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1
到达巴黎已经一星期了,我这是第一次提笔。刚到时的两三天我因为文化差异而应接不暇,到现在已经审美疲劳了。我还是尽快准备回家吧。今天下着雨,有些冷。这封信是在我的住所附近的多摩咖啡店[1]写的。有许多外国的艺术家都是这家店的常客。此刻我对面那一桌,坐着据说是想要捧红藤田嗣治[2]的那位女士,正与别人聊得火热。那真是一张令人害怕的脸。不过她身着的上衣图案像是日本的能剧[3]服饰,十分美丽。我称赞了她衣服的图案,于是这位女士告诉我这种布料在巴黎只有圣日耳曼大街上一家古老的布料店才能买到,并向我说明了店的地址。但这家店必须要有熟客的引荐才能入内。这位老太太说她每日都来多摩咖啡聊聊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在说已经厌倦了男人。不过见到日本人还是令她有些怀念。
该见识的东西,我在这一周已经全部见识过了,现在再也没有想看的了。不过能让我真心欣赏的男士目前还一个都没看着。在信中问起孩子们的健康也没办法立刻受到回复,所以此后我都不再问了,你让他们多注意身体。七叶树的花还没开。我也有一些想买的东西,之后再一点一点地买吧。
我不想在看城市街道还有新鲜感的时候去浪费时间购物。这里的街道不管是取哪一部分为景都像画一样。难怪这里的画家像跳蚤一样多。不过我很快也会厌倦这些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在巴黎呆着,竟让我十分想去日本乡下的温泉。东京于我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信件2
寄信给日本只能在周一或周四。从日本寄来的东西也是一样,只有周一和周四能收到日本寄来的信。每天都好像要下雨,昨天和今天都是雨天。今天(4月22日)我见着有什么飘洒在风中,本以为是七叶树的花,仔细一瞧,竟是雪花。街上的出租车也都罢工了,一片寂静。我也去看了毕加索和马蒂斯的画,只是似乎每一幅都卖不出去,画商也快要倒闭了。不过亲眼看到毕加索的画还是远胜于照片的。到现在走在街上我才终于有了焦点,人们走路的身影映入我的眼中也清晰得像是速写。最令人烦恼的还是食物。不管肚子多饿,一拿起叉子,就什么食欲都没有了。总这样吃不下饭便饿得更快,也不能一味只靠咖啡充饥。
早上起床后便开始思考今日要去哪里,发现自己并没有要去之处,心情变得烦躁起来。我想起你每天都要思考今天的午饭做什么。这真是令人烦躁之事啊,十分地令人烦躁。我因此开始同情你了。
尽管有许多地方的日本人都愿意请我吃饭,但与不认识的人共同用餐就好似身上被贴了膏药一般,无法自在地活动躯体。
日本的樱花也早已凋谢了吧。
注释
[1] 多摩咖啡馆(Le Dome):1898年开业,位于巴黎十四区蒙帕纳斯大道108号的咖啡馆。(译注)
[2] 藤田嗣治:20世纪初活跃于巴黎画坛的日本画家。(译注)
[3] 能剧:日本的传统戏剧之一。由表演者身着传统服饰并戴上面具进行演出。(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