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穷苦的骑士,他有一大堆孩子,他发现养活孩子们吃喝实在是太难了。一天,他将长子罗萨德,一个勇敢而诚实的青年,派到邻镇去做点生意,罗萨德就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叫吉拉德的青年,并与他成了朋友。
吉拉德如今是一个富人的儿子,富人为这个儿子而自豪,终其一生都放手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幸运的是,吉拉德稳重又理智,从不像其他许多富家子弟那般挥霍钱财。有一段时间,他一心想出国旅行,当他与罗萨德谈了一小会儿之后,他问自己的新朋友是否愿意做他的旅伴。
“再好不过了。”罗萨德惋惜地摇摇头,回答,“可我的父亲太穷了,他永远都不会给我钱。”
“哦,如果那就是你唯一的难处,那就好了。”吉拉德大叫,“我父亲的钱财比他知道的还要多,我要多少他就会给我们多少;不过,罗萨德,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我们一路上有什么冒险经历,你要把那些光荣和辉煌的经历让给我。”
“好的,当然,那才是唯一公平的方式。”罗萨德回答,他从不在乎提出自己的观点。“可我不能不跟我父母打声招呼就走。我可以确信,他们会为我有这样一个机会而感到幸运。”
生意一结束,罗萨德就匆忙回了家。父母听说了他的好运气都很高兴,父亲将自己那把经久未用而生了锈的剑送给了他,母亲则看见他的皮革短上衣已经穿好。
“你答应罗萨德的事情一定要兑现。”她说着,与他告别,“还有,不管发生何事,永远不要背叛他。”
罗萨德喜气洋洋地骑马离开了家,第二天,他和吉拉德就出发去闯荡世界了。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本国的领土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可他们一跨越边境,踏上别国的领土,一切都看似混乱无序,无法无天。
他们还没走多远,骑马翻越一座山时,瞥见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藏身在路上的几棵树之间,便突然想起了他们曾听说有一个12人的强盗团伙专门埋伏在路上抢劫富有旅客的传闻。这帮强盗比人类更为残暴野性,住在山顶某处地底下的洞穴里。这伙人被统称为“汉克尔。”并以颜色的名字逐一区分——蓝色,灰色,红色,等等。除了他们的首领,被称为高个子汉克尔。看见他们的剑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光芒,两个青年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所有这些以及更多的传闻。
“打败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十二个对我们两个。”吉拉德停住马,悄悄地说,“我们最好往回走,走低一点的路。我们要是就这样白白送了命可就太蠢了。”
“哦,我们不能撤退。”罗萨德回答,“我们会羞于再见江东父老!还有,这可是一个证明我们是硬汉子的大好时机。我们就把马拴在这里,再攀上岩石,这样就可以将石头滚下去砸死他们。”
“好吧,我们不妨试一试,反正我们总是有马可以骑的。”吉拉德说。于是他们便无声无息,小心翼翼地攀上岩石。
强盗们都躺好了,心心念念盼着看到他们的猎物们来到几码远的拐角处,突然有许多大石头砸到了他们头上,砸死了队伍中一半人。其他人跳上山,就在他们来到山顶时,罗萨德的剑挥舞了过来,强盗们一个接一个地滚落山谷。最后,强盗头领奋力起身,抓住了罗萨德的腰,甩掉了他的剑,二人决一死战,他们的身体不止一次地逼近山崖。似乎他们之中身形较小的罗萨德肯定要掉下去,他却突然用左手将强盗的剑拔出了剑鞘,插进了对方的心脏。然后,他从尸体的手上取下了一枚镶有大石头的美丽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
这一伟大的壮举迅速传遍了全国,人们常常拦住吉拉德的马,请求看一看强盗的戒指,据说那是从执政国王的父亲手上抢来的。吉拉德骄傲地向他们炫耀着戒指,听着他们的溢美之词,没人会想到歼灭强盗的会是别人。
几天后,他们离开了那个国家,骑马去了另一个国家,他们觉得会在那里待上整个冬天,因为吉拉德喜欢过舒服的日子,不喜欢冰天雪地的跋涉。国王却下旨,冬天结束以前,他们必须呈上一些有力的证据,证明国王所耳闻的关于他们勇战强盗的传说并非虚言,才能恩准他们留下来。罗萨德听到国王的旨意自然是满心欢喜,至于吉拉德,他觉得只要罗萨德在,就会万事大吉。于是他们双双屈身行礼,回答说,国王陛下的旨意,他们岂敢不从。
“好吧,那么,”国王陛下说,“听好了:在我国的东北部住着一只巨兽,他有一根二十码长的铁棍,他能将铁棍使得出神入化,五十个骑士都近不了他的身。王宫中最勇敢和最强大的青年都成了他的棍下败将;然而,既然你们如此轻而易举地就歼灭了十二个强盗,我觉得我有理由指望你们可以征服那头巨兽。从今日起,三天以内你们就出发吧。”
“陛下,我们会整装待发的。”罗萨德回答;可吉拉德却始终一言不发。
“我们怎么可能打败那头杀死了五十个骑士的巨兽呢?”他们走出城堡以后,吉拉德喊道。“国王不过是要赶走我们!接下来的三天他都不会再想到我们了——那是一句安慰的话——所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穿过这个国家的边境,逃出他的势力范围以外。”
“我们也许杀不死那头巨兽,可我们当然不能不试一试就这么跑掉。”罗萨德回答,
“另外,想想看,如果我们想办法杀死了巨兽,那是何等的荣耀!我知道我要使用什么样的武器。现在跟我来,我要去看看。”他挽着朋友的胳膊,带他走进一家商店,买了一大块实心铁,他们两个人都搬不动这么大块的铁。可他们只是将它搬到了一个铁匠那里,罗萨德叫铁匠将它打成一根粗大的棍棒,一端带着尖尖的钉子。铁棒按照他的要求打好以后,他将棒子夹在腋下带回家中。
第三天一大早,两个青年就出发了,第四天他们就赶在巨兽起床前来到了他的洞穴。听到脚步声的巨兽起身走向洞穴入口,看看是谁来了。此举正中罗萨德下怀,他重击一棒正中巨兽的前额,将他打倒在地。接着,还没等巨兽再次起身,罗萨德就挥剑砍下了他的头。
“你看,这也没那么难嘛。”他转身对吉拉德说。将巨兽的脑袋放进后背上挂着的皮革钱袋之后,二人返回城堡。
他们走近城门时,罗萨德从钱袋中取出巨兽的头颅,递给吉拉德,跟随后者前去觐见国王。
“那头巨兽不会再令你烦恼了。”吉拉德说着,举起了头颅。国王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喜出望外地呼喊着说他是全天下最勇猛的骑士,还要设宴款待他和罗萨德,这一壮举必须在全国传颂。吉拉德得意地飘飘然起来,他几乎忘了杀死巨兽不是他而是罗萨德的功劳。
窃窃私语一阵又一阵地传开,说城堡里住着的一位美丽的女子会在宴会上出现,随身伴着二十四个美丽的女仆。这女子是她自己国家的女王,可她的父母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她便由这个国王即她的叔父抚养。
如今她已到了足以治理国家的年龄,可她的臣民们不愿意被一个女人统治,还说她必须找到一个丈夫,协助她治理国家。王子们接连前来提亲,年轻的女王却对他们任何一个都不中意,她最后告诉大臣们,如果不得不嫁人的话,她必须自己挑选如意郎君,她才不会嫁给那些他们为她选择的人。大臣们回答说,那样的话,她就自己一个人统治国家好了,而对国政一窍不通的女王则忙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丢下手头上所有的事情,前来找她的叔父。
现在,当她听说了两个年轻人杀死巨兽的故事,她打心眼里仰慕他们的勇猛,并宣称,如果要举办宴会,她一定会出席。
于是她来了;宴会结束后她请求国王,可否允准那两个歼灭了强盗和巨兽的英雄次日与她的一个随从进行比武。国王高兴地答应了她,命人准备清单,这两个了不起的壮士肯定希望借此机会扬名立万。他怎么会想到,吉拉德竟会苦苦恳求罗萨德夜间偷偷逃出城堡。“因为,”他说,“我可不相信他们都只是随从,他们肯定是训练有素的骑士,我们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呢?”
“如果我们打赢的话,我们会取得更高的荣誉。”罗萨德回答;可吉拉德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一个劲地说,他不在乎荣誉,比起加诸于身的每一项荣誉,他情愿活着。他要走,而罗萨德既然发过誓要陪伴他,就必须跟着他。
听到这些话的罗萨德很伤心,可他知道说服吉拉德是没用的,便转而筹谋如何避免这场不光彩的比武。他的脸色突然间明朗。“我们更换衣装吧。”他说,“我来比武,你来获得荣誉。没人会知道的。”吉拉德则欣然赞同。
吉拉德认为那个所谓的随从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训练有素的骑士,姑且不论他想得对不对,罗萨德面临的挑战肯定是十分严峻的。有三个回合他们交战时,弄出的撞击声令他们座下的马儿都摇晃起来;有一次,罗萨德击中了对手的头盔,对手当即还了重重一击,搞得他在马鞍上摇摇欲坠。观众席上发出欢呼,似乎随从们取得了胜利;可最后,罗萨德将长矛插进了对手的胸甲,击得他连连后退。“下马!下马!”人们大叫;然后罗萨德亲自下马,将他的对手扶了起来。
罗萨德趁着随之而来的混乱轻松逃离,将吉拉德的衣服全套归还。穿上了这套比武中脏污而损毁的衣服,吉拉德应国王之召,来到他的面前。
“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他说,“现在,选择你想要的赏赐吧。”
“陛下,请将您的侄女,女王陛下许配给我。”年轻人说着深深鞠了一躬,“我会保卫她的国家,为她抵御所有的外敌。”
“她可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丈夫了。”国王说,“如果她乐意的话我就允许。”他转身朝向女王,后者在比武过程中并未露面,而是刚刚偷偷坐进了他右手边的座位。现在女王的眼神十分锐利,在她看来,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虽说是高大又英俊,却和刚刚参加比武的男人在很多方面有着细微的差别,而有一点尤为明显。她不明白这其中会有什么猫腻,而那个真正的得胜者为何甘愿放弃自己的荣誉而转手他人,个中原因更是奇怪;然而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提醒她要谨慎。她回答:“叔父,也许你会满意,可我不会。我还需要另一个证据;现在让这两个年轻人彼此对打。我要嫁的必须是那个歼灭了强盗和巨兽,打败了我的随从的男人。”吉拉德的脸色顿时发白。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路可逃了,尽管他片刻也不怀疑罗萨德会信守诺言陪伴他到最后。可即便是罗萨德,又怎么可能骗过国王和朝臣们的众目睽睽,又怎么可能骗过那个他感觉从一开始就怀疑自己的年轻女王呢?
比赛激烈地进行着,虽然吉拉德很害怕,罗萨德却设法退后,发出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攻击,让他可以轻易地招架。终于,在一阵激烈的反击之下,他重重地摔倒在地。当他倒下时,他明白自己要放弃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比之更珍贵的女王的手。
可吉拉德甚至等不及看他有没有受伤;他一路走向飘扬着王室旗帜的城墙,宣布着荣誉如今归他所有。
观众们转身看着女王,一心盼着看到她折腰,对胜利者有所馈赠。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她只是优雅地微笑着说,在她递出手背以前还有一项考验,不过这是最后的考验了。必须打完决赛才行;吉拉德和罗萨德必须和王宫中的两名骑士各自进行单枪匹马的对决,能将对手拉下马的人会成为她本人和她的王国的主人。决赛将在次日十点进行。
整个晚上,吉拉德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不敢面对即将来临的决战,绞尽脑汁地思索逃跑的办法。一整晚他都在不停地从门口走向窗户;号声响起,格斗者们骑马来到赛场,只有他一人不知所踪。国王派人去看他怎么了,他被找到的时候,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床底下。之后再也不需要其他证据了。决赛被宣布无需进行,女王的满意溢于言表,准备嫁给罗萨德为妻。
“你忘了一件事情。”他们单独相处时,她说,“我认出了我父亲的那枚被高个子汉克尔偷走的戒指,就是你右手戴着的那个,我明白了歼灭强盗的是你而不是吉拉德。我就是那个和你对战的随从,我又一次认出了你手上那枚戒指,当他站在我面前自称得胜者的时候,戒指并不在他手上。所以我才下令要你们对战,可你对诺言的忠诚阻挠了我的计划,我不得不尝试另一个。只有不惜一切代价信守诺言的男人才值得我交付信任,为了我也为了我的子民们。”
于是他们成了婚,回到了自己的王国,他们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人们安居乐业。多年以后,一个穷苦的乞丐敲响了宫门,乞讨钱财以求度日——他是吉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