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两栋小茅屋,分别住着两个著名的猎人,他们的妻子以及三四个孩子。如今,孩子们被禁止在离屋门一箭之地以外的地方玩耍,因为人人都知道,在大河附近的树林的另一边住着一个巫婆,她利用手中的魔球拐孩子。
她的计谋轻而易举,并从未失败过。她想拐哪个孩子,只要将球往孩子的家那里一平抛,无论有多远,魔球肯定能抛到那里。然后,孩子一瞧见它,球就会一路慢慢地滚回巫婆那里,始终就在孩子前头那么一点点,这样一来,孩子就总是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抓住球。但他永远抓不住,而更糟的是,他的父母再也见不到孩子了。
如你所想,父母们当然会费尽心思找孩子,可林子实在太大了,狡猾的巫婆对他们找孩子的路线了如指掌,她可以轻而易举地隔开他们的路线。此外,孩子们总是有可能被冬日里四处游荡觅食的狼群们吃掉。
一天,老巫婆正好想拐个小男孩来,于是她将魔球扔向猎人的木屋。一个孩子就站在外面,拿弓和箭在射击,可他一看见这个蓝绿白三种颜色交织闪烁,色彩缤纷的玻璃球,就丢掉手中的弓箭去捡它。可他刚要捡球,球就慢吞吞地滚了下去。球就在眼前,男孩当然不能让它跑喽,于是他开始追。球看起来始终就在他跟前,他却永远抓不到;球越滚越快,男孩追得也越来越起劲了。有一次他几乎要够到了——不,他又与球失之交臂!现在,若他纵身一跳,他就能追到球前面去了!他往前一跳,却绊了一跤,就跌倒在巫婆的家门口!
“欢迎!欢迎!我的乖孙!”她说着,“起来歇歇脚吧,你都走了这么远的路了,我相信你肯定累坏了!”男孩便坐了下来,吃了一些巫婆拿碗盛好递给他的食物。食物和他以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他觉得美味极了。吃光了以后,巫婆问他是否禁食过。
“没有。”男孩回答,“至少有时候我不得不这么做,不过如果有东西可吃的话我可不会禁食。”
“如果你想拥有强大和聪慧的灵魂,你就得禁食,禁食开始得越快,你就会变得越好。”
“很好,”男孩说,“我首先要做什么呢?”
“躺在小屋门口的水牛皮上。”她回答。男孩躺了下来,松鼠、小熊和鸟儿们都纷纷前来和他交谈。
十天以后,老巫婆拿着一碗之前给他吃过的食物走来。
“起来,我的乖孙,你禁食的日子够久了。你的内心是否焕然一新,赋予了你所期望的力量和智慧呢?”
“有了一些,力量和智慧都有了一些。”男孩回答,“但只有一少部分。”
“那么,”她说,“你还得再禁食十天。”
男孩又一次躺在水牛皮上,禁食了整整十天。十天以后,他将脸转向墙壁,又禁食了二十天。巫婆终于来到他跟前,对他说:
“来吃点东西吧,我的乖孙。”话音刚落,男孩就坐起身,吃了她给的食物。男孩吃光了以后,巫婆像之前那样说:“告诉我,我的乖孙,你禁食的了这许多天,灵魂是否焕然一新?”
“并没有,祖母。”他回答,“还有一少部分离我很远,说我禁食的日子还不够久。”
“那你还得再禁食。”老巫婆回答,“继续禁食吧,直到你的灵魂彻底焕然一新。力量和智慧一样都不能少。”
男孩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三次在水牛皮上躺下,又禁食了二十天。二十天以后,巫婆以为他死了,他的脸苍白如纸,他的身体一动不动。然而,当她喂他吃光了碗里的食物以后,他恢复了体力,很快就能坐起来了。
“你禁食了很长时间。”她说,“比任何人禁食的时间都要长。你的灵魂现在肯定已经得到满足了吧?”
“是的,祖母。”男孩回答,“已经彻底焕然一新,力量和智慧都有了。”
老巫婆听得心花怒放,又给了他一盆食物,他正吃着,她这么对他说:“在大河的另一边很远的地方,是坏家伙的家。他的房子里有好多金子,比金子更珍贵的是一座小桥,每当坏家伙挥挥手,小桥就会延长,如此一来,这世上就没有他穿不过去的河流和海洋了。现在我想要那座桥和一些金子归我所有,所有我才用我的魔球拐来了这么多男孩。我试着教导他们如何获得好的灵魂,可他们没有一个禁食的时间够长,最后我也只好派他们去执行一些简单的小任务。可你是如此强壮而忠诚,如果你照着我的话去做,你就会做到的!你到了河边就把这个球绑在脚上,它会带你过河——你只能这么去。不过不要害怕;相信魔球,你会安然无恙的!”
男孩接过球,将它放进一个包裹里。然后他又亲手做了一根棍子和一张弓,又做了一些箭,它们的速度比任何人的弓箭都要快,因为好的灵魂已经令他强大,还赋予了他变换身形的神力,令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察秋毫。好的灵魂以某种方式令他明白,他会得到更多的帮助。
所有一切就绪以后,男孩与巫婆告了别就出发了。几天以来,他穿过树林,除了他的朋友松鼠、熊和鸟儿们以外,他没见任何人,可他虽然停下与它们交谈,却小心翼翼地不让它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许多天以后,他终于来到了河边,他发现河对岸的山上有一栋小屋,他猜想那就是坏家伙的家。可水流如此湍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河,为了测试水流到底有多快,他折了一根树枝,扔进河中。树枝似乎是刚下水就被水流带走了,哪怕是他的千里眼也追寻不到。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可他一旦接手了就不会放弃,他将球绑在右脚上,纵身跳进河中。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站起来;接着他感到一阵恐慌,便又爬上了岸。过了一两分钟,他鼓起勇气往河里跳得深了一些,却又一次被河流之宽给吓到了,再一次回到了岸边。然而,他为自己的懦弱而深感羞愧,因为魔法球肯定会帮助他,于是他跳了第三次,并安然无恙地到达了对岸。
一上岸他就把球放回了包裹,谨慎地环顾四周。坏家伙的屋门敞开着,他看见由巨大的木梁支撑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袋袋金子和那座小桥。他还看见了坏家伙就坐在他那些金银财宝的中央吃着晚餐,用号角盛酒喝。显而易见,这男孩必须想点办法赶走坏家伙,否则他永远偷不着金子和桥。
他该怎么做呢?假装痛苦地尖叫?坏家伙可不会关心他是否死于非命!叫他的名字?坏家伙可是非常狡猾的,会怀疑他在耍花样。他得想出更好的办法才行!然后他计上心来,欢喜地跳了一跳。“哦,我多蠢啊,之前居然没想到!”他说着,并全心全意地希望坏家伙会饿肚子——饿到迫不及待地要吃口新鲜的。果然,说时迟那时快,坏家伙向仆人喊道:“你们送来的食物连麻雀的肚子都填不饱。马上再给我送点吃的来,我都饿坏了。”接着,那女仆还没来得及去食物储藏室,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拖着饥肠辘辘的身子,慢吞吞地挪向厨房。
坏家伙刚把门关上,男孩就跑了进来,从梁柱上扯下一袋金子,夹在左臂下。接着,他解下小桥的挂钩,将桥夹在右臂下。就像大多数同龄男孩那样,他并未试着逃走,因为好灵魂加诸于他思想的智慧教会了他,在他利用桥梁过河之前,坏家伙就会用脚步声诱骗他,骑在他身上。于是,他变得又小又瘦,藏身于角落里的一堆水牛皮中,先从水牛皮中撕开一条缝,以便观察事态的发展。
仆人走进房间时,他几乎定不下心来,就在女仆进门时,梁上挂着的大袋金子坠落在地——男孩拿走第一袋金子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摇摇欲坠了。她对主人哭诉道有人偷走了金子和桥,坏家伙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吩咐她沿着外面的足迹去寻找,这样就会找到那个贼的去向。几分钟以后她回来了,说那个贼一定还在房子里,因为她没看见任何通往河边的足迹,还搬动了屋中所有的家具,也没发现魔球少年。
“可他一定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她再次翻找着那堆水牛皮,自言自语地说着;而明白自己现在逃脱无门的魔球少年,鲁莽地祝愿坏家伙此刻吃不下任何东西。
“啊,这块皮上面有条缝。”仆人叫着摇晃着那块水牛皮,“他就在这儿。”她把魔球少年拖了出来,他的身形如此精瘦矮小,连一只麻雀的嘴都填不满。
“是你偷了我的金子和桥吗?”坏家伙问道。
“是的。”魔球少年回答,“是我偷的。”
坏家伙示意女仆询问他把东西藏在哪儿了。他举起手臂露出了金子,女仆操起匕首割破了他的皮肤,这样一来金子就藏不进去了。
“你把桥藏到哪儿了?”她问道。他又举起右臂,她看见了桥。这时,坏家伙得意地看着。“确保他跑不掉。”他咯咯地笑着。“烧点水,准备把他煮着吃,我要去邀请我的水鬼朋友们来赴宴。”
女仆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魔球少年,准备带他去厨房,这时,男孩开口了:
“我现在又瘦又小。”按说,“煮起来会很费事;可你要是再留我两天,给我好多吃的,我就会长得又肥又壮。否则,当你的水鬼朋友们发现我是宴会主菜的话,他们会觉得你是有意要笑话他们。”
“好吧,也许你说得对。”坏家伙回答,“我会留你两天。”说着他就去拜访水鬼了。
与此同时,名叫肺女的女仆带他进了一间小棚子,将他锁在墙上的一个圆环上。不过食物倒是源源不断地送进来。两天以后,他长得就和圣诞火鸡一样又肥又壮,连脑袋都转不动。
“他现在可以吃了。”坏家伙说,他总是隔三差五地来看看男孩喂成什么样了。“我要去邀请水鬼们来参加今天的晚宴。把锅放在火炉上,但千万别喝肉汤。”
肺女雷厉风行地执行了命令。她生起低低的火,将锅装满水,将一根绳子从天花板穿到门把手,悬挂在火炉上方摇摆。接着,她将魔球少年带了进来,后者看见万事俱备,便希望他人在锅里的时候,水即便会嘶嘶地叫着冒出水泡,也别真的煮沸了,他还希望好灵魂会把锅里的水变成脂肪。
锅很快便嘶嘶地叫着冒起了水泡,魔法球的主人也被抬进了锅中。用来制作酱汁的脂肪很快就升到表面,而魔球少年也从锅的一边晃到另一边,叫喊着肺女最好来尝尝肉汤,他觉得锅里面还应该加点盐。女仆深知她的主人不准她那么做,可脑海中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她便发现锅里的味道实在太香了,便从墙上解下一个长柄勺,投进锅中。
“你要是站得这么远去舀汤的话,汤汁会全部洒出来的。”男孩说,“你何不站近一点?”就在她照做时,他祈求好灵魂令他恢复原来的身形和力量,令水沸腾。接着,他一脚踢中了锅子,将沸水尽数泼向她,并跳到她身上,再一次夺回了金子和桥,拾起了他的棍棒与弓箭,给坏家伙的小屋点了一把火以后,他跳进河中,在桥的帮助下安全地过了河。
还没等坏家伙带着一大群水鬼们回来,他的木屋就已经被大火夷为平地。没有一点点人或其他什么预兆,于是他准备过河,他在那儿瞧见了魔法球的主人安静地坐在河对岸。坏家伙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先是告诉水鬼们,不会再有什么晚宴了,然后就冲着正在吃苹果的魔球少年嚷嚷。
“我现在知道你的名字了。”他说,“你已经毁了我的一切,我已经不名一文,你会收留我做你的仆人吗?”
“是的,我会,虽然你曾企图要杀了我。”魔球少年说着,将桥扔过河,然而,当坏家伙到了水流中央,男孩祈祷桥变小;坏家伙沉入河底,从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