没有权力让公主和王子重返仙境。一旦规定被打破，必须受到严厉的惩罚。因为在仙境，违抗规定是一项重罪。”

“他们跪在女王面前，乞求宽恕”（41页）

“一天晚上，月亮高高挂在天上，整个世界笼罩在银色的月光中，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像无数跳动的火苗。这两个犯了错的仙子伤心地从玉兰树的树洞里爬出来。仙子们正举行盛大的节日，在玫瑰叶子上享用佳肴，品尝橡子杯上盛满的露水。数以千计的仙子在月光下尽情跳舞，无论走到哪里，他们明亮的翅膀都闪烁着银光。他们的魔杖仿佛被点燃了，也闪耀着光芒。被逐出仙境的王子和公主悲哀地注视着这一切，如今他们完全失去了这一切。唉！已经太迟了！他们非常清楚，没有了翅膀，庞大的身躯再也变不回以前那么轻盈了。然而，他们迅速跑向女王，在女王受到惊吓离开之前，王子和公主跪下乞求宽恕。听了他们如何违抗规定后，女王眉头紧锁，其他仙子听了这罪行也浑身颤抖。不过，女王依然爱着她的侄子和公主，听了他们悲伤的故事，女王内心十分沉重。那天晚上，异常美丽的女王坐在玫瑰花苞的宝座上，跪在她面前的王子和公主似乎离她非常远。她穿着浅黄色的长裙，戴着银白色的头纱，在亮粉色的玫瑰花蕾衬托下闪闪发光。周围的绿叶上沾满露水，仿佛结了霜似的闪着银光。”

“‘唉！我亲爱的孩子，’她悲伤地说道，‘我没有权力让你们变回仙子。你们因为违抗规定，已经永远失去仙境了。一旦被逐出仙境，就再也回不来了。而且，就算我能够允许你们重返仙境，你们再也不会乐意和我们在一起了。你们已经见过壮观的日出，仙境的一切都比不上日出这般美丽了。你们会一直渴望再次看到那壮观的景象。但是，’女王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也许我可以让你们换一个模样，继续在地球上快乐地生活，这样你们就能再次感到心满意足。’”

“王子和公主战战兢兢，请求女王改变他们。他们十分痛苦，但知道女王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再也不能在仙境快快乐乐地生活了。他们总会渴望看到日出。这时，女王慢慢举起闪闪发光的魔杖，四周变得静悄悄的。”

“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最悦耳的声音。原来是知更鸟唱着赞颂的歌儿，感谢再次找到幸福。一遍又一遍，那动听的歌声飘荡在空中，整个夜晚充满了甜蜜。仙子们都屏住呼吸，细细聆听。知更鸟小小的身体，却容纳了如此多的幸福，这真是太奇妙了。这两只小小歌唱家欢快地高唱着，无比喜悦。”

“只有在这片充满阳光、长满玉兰树的土地上，你们才能找到这两只神奇的知更鸟。它们不会在远离海湾的地方徘徊。它们在玉兰树上繁殖后代，让南部的树林充满歌声。它们每时每刻都在歌唱。到了夜晚，月亮在天上温柔地看着地球时，地球也对月亮静静地微笑着。知更鸟高声歌唱，清晰的音符欢快地响起，连住在天宫里的星星也忍不住俯身倾听。但是，只有在拂晓那一刻，人们才听到最美妙动听的旋律。然后，知更鸟醒来，再次看着这世界的奇迹，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金色的光芒如长矛般划破天际，掀开薄雾的白色面纱，给天空染上彩虹的七种颜色。知更鸟嘹亮的歌声响起，音乐在世间回荡。那一刻，知更鸟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那个故事，那个关于壮观的日出景象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