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村庄里有一片大平原,在这里,从日出到日落的每一刻,人们都能看见太阳。两对夫妇在这里比邻而居。两个男人在同一个师傅手下工作,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但他们的妻子却常常争吵,争吵的话题无非是——她们谁的丈夫更愚一些。
一般的女人都会觉得自己的东西要比别人的东西好,但这两个女人却是例外——她们都觉得自己的丈夫要比对方的丈夫愚蠢。
“你该看看他做了什么!”其中一个女人对她的邻居说。“他把孩子的连衣裙穿反了,而且,有一天,我发现他竟然喂她喝还在沸腾的汤,把孩子的嘴巴都烫伤了,好几天才恢复。他还把路上的石头捡来播种,好好的土豆却放着不管。有一天,他竟然还想从顶楼的窗户爬出去花园,因为他觉得这样比从门走出去要近。”
“那确实是很糟糕”,另一个女人说,“但是比起我每天所忍受的那些事情,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有时候太忙了,就叫他去喂家禽,他总能喂它们吃一些有毒的东西,而该喂的食物却从来不喂,等我第二天去院子里时,它们都死了。有一次,我去看望我生病的母亲,回到家时发现他竟把我最好的帽子拿去给母鸡下蛋。你也知道的,就在上个礼拜,我让他去买一桶黄油,而他竟买了150只鸭子回来,仅仅是因为人家跟他推销这个,结果呢,这些鸭子没有一只能下蛋的。”
“是啊,我想他尽力了”,第一个女人说,“那我们来看看他们谁更蠢一些吧。”
于是,就在她的丈夫即将下班回家时,她搬出了纺车,匆匆忙忙地坐下开始纺纱。男人进门的时候,她装作不在意地头也不抬,而他目瞪口呆地盯了她几分钟,她一句话也没说,他最终忍不住问:
“你是疯了吗,我的妻子,你坐着纺纱,可轮子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可能觉得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她回答道,“但我跟你保证,这里有一大束羊毛,它们质量好得谁也看不见,我正在用它们给你纺一件外套。”
“哎呀!”他回答道“我的妻子真是太聪明了!若不是你告诉我,我恐怕怎么也猜不到这纺车上还有羊毛呢。不过现在,我好像真的能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哪里。”
女人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纺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纱之后,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开始以最快的速度织布。最后,她站了起来,跟丈夫说:“我太累了,今晚恐怕没有办法将它弄完,所以我先去睡觉了,明天再裁剪一下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她起得很早,打扫完屋子,喂完小鸡,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她趴在厨房的桌子上,拿起大剪刀卡擦卡擦地裁剪,这声音在花园里都能够听到。她的丈夫看不到任何可以剪的东西,但鉴于他的愚蠢,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剪完之后,她又开始缝。女人拍一拍,缝一缝,裁一裁,又剪一剪,然后转向了男人,说:
“做好了,你试一试。”她让他脱下了外套,在他面前又再拍一拍,缝一缝,裁一裁,剪一剪,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每一道皱纹。
“感觉不太暖和”,男人耐心地忍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说。
“那是因为它的质量太好了”,她回答道,“你总不希望它像你每天穿的那些粗布衣服一样厚重吧。”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好意思说,只回答:“既然你这么说,它一定非常好看,我会比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聪明的。‘多漂亮的衣服啊’,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一定会惊叹。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像我一样聪明的妻子。”
与此同时,另外一位妻子也没有闲着。当她的丈夫回到家里时,她以一种惊恐的神情看着他,把这可怜的男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样盯着我?发生了什么?”他问。
“天啊,赶紧躺到床上去”,她喊道,“你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开始时,男人吃了一惊,因为他今天晚上状态很好,但听到妻子这么说,他非常肯定自己一定是生了什么可怕的病,于是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我敢说,那确实是我最该去的地方”,他颤抖着回答道,他让妻子将他扶上楼,帮他脱下外套。
“如果你今晚能睡个好觉,明天应该会好起来”,她摇着头说,又帮他盖上了被子;“但如果睡不好——”,可想而知,男人一整晚都没能闭眼。
“你感觉怎么样?”女人做完了家务之后,踮着脚尖走进来问他。
“不好,太糟糕了”,他回答道,“我几乎没有一刻睡得着。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我会把所有可行的办法都想一遍的”,女人说。她比谁都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死掉,但她决心要证明自己的丈夫比另一个男人愚蠢。“我去采些干草药熬给你喝,只是我怕可能太晚了。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以为过一两天就会好起来,另外,我也不希望你为我担忧”,男人回答道,此时的他很确定自己正在遭受疾病的攻击,并相信自己像一个英雄一样在与它们对抗。“如果我知道自己病得多么严重,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好了,我看看该怎么办”,妻子说,“不过,你别说太多话了。安静地躺着,别着凉了。”
男人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每次他的妻子进来摇摇头问他感觉如何时,他都回答自己的情况恶化了。夜晚来临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他询问她怎么回事,她哽咽着说:
“我可怜的丈夫啊,你真的死了吗?恐怕明天,我得去帮你订一副棺材。”
男人听到这时,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瞬间觉得自己和以往的任何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了。
“不,不!”他哭了出来,“我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我想我可以出去工作了。”
“你不能这样”,妻子回答道。“冷静点,可能太阳出来之前,你就死了。”
男人被她的言语吓到了,殡仪员来给他量棺材的尺寸时,他躺着一动也不敢动,而他的妻子接待了他的挖墓人。棺材在夜里就被送到他们家了,早上九点时,女人为他穿上了法兰绒的长袍,并让掘墓人快些为他盖上盖子,送他去墓地,他的朋友们已经等在那里了。就在棺材被放到地上的时候,另一个女人的丈夫跑了过来,如其他人所看到的那样,他赤身裸体的。看到他这样子,在场的每个人都禁不住哈哈大笑,抬棺材里的人也不例外,直到另一个声音在他们中间炸了开来。原来是棺材里面的人,他被这种行为震惊到了,隔着棺材上的小窗向外瞅了瞅,大喊了一声:
“我要不是一个死人的话,我肯定也笑得跟你们一样大声。”
外面的人听到了棺材里传来的声音,停止了大笑,瞬间石化了。过了一会,他们才步伐一致地奔向了棺材,掀开了盖子,让里面的人回到他们中间。
“你真的还没有死?”他们问道。“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让自己被埋起来?”
这时候,两位妻子双双承认,是她们希望证明自己的丈夫比另一位更愚蠢。但是,村民们都无法判断究竟是哪个人更愚蠢一些——是那个光着身子,却相信自己穿上了质量上乘的衣服的人,还是那个明明身体没毛病,却被妻子忽悠到让自己被埋进土里的人?
于是,这两个女人如以往那样继续争论着,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的丈夫更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