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住在同一个村庄里的两个年轻人爱上了同一个女孩。这里冬季的昼长只有一个小时左右,其他的时间都是黑夜,当黑暗逐渐消失的时候,他们比赛谁能够把她约出来,在北极光的照耀下带她乘坐雪橇,或者谁能够说服她一起去隔壁的谷仓里跳个舞。而当春天到来时,日光渐长,村民们一看到太阳,心也随之飞扬了起来。人们选择了一个日子,拖出了船只,前往大陆以北几英里外的岛屿上去布网。每个人都参与了这次远征,包括那两个年轻人和那个女孩。
他们欢快地开始了航程,一路上一会像一群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聊天,一会又唱起了最爱的歌曲。抵达了海岸时,他们浩浩荡荡地卸下行李。这是一片著名的渔场,他们在这里的小木屋里住下了,等秋天或者坏天气来的时候才会离开。
女孩恰巧与两个年轻人和其他一些朋友住在了同一个木屋里,又在白天时开着同一条船出去捕鱼。随着时间的流逝,其中一个年轻人注意到,女孩对他的关注不及对同伴的关注来得多。开始时,他试图说服自己那是在做梦,他久久地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去看自己不想看的东西,但是不管怎么努力,事实就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于是,这个年轻人放弃了自欺欺人,他着手去寻找更好的办法来战胜他的对手。
他几个月前就想到了这个计划,只是还没有机会实施,但关于这个计划,他是越想越开心,于是,他放下了自己一时的感情,耐心地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这一天,他们所有人准备离开这些岛屿,返回过冬的大陆。就在匆匆忙忙准备启程的时候,狡猾的渔人是这样计划的,他们的船是最后离开的那一艘,等一切准备就绪,帆也挂起来的时候,他突然喊道:
“天啊,我该怎么办!我把最好的那柄小刀落在小屋里了。好伙伴,你跑去帮我把它拿来吧,趁我还没拔起锚,松开舵。”
来不及细想后果,年轻人跳下了船,向陡峭的岸边跑去。来到木屋前,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才开始感觉到恐慌。船头已经转向了大海,他被孤零零地留在这个岛屿上了。
是的,毫无疑问——他是孤零零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依傍,除了他的同伴故意留在窗台上的那把小刀。有那么几分钟,他被朋友的背叛震惊到无法思考,但过了一会,他将自己摇醒,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活下去,如果这是为自己复仇的唯一机会的话。
于是他将那柄小刀放进口袋,来到岛上不那么荒凉的一块地方,这里有一片小树林。从这里,他取了一些树木给自己做了个弓,又在上面系了留在木屋里的一段绳子。
准备好之一切之后,年轻人跑到了海边,射下了一两只海鸟,拔了毛,烧了做晚餐。
就这样,几个月的时间溜走了,不知不觉圣诞节就来了。在圣诞前夕,年轻人来到了岩石边和小树林中,收集被海水冲过来的浮木和被大风吹倒的树杈,他在屋子外面,将这些木材堆成一垛,这样,他第二天就不用出去拾柴了。做完这些之后,他停了下来,望向了大陆的方向,想起了去年的平安夜,那时候他们在快乐地跳着舞。夜很安静很冷冽,但借助着北极光,他几乎能够看到对岸,突然间,他注意到有一艘船径直往这个岛屿驶过来。开始时,他忍不住地兴奋,能够和别人说说话对他而言是多么珍贵的机会啊;可是,随着那艘船的靠近,他感觉到了些许异样,那艘船与他这辈子见过的其他船都不同,当它抵达岸边时,他看到船上的人并非自己的族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们。于是他匆忙地退回到木垛后面,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个陌生部落的人一个一个跳上了岩石,每个人都佩戴者什么东西。在那群女人中,他注意到两个年轻的女孩,长得比其他人好看,穿得也比其他人好看,她们拿着两个大篮子,里面装满了食物。年轻人小心翼翼地窥探着,想看看这群人能在那小小的木屋里做什么,不过,不一会,他们就退了出来,但女孩们又走了回去,好像是要看看这个岛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们尖锐的眼睛一下子就发现了躲在树枝堆后面的男人,开始时她们被吓到了,眼看下一秒就得跑开。但是,因为那个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她们鼓起了勇气,还对彼此欢快地大笑。“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我们看看他是什么做的吧”,其中一个女孩说着,弯下了腰,捏了捏他。
年轻人的夹克袖子上别着一个大头针,女孩用手碰他的时候碰到了那个针,血流了出来。女孩尖叫了起来,屋子里的人都跑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一看到那个年轻人,转过身拔腿就往另一个方向飞奔,他们捡起自己带来的东西,飞一般地冲向了海边。就在一瞬间,船只、人还有物都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
然而,匆忙之中,他们落下了两件东西:一串遗落在桌在上的钥匙,以及被大头针刺伤的女孩,她现在正无力又无助地站在木垛旁。
“你得娶我”,她最后说,“我为你流了血,我就属于你。”
“我没有理由拒绝!我非常乐意”,他回答道。“但是,你怎么能确定我们能在这里活到夏天再次到来的时候呢?”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女孩说,“跟我结婚,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我有一个富裕的家庭,我的父亲很有钱。”
于是,年轻人许诺会与女孩结婚,女孩则履行了这场交易中属于她的那部分职责。在接下来漫长的冬天里,岛上的食物从来不缺,尽管年轻人不知道这些食物从何而来。慢慢地,春天再次到来了,大陆上的渔民又该启程来这个岛屿了。
这一天,比起以往更加风和日丽了,女孩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不在意去哪里”,年轻人回答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女孩说她希望去岛的另一边,找一片地方,建一所房子,远远地离开渔民居住的这些小木屋。他很赞同她的想法,于是,他们在这一天出发,沿着河流去寻找一处栖身之所,这样要打水就容易些。
在岛的另一边的一个小港弯里,他们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地方,这里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长途跋涉让他们精疲力竭,于是他们在一片桦树林里找了一块苔藓地躺下休息,为第二天的工作养精蓄锐。在睡觉之前,女孩对丈夫说:“如果你在梦里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声,千万不要动,也不要起来看那是什么。”
“嗯,在这么安静的地方我们不可能听到什么声音的”,他回答道,接着就安详地睡去了。
突然间,他被耳畔叮叮当当的响声吵醒了,就好像全世界的工匠都在他旁边锯切、敲打、建房子。正当他准备翻身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时,他幸运地想起了妻子的话,于是又躺下不动。但是,天亮前的时光似乎特别漫长。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时,他们双双起身,拨开了桦树的枝叶。就在他们选择的那片地方,出现了一所漂亮的房子——门、窗,一切该有的东西都全了!
“现在你得确定牛棚的位置”,他们吃着野樱桃早餐的时候,女孩说,“你还得注意弄个合适的尺寸,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丈夫按照吩咐去做了,虽然他不知道建个牛棚有什么用处,而且他们现在也没有牛可以住在牛棚里。不过,因为他的妻子懂得的远远比他多,这让他有点惧怕她,便没有再问什么。
这一晚,他依旧是被同样的声响吵醒了,而到了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河边那个漂亮的牛棚里面,畜栏、挤奶桶、凳子都备齐了,事实上,除了牛,一个牛棚里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接着,女孩让他量出一块地作为仓库,至于地的大小,完全看他喜欢;仓库准备好了之后,她提议道他们应该去拜访一下她的父母亲。
两位老人家热忱地欢迎他们的到来,甚至设宴宴请了方圆几英里内的邻居。在那几周里,他们其实在农场里什么活都没有干,但年轻人和他的妻子最后玩累了,便决定回到自己的家里去。在启程之前,妻子悄悄对丈夫说:“记得在跳门槛的时候,你要尽全力地快,不然就糟糕了。”
年轻人听了妻子的话,在跳门槛时就像离弦的箭那样飞了过去。他做得非常好,因为他还没在另一边着地,他的老丈人就向他扔过去一个锤子,哪怕被这个锤子碰到一下,他的腿就得断掉。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女孩转过来对丈夫说:“在踏进我们的房子之前,不管你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回头看。”
丈夫答应了。那会儿周围都很安静,他便没有深入思考,但随着他离房子越来越近,他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就在他把手放到门上时,他想应该是安全了,于是回过了头。身后果然出现了一群牛,这是他的老丈人在发现了自己的女儿比他聪明之后送给他的礼物。一半的牛已经进入了栅栏,正在河边吃草,但是另一半还没有进去的牛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不过,剩下的牛已经足以让年轻人过上富足的生活了,他和妻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只是,她的妻子总会时不时地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而她又从不告诉他是去了哪里。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说什么,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抱怨起她总是消失,她说:“亲爱的丈夫,我不得不离开,尽管那不是我的意愿,要阻止这件事情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在门槛上钉一颗钉子,而我不踏出那个门槛半步。”
于是他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