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童话

英雄马克玛  【摘自《塞纳口头传说》】

从前,在非洲赞比西河岸边,有一个名为塞纳的小村庄。村庄里有一个土生土长的小男孩,他远比其他小孩高大强壮,总是肩扛大麻袋,手提重铁锤。他还能像成年人那样表达想法,却很少开口说话。

这天,他妈妈对他说:“我的孩子,我们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呢?”

小男孩却说:“通知我们这里所有的头领,让他们去河岸那边。”妈妈叫来了头领,小男孩领着他们来到一个水潭边,潭水一片黝黑,深不见底,里面还生活着一群凶残的鳄鱼。

 “哦,伟大的头领们!”他说,“你们有谁敢跳进水潭,打败这些鳄鱼?”大家听了他的话,没人敢走上前来。接着,小男孩自己转身跳进了水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人们吓得屏住了呼吸,心想:“这个小男孩一定是疯了,不要命了,鳄鱼会把他活活吃掉的!”突然,地面一阵颤动,水面波浪翻滚,涌起巨大的旋涡,水潭里的水被血染得鲜红一片。就在这时,小男孩从水里冒出来,游到了岸上。

但他已经不是个小男孩了!现在的他高大英俊,比一般的成年人更加健壮有力。人们看到他,立刻兴奋地欢呼起来。

“现在,我的亲人们!”他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着,“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叫马克玛,’最强的人’。除了我,还有谁敢冒险杀死水潭里的鳄鱼?”

然后,他对妈妈说:“休息去吧,妈妈!我要为自己建造一个新家,成为一个英雄。”说完,他走进自己的小屋,提起铁锤,把麻袋往肩上一撂,离开了村庄。

马克玛穿过赞比西河,向西边和北边走去。他夜以继日地前行,最后来到一个丘陵遍地的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正在造山的巨人。

“你好,”马克玛大声问,“请问你是谁?”

“我是希·艾斯瓦·马皮里,负责造山的人,”巨人回答说,又问:“你是谁啊?”

“我的名字是马克玛,意思是'最强的人’,”马克玛回答说。

“最强的人?你比谁强?”巨人问。

“比你强!”马克玛回答。

巨人一声大吼,冲向他。马克玛一言不发,立刻举起大铁锤,狠狠地击打在巨人脑袋上。

这一击是如此生猛有力,巨人生生被砸成个小不点儿,他趴倒在马克玛膝盖前,恳求说:“你果然比我强,马克玛;请带我一起走,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吧!”于是,马克玛把他捡起来,丢进了麻袋里。

现在马克玛比以前更强大了,因为巨人的力量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轻轻松松地背着行李,就像老鹰轻而易举地抓着野兔,再次上路了。

不久,马克玛来到一个分崩离析的国家,那里到处都是巨石和土堆。越过其中一个土坡,他看到一个满身灰尘的巨人。巨人正在挖地,他双手抓起一大块土,抛向身体另一侧。

“你是谁?”马克玛叫道,“为什么要把土挖出来?”

“我是希·杜布拉·塔克,”他说,“我正在建造河床。”

“你知道我是谁吗?”马克玛说,“大家都叫我’最强的人’!”

“你比谁强?”巨人问。

“比你强!”马克玛回答。

希·杜布拉·塔克大吼一声,抓起一大把泥土扔向马克玛。但是我们的英雄立刻用左手举起麻袋,挡住了巨石和泥土,一点也没被砸到。紧接着,马克玛攥紧他的铁锤,冲上前去,一锤子砸向巨人。希·杜布拉·塔克被打倒在地,整个人眼看着变得越来越小。等他的身体变得足够小后,马克玛把他捡起来,丢进了麻袋里,让他和希·艾斯瓦·马皮里待在一起。

马克玛继续上路,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强大了,因为巨人建造河床的力量都成他的了。最后,他来到一片长满了猴面包树和荆棘树的树林。他震惊极了,这里每棵树都极其繁盛,比他以前见过的树要高大很多。他走上前去,看到了巨人希·葛维萨·米提,他负责种植和培育这片树林。

希·葛伟萨·米提比他的兄弟们都要高大,但是马克玛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冲巨人大叫道:“大个子,你是谁?”

“我嘛,”巨人说,“我是希·葛维萨·米提,我种了很多猴面包树和荆棘树,给我的大象孩子当食物。”

“快走!”我们的英雄大吼一声,“我是马克玛,不然我就要跟你较量一番了。”

巨人一听,连根拔起一棵粗壮无比的猴面包树,狠狠劈向马克玛;马克玛向旁边一闪,躲了过去,巨人的武器落在地上,深深陷入泥土。就在这时,马克玛手臂一挥,将铁锤从头顶扔过去,重重击倒了巨人。

希·葛维萨·米提像其他巨人一样,一下缩成个小矮人。等缓过气来,他恳求马克玛,希望成为他的仆人。“您太厉害了,”他说,“当您的仆人是我的荣幸。”

马克玛将巨人放进麻袋,继续前行。他走了很多很多天,最后终于来到一个不毛之地,遍地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寸草不生,只有荒凉的废墟。就在这片死亡之地的中央,他发现了一个正在吃火的人。

“你在干嘛?”马克玛上前询问。

“我在吃火,”那人哈哈大笑,“我的名字是希·艾迪尔·摩托,我是火神,我能够破坏和毁灭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

“你错了,”马克玛说,“我是马克玛,比你更强大,你不可能毁灭我!”

火神又大笑一声,向马克玛喷出一口火焰。但是我们的英雄纵身一跃,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扭头一看,他刚刚站着的那块地面已经被火焰和热气烤焦了,就像烧过头的罐子。

接着,英雄马克玛抡起锤子,猛烈地击打希·艾迪尔·摩托,摩托一下子瘫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于是,马克玛将他放进麻袋里,让他跟另外几个巨人待在一起。

现在,毫无疑问马克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了。他拥有各种神奇的力量,能够建造雄伟的山川,主导河流的走向,培育繁茂的森林,甚至任何时候,只要他愿意,就能立刻点燃熊熊大火,烧毁一切。

马克玛继续游荡。有一天,他来到一片广阔的大平原,这里有数不清的河流,打不完的猎物。在平原正中央,靠近大河的地方,有一小块环境优美的草地,非常适合人们居住。  

马克玛很喜欢这片草坪。他走过去,坐到一棵大树下面,把麻袋从肩头卸下来,掏出那几个巨人,放在自己面前。“亲爱的朋友们,”他说,“我已经走了很久很久,现在累极了。我想在这里住下来,这个美丽的地方再适合英雄不过了,你们觉得呢?明天,我们一起出去找搭建栅栏的木头吧。”  

第二天,马克玛和其他几个巨人一起去外面寻找搭建栅栏的木头,只留下希·艾斯瓦·马皮里一个人看守营地,准备晚餐。他们昨天杀了几头鹿,今天正好可以煮鹿肉吃。然而,晚上他们回来时,却发现希·艾斯瓦·马皮里可怜兮兮地被一根又粗又长的头发绑在树上。

“发生什么事了?” 马克玛问,“你怎么被绑起来了?”

“首领,”希·艾斯瓦·马皮里回答说,“中午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河里冒出来,他像巨石雕像一样高大,他的胡子老长老长,看不到尽头。他问我说,’谁是你的主人?’ 我回答说,’我的主人是马克玛,最伟大的英雄’。那个人就一把抓住我,拔了一根胡子,把我绑到了树上――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  

马克玛听了非常愤怒,但他什么也没说,抬起手臂轻轻一划,用指甲切断了那根棕绳般粗壮结实的胡须,放开了造山巨人。

接下来三天,其他三个巨人轮流留下来看守营地,但每天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到了第四天,马克玛留在营地里,其他人出去伐木,他们告诉马克玛,他马上就能亲眼看到那个住在河里的长胡子巨人了。

巨人们都走了,马克玛开始打扫和整理营地,在火上烤鹿肉。到了中午,太阳正好升到头顶的时候,他听到河里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抬头一看,看见一个巨人的头颅和肩膀正在浮出水面。瞧,他的胡须比河流还长,从上游顺流而下,一直延伸到连着河的大海里。

“你是谁?” 巨人整个人钻出水面,立刻咆哮起来。

“我是马克玛,大家都叫我’最强的人’,” 我们的英雄回答说,“在我杀死你之前,告诉我你是谁,在河里做什么?”

“我是切-德波莫-吉瑞,” 巨人回答说,“这条河就是我的家,这些灰蒙蒙的雾气是我的胡须,它能弄瞎人的双眼,杀死所有冒犯我的人。”

“你不可能弄瞎我!”马克玛大叫一声,举起铁锤冲了过去。但是河神身上太滑了,还没使上劲儿,铁锤就从他青绿色的胸前滑了下来。马克玛自己也摔了一跤,刚要站起来,巨人就挥舞着长胡须,飞快地在他身上缠了几圈,又把他绊倒了。  

这一刻马克玛感到无助极了,但他想起火神的力量已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立刻喷出一口火焰,烧断巨人的长须,恢复了自由。

切-德波莫-吉瑞弯下腰,想用手抓住马克玛。机智的马克玛逮住机会,果断地抛出麻袋,一下子套住了巨人湿漉漉的头,握紧铁锤,再次击打他。铁锤正好落在干麻袋上,切-德波莫-吉瑞轰然倒地,被打死了。

傍晚时分,四个巨人带着木头回来了。得知马克玛战胜了狂躁神,他们兴奋极了,开始享用美味的烤鹿肉,一直狂欢到了深夜。然而,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时,却发现马克玛脸色阴沉,正坐在火边取暖。

“朋友们,昨天夜里,”他说,“我父亲的灵魂突然出现了,他说,’ 你该出发了,马克玛,只有找到萨卡瑞纳,与他决战之后,你才能停下来休息。萨卡瑞纳是个五头巨人,极其厉害。离开你的朋友吧,你必须要独自上路。’”  

巨人们感到很伤心,想到从此失去他们的英雄,纷纷痛哭流涕;但是马克玛安慰了他们,把从他们身上获取的力量分别还给了每个人,吩咐他们“欢送”自己离开。就这样,马克玛一个人上路了。

马克玛向西走了很远很远,他爬过陡峭的山峰,走过泥泞的沼泽,跋涉过深不见底的河流,最后来到一望无际的沙漠,这里的气候无比干燥,几乎没人能活着离开。马克玛迈着沉重的步伐在沙漠里跋涉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一座小房子跟前,旁边是高耸的群山,房子里面住着两个美丽的女人。

“你好!”英雄说,“请问这是五头巨人萨卡瑞纳的家乡吗?我正在找他。”

“欢迎你,伟大的人!”女人回答说,“我们是萨卡瑞纳的妻子,他就在这里,你不用再到处找了。” 女人们指着小房子旁边的两座高耸的山峰,对他说:“这是他的两条腿,他的身子隐藏在云里,你看不见。”

马克玛没想到萨卡瑞纳居然有这么高,着实吃了一惊,但他没有气馁,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了萨卡瑞纳其中一条腿前。然后他举起铁锤,狠狠砸了过去。巨人什么反应也没有,他继续击打,一下,两下,三下⋯⋯⋯突然,他听到一个疲倦的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是谁在挠我的脚?”

马克玛拼尽全力大喊:“是我,马克玛,最强大的人!”但他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于是,马克玛找来所有他能找到的枯枝、树苗、木头,围着巨人腿,高高地堆了整整一圈, 然后点了一把火。

这下巨人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恼怒,因为厚厚的云层中传来轰隆隆的打雷声。 “你是谁?”他说,“为什么在我的脚边烧火?”

“是我,马克玛!”英雄喊叫道,“我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找你,萨卡瑞纳,我父亲的灵魂让我寻找你,和你战斗,以免我懒惰懈怠,越来越胖,甚至自我厌倦。”

巨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很好,马克玛!我也感到无聊很久了。这个世界上没人像我一样强大,我只能孤独地活着。准备好!”说着,巨人突然弯下腰,双手抓起马克玛,把他狠狠摔到了地面上。但是,马克玛并没有死,他及时跳了起来,变得更高更强更有力量,然后冲了过去,紧紧抱住巨人的腰,和他近身搏斗起来。

他们打了很久很久,四周地动山摇,石头纷纷滚落,像洪水席卷过的砂砾。现在马克玛有可能挣脱开来,用铁锤击打巨人,萨卡瑞纳也有可能举起高山,向英雄投掷,但谁也没有办法真正杀死对方。一直耗到第二天,他们死死地抓住对方,僵持不下,谁也没法挣脱。但他们的体力消耗很快,日落时分,他们的力量终于枯竭了,两人一起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他们醒来时,看到最伟大的神灵穆力莫站在他们面前。穆力莫说:“马克玛,萨卡瑞纳,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英雄,没人能够战胜你们。我要带你们离开尘世,和我一起到天上去。”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英雄们的身影逐渐从地球上消失了。此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魔镜  [罗德西亚当地故事]

来自塞纳

很久很久以前,塞纳还没有出现白人的时候,那里生活着一个黑人,名叫高帕尼库法。

一天,库法出去打猎,意外看到一个奇异的景象。一条巨蟒抓住一头羚羊,蟒蛇的尾巴死死地捆在羚羊身上。羚羊在绝望中奋力抵抗,尖角刺穿蟒蛇的脖子,钉在旁边的树上。树干十分柔嫩,羚羊的角扎得非常深,一时之间,谁也无法挣脱。

“救命!”羚羊喊道,“我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却陷入这种困境。如果我不拼命反抗,就要被吃掉。”

“快救我,”蟒蛇说,“我是英索托,爬行界的国王,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

库法想了一会儿,做出了决定。他用打猎的长矛刺伤羚羊,帮助蟒蛇重获自由。

“谢谢你,”蟒蛇说:“今晚月亮升起的时候,请回到这来。那时,我应该已经享用完这头羚羊了。我会报答你的,就像我承诺的那样。”

“是啊,”奄奄一息的羚羊说,“他会报答你的,但你瞧着吧,你最后只会毁了你自己。”

库法回到自己的村庄。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他又回到了白天搭救蟒蛇的地方。

英索托刚刚享用完丰盛的晚餐,正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看见库法来了,他再次表示感谢,说:“现在请跟我一起去庇塔城,那是我的王国,所有财富和珍宝任你挑选。”

库法一开始有些害怕,特别当他想起羚羊临死前说的话。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跟着英索托走进森林。走了好几天,他们终于到达一个地洞的入口处。这个洞看上去很深,直通地底深处。洞口不大,但还能容下一个人。“抓住我的尾巴,”英索托说,“我先下去,在前面带着你。”库法刚准备好,英索托就嗖的一下窜进洞里。

往下,往下,他们足足往地下走了好几天,越来越深,越来越暗。突然,黑暗消失了,他们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库法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草地上遍布着吃草的牛羊。远处是成片的房屋,全是用石头堆砌的高楼。屋顶上闪耀着黄金和铁皮的光芒。

库法转身一看,发现蟒蛇已经不见了,眼前只有一个强壮英俊的男人。他披着蛇皮外衣,手臂和脖子上戴着纯金的手镯和项圈。

男人笑了:“我是英索托。”他说:“但是在我的国家,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我能够变成人形。因为这里是庇塔城,我是这片土地的国王。”英索托牵起库法的手,领着他向城中走去。

路上,他们经过了几条河流,男人女人们在河里尽情地洗澡、钓鱼和划船。继续向前,他们又来到一处园林,田里种满了水稻和玉米,还有一些库法叫不上名字的庄稼。人们一边劳作一边唱着歌儿。英索托和库法路过的时候,他们纷纷丢下手里的农具,向英索托致敬,送上棕榈酒和新鲜的椰子,欢迎他长途旅行后归来。

“他们是我的子民!”英索托向人们挥手示意。库法震惊极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很快,他们进了城。城中的一切都如此美好,人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连道路上的灰尘颗粒都是金银做的。

英索托领着库法走进一座宫殿,给他安排好房间。等候在那里的侍女告诉他,今晚城里将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明天他可以自由挑选庇塔城的珍宝,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说完,英索托就离开了。

库法有一只黄蜂,叫作赞吉米基。米基不是普通的黄蜂,库法父亲的灵魂附在了它的身上,所以它非常睿智聪明。每当库法有疑问的时候,他就向米基请教到底该怎么办。这次,库法同样准备询问米基。米基住在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灯心草小篮子里。他让米基飞出来,问道:“米基,明天英索托将要送我礼物,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应该跟他要什么东西呢?”

“嗡嗡,”米基说,“跟他要镜子西珀。”说完,米基就飞回篮子里。

库法对这个回答感到很诧异,但他知道米基的话一定是对的,他决定明天就这么做。晚上,他们用美酒佳肴好好地招待了库法。

第二天,英索托来到库法那里,亲切地问候他:

“现在,我亲爱的朋友,说出你的要求,只要是我有的,我都会给你。”

“啊,国王!”库法回答说,“在您所有的珍宝中,我想要的是镜子西珀。”

 “啊!”国王大吃一惊,“我的朋友,除了这个,你要什么都可以,我没想到你会要西珀,它是我最最重要的东西。”

“那让我再想想吧,国王,”库法说,“明天我会告诉你,是否改变主意。”

国王仍然非常担忧,他非常害怕失去西珀,因为这面镜子有着神奇的魔力,只要拥有它,就能实现所有的愿望,英索托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面镜子。

国王一走,库法立刻把米基叫出来。“米基,”他说,“国王似乎不太愿意我给镜子,有没有其他东西,跟镜子西珀一样珍贵。”

黄蜂回答说: “库法,世界上没有比魔镜更有价值的东西了,因为这是一面心愿镜,拥有它的人可以实现任何心愿。如果国王犹豫不决,你明天接着找他,后天继续找他,他最后一定会把镜子给你的,因为你救了他的命。”

就这样,这三天,库法每天都给国王同样的答复。最后,英索托含着泪,依依不舍地把镜子交给库法,说:“拿好西珀,库法,祝你愿望成真。现在回到你自己的家乡吧,西珀会告诉你怎么走。”

库法高兴极了,他告别国王,对镜子说:“西珀,西珀,我想回到地面上。”

话音刚落,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地面上,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于是他又对镜子说:“西珀,西珀,我要知道怎么回家。”哗,他面前立刻出现了一条路。

库法回到家,发现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在哀悼他,他们都以为库法被狮子给吃掉了。库法解释说,他跟在一头受伤的羚羊后面,结果迷路了,转了很久才找到回家的路。

晚上,库法问米基,那个住着父亲灵魂的黄蜂,接下来他应该问西珀要什么呢?

“嗡嗡,”黄蜂说,“你想像英索托那样成为一个伟大的领袖吗?”

库法笑了,拿出镜子,对它说:

“西珀,西珀,我想要一个大城市,像庇塔城国王英索托那样,我还要成为这个城的首领。”

沿着赞比西河畔,突然涌现了成片的街道和巨石堆砌的房屋。屋顶金光闪闪,全是闪耀的黄金和锃亮的铁皮。街道上人流如织,有男人和女人,还有驱赶牛羊去牧场的男孩子们。河边传来阵阵嬉笑,小伙子和姑娘们正划着小船钓鱼。人们看到库法走过,纷纷向他们的首领欢呼致敬。

现在,库法就像爬行界的国王英索托那样,大权在握,力量强大。他和家人住进了宫殿。宫殿坐落在城市中央,气派非凡,比其他建筑都要高很多。库发的妻子突然间遇到如此神奇的事,整个人都惊呆了,什么也问不出来。但是,库法的女儿莎飒飒不停地询问他,想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最后库法向女儿透露了整个秘密,并且把魔镜交给她保管,他说:

“我的女儿, 把魔镜交给你也许更安全,因为你和我不住在一起。我这里经常有人来商量国家大事,镜子可能会被人偷掉。”

于是,莎飒飒将魔镜带走,藏在她的枕头下面。

后来这些年里,库法处事英明,将他的子民管理得很好,人们对他十分敬爱,他再也没有向西珀提出过任何请求。

很多年过去了,库法头发花白,渐渐老去。就在这时,白人入侵了这个国家。他们沿着赞比西河一路向上,与库法展开了持久而激烈的战斗。在魔镜的帮助下,库法击败了他们。白人逃到海岸边。他们的首领是一个非常狡诈的男人,叫做雷伊。雷伊一直想弄清楚库法的力量从而何而来。这天,他把布托叫了过来。布托是他的部下,对他非常忠诚。雷伊说:“你混到城里去,帮我悄悄打探一下,找出他们强大的秘密。”

布托出发了,临走前特意换上又破又烂的衣服。他来到库法的城市,请求面见国王;人们将他带到库法面前。当这个白人看到库法时,他表现地十分卑微:“啊,首领,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没有家了。雷伊攻打你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因为我知道赞比西所有的力量都掌握在您的手中。就是因为我不肯对抗您,他把我扔进树林,要把我活活饿死!

库法相信了这个白人的话,让他进了城,款待一番后,给了他一座房子。

故事就这样进入尾声。库法的女儿莎飒飒爱上了布托这个奸细。从莎飒飒哪儿,布托获取了魔镜的秘密。这天晚上,整个城市都睡着了,他把手伸到莎飒飒的枕头下面,偷走了魔镜。布托带着魔镜逃了回去,交给雷伊。

灾难降临了。一天,库法从宫殿的窗口向河边眺望,看到白人的战船开了过来,立刻紧张起来。“莎飒飒!我的女儿!”他急吼吼地喊道,“快帮我把镜子拿过来,白人马上就要到了。”

“我闯大祸了,父亲!” 莎飒飒大哭起来,“镜子不见了。我爱上了布托那个奸细,他从我这里偷走了西珀。”

库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从小篮子里取出米基。

“啊,父亲的灵魂!”他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库法,”黄蜂说,“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还记得你杀害的那头羚羊吗,他的话就要应验了。”

“我老了,我已经忘记了!”库发叫喊着,“羚羊的话果然没有错,我最终会毁了自己,这句话终于应验了!”

白人打败了库法的子民,杀死了所有人,包括首领和他的女儿莎飒飒;从此地球上所有的权力都落到了白人的手里,因为他们得到了魔镜西珀。

一个看见天堂的国王

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一天,国王出去打猎,在山上偶然遇到一个苦行僧。苦行僧正坐在一个破旧的小床上读《古兰经》,身上披着一件全是补丁的斗篷,他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生活了很久。

国王问苦行僧在读什么书?苦行僧说,他在读一本有关天堂的书;他一直在向上帝祈祷,希望自己有资格进入天堂。两人谈了一会儿。分别的时候,国王问苦行僧,能否让他看一眼天堂,因为他很难相信自己没有见过的世界。苦行僧回答说,国王提出的这个请求不但很困难,还非常危险。但他还是会为他虔心祷告的,也许能够实现他的愿望。不过,他警告国王,对天堂的怀疑和过分的好奇心都是极其危险的。国王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他承诺给苦行僧长期提供免费的食物,作为回报,苦行僧要为他祈祷。苦行僧同意了,于是两人就分开了。

时间一晃而过,国王信守诺言,一直坚持给苦行僧送食物;但是,每次他派人去询问苦行僧,什么时候让他看一眼天堂,苦行僧始终回答说:“还没到时候呢,还没到时候!”

大约一两年过去了。这天,国王听说苦行僧病得很重,可能快要死了。他立刻飞奔过去,发现苦行僧真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国王恳请他回想一下之前的承诺,让他看一眼天堂。奄奄一息的苦行僧说,他死了之后,请国王去他参加的葬礼,等坟墓被填上,所有人都离开的时候,走过来将手搭在坟墓上;那时,他一定会兑现自己的诺言,让国王看一眼天堂。但他同时还恳求国王不要这样做,等到上帝召唤他的时候再去看。可是国王的好奇心如此强烈,怎么也不肯放弃。

就这样,苦行僧死了,尸体被埋葬在坟墓里。葬礼结束后,其他人都相继离开,只有国王一个人留了下来。等到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走上前去,把手放在坟墓上面。只听“砰”的一声,坟墓打开了,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洞,国王震惊极了,连忙朝洞里面瞅。他看见一条陡峭的楼梯通向洞底,而苦行僧就坐在最底下。他像平时那样,坐在他那张快散架的破床上,阅读《古兰经》。

一开始,国王感到很诡异也很害怕,只敢朝里面看,但苦行僧招手示意他走下来。最后,国王鼓起他的所有勇气,顺着楼梯一步一步走进了坟墓。

苦行僧站了起来,示意国王跟着他,他们沿着一条漆黑的通道向里面走了几步。接着,苦行僧停下来,郑重而严肃地看了一眼国王,用手做了一个拉开的动作,好像前面有一块厚重的窗帘,向国王展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国王看到了什么了,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苦行僧最后放下了窗帘,国王离开了这个地方。是的,他终于看到了天堂!国王四肢发抖,步履蹒跚地沿着通路走回去,跌跌撞撞地爬上楼梯,出了坟墓,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外面天已经快亮了。国王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自己居然在坟墓里面呆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好像几分钟之前才下了楼梯,接着在坟墓里走了几步路,就来到了窗帘后面,偷窥到了他期待已久的世界。那是多么神奇而伟大的地方啊!大概五分钟之后,他就出来了。可是,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国王绞尽脑汁去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所有的一切都看上去有些不对劲儿。国王走进了自己的城市,但为什么这里变得如此陌生?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他走进宫殿大门,来到公共会客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侍从走过来问他,为什么擅自坐在国王的位子上。

“可我就是国王啊!”他叫道。

“哪里的国王?”侍从问。

“这个国家的国王啊!”他愤怒地说。

于是,侍从走到现任国王那里,汇报了这件事。老国王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词,像是“疯了”,“老人”,“可怜”等等。现任国王让人把老国王叫过来。老国王走上前去,看到国王旁边有几个穿着铁盔甲的护卫。铁盔甲像镜子一样光洁锃亮,将他的模样照得清清楚楚。老国王吓得惊慌失色,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变得如此年迈和衰老,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浑身也脏兮兮的!白胡子和长头发乱蓬蓬地散在胸前和肩膀上。浑身上下只有一样东西能够代表他的皇室身份,就是他右手上的印章戒指。老人用颤抖的手把戒指拔下来,交给国王。

“告诉我我是谁,”他哭喊者,“这是我的印章,我曾经坐在你的位子上,甚至昨天我还是国王!”

国王同情地看着他,好奇地查看这枚印章。然后他下令找出所有相关的国家历史档案,和历朝历代使用的硬币,仔细地进行比对。最后,国王转向老人,说:“老人家,确实有一位国王拥有这枚印章,他的王朝是在七百年前;但据说他后来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是从哪里弄到这枚戒指的呢?”

老人听了,顿足捶胸,痛哭起来。他终于意识到,正是因为他不听劝告,不肯耐心等待,一定要提前看天堂,才会遭到这样的审判和惩罚。接着,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了大厅,走进了森林。他在那里住了整整二十五年,每天都在祈祷和冥想。终于有一天,死亡天使来到他的身边,仁慈地赦免了他,因为他已经在惩罚中获得了净化和新生。

兔子伊索和狒狒古都 [一个普什图人讲给坎贝尔少校的故事]

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气候非常炎热的国家,那里遍布着浓密阴暗的雨林,湍急不息的河流,还生活着一对奇怪的好朋友。一个叫伊索,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另一个叫古都,是一只体型高大的狒狒。他们俩感情很好,整天待在一起,很少分开。  

这天,阳光比平时更加猛烈,兔子从午睡中醒来,看到狒狒站在他旁边。

“起来,”古都说;“我打算去找我的伴侣,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去。你准备一些食物放进袋子里,把袋子挂在脖子上,这样我们很长一段时间就不用到处找吃的了。”

兔子揉了揉眼睛,从灌木丛里采摘了一些新鲜的绿果子。然后他告诉古德食物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他们一路欢声笑语,最后来到了一条河边,湍急的水流里面散布着很多凸起的岩石。

“这些石头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们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很难跳过去,”古都对兔子说,“把吃的都扔掉吧,不然掉下去的就是我们自己了。”他说着弯下腰,捡起一块大石头,扔进河里。走在前面的伊索听到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但他并不知道古都扔的只是石块而已

“现在轮到你啦,”他对伊索喊道。兔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解开了装满食物的袋子,丢进河里。

很快他们来到河对岸,走上一条树木茂盛的林荫大道。没走多远,古都从脖子周围浓密的毛发里面掏出一个袋子,开始吃他出发前准备的水果,那些水果看上去十分美味。

“你从哪里搞到这些的?”伊索羡慕极了。

“哦,我后来发现过河也没有那么难,觉得扔掉这些吃的太可惜了。”

“可是,你却骗我把吃的扔进河里,你现在应该分我一些。”伊索说。但是古都假装没有听到,大步一跨向前走去。

不久,他们来到一片树林,看到前面正好有一棵果树。树上硕果累累,每一颗都又大又沉,树枝被压得往下坠,几乎拖到了地上。一些果实还是青的,有一些已经黄了。兔子欢呼雀跃地跳过去,他已经饿得不行了。但古都却对他说:“你应该摘青果子,他们最好吃。我把青果子都留给你,你吃完了,再从我这里拿黄果子。”兔子听了,拿了一个青橘子,咬了一口,但橘子皮太硬了,他的牙齿根本无法穿透。

“这个一点也不好吃,”他喊道,脸皱成了一团;“我还是换一个黄果子吧。”

“不!不!我绝对不会同意的,”古都立刻说。“黄果子对你不好,你安心吃青果子就可以了。”伊索没有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继续采摘青涩的水果。

同样的事情连续发生了两三次,伊索最终明白了古都的诡计。他睁开眼睛,打定了主意,不管古都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最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古都未婚妻居住的小村庄。一走进村子,古都就指着一片灌木丛对伊索说:“如果我在吃东西的时候大喊’好烫’,你就赶紧去找这种树叶,他们能够缓解我嘴唇的疼痛。”

兔子很想问他,为什么他要吃那些明知道会灼伤自己的东西,但是他不敢问,只能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又继续走了一段路,突然兔子对古都说:

“我的针掉在路上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找一下。”

“那你快点儿,”古都说着爬上了一棵树。兔子赶紧跑回灌木丛那里,摘了几把树叶,藏在身上的毛里面。他想,“如果我现在就偷偷藏一些,可能会避免以后的大麻烦。”

兔子采了尽可能多的树叶,又赶回去和古都一起继续出发。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此时,他们已经累坏了,就在一口井边坐了下来。古都的未婚妻一直在等他,看到古都和兔子来了,她拿来一大罐水,浇在他们身上,清洗一路上的灰尘;又拿来两份食物。兔子心想这下可以吃上东西了,但他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了。古都忙不迭地告诉兔子:

“这个村子有特别的习俗,只有我吃完了,你才能开始吃。”伊索不知道,古都根本就是在说谎,只是想趁机霸占更多的食物。他饿着肚子在旁边看着古都吃,等他吃够了。

不一会儿,古都突然尖叫起来:“我烫死了!我烫死了!”但其实他一点也没有被烫到。现在伊索的身上就带着那些树叶,但他害怕狒狒对他产生怀疑,到底还是不敢拿出来。他很快跑出去,过了一个拐角,就着急地又跳回来。可是,尽管他已经够快了,古都还是比他更快。兔子发现所有吃的东西都没了,只剩下几滴水而已。

“你太不走运啦,”古都说着抓起一把树叶;“你刚走就来了一伙人,他们洗了手,吃掉了你的那份。”伊索知道根本不能相信古都的话,但他什么也没说,肚子空空地去睡觉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这么饿过。

第二天,他们很早就起来赶往另一个村庄,路上经过一片农田,人们正在田里摘花生。

“你可以享用一顿丰盛的早餐了,”古都指着一堆空壳对兔子说,他觉得伊索一定会听他的去捡那些空壳,把真正的果实留给他自己。但是,让他惊讶的是,伊索却回答说:

“谢谢!我想我更喜欢这些。”他转身去捡那些有实心的花生,直到一个也不剩了才停下来。更让古都生气的是,周围有很多人,他不能直接从伊索那里把花生抢过来。

他们到晚上才到达临近的村庄,这里住着古都未婚妻的母亲,她给他们端来了肉和小米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喜欢米粥,”古都说;但伊索却回答:“你一定把我跟其他人搞混了,我喜欢吃肉!”古都只好闷闷不乐地吃讨厌的小米粥。

正吃着,古都突然有了个主意。他假装一不小心,打翻了悬挂在火堆上的水壶,火一下子灭了,小屋陷入黑暗之中。

“哈哈,”狡猾的狒狒对自己说,“现在我可以趁天黑偷他的肉!”可是,兔子已经变得跟他一样狡猾了,他立刻站到拐角的地方,把肉藏在身后,这样狒狒根本找不到肉在哪里。

“啊,古都!”兔子得意地大笑,“是你教我变聪明的。”接着,他叫人过来把火重新点燃。晚上,古都睡在火边,伊索和其他几个朋友睡在另一个小屋里。

深夜,屋里一片漆黑,伊索听到有人轻轻地叫自己的名字。他睁开眼睛,看到古都站在旁边。古都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又做手势叫伊索起来跟他走出去。离开小屋没多远,古都说:

“我快饿死了,晚上我只吃了那些讨厌的米粥,现在我要吃点好的。我打算去杀一头羊,你是个好厨师,一定过来帮我煮肉。”兔子点点头,看着古都消失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没多久,古都就拖着一头死羊回来了。两个人开始剥羊皮,等皮全部剥下来,他们又用干树叶把羊皮塞满,伪装成活羊的样子,放在一堆灌木丛里,把羊脚固定住。伊索捡了一堆柴,刚生好火,古都就迫不及待去另一个小屋里偷了一个罐子。他到河里打了一罐水,又在地上架起了两个树杈,将装满肉的罐子悬挂在火上烧。

“至少要过两个小时才能吃,”古都说,“我们都睡一小会儿吧。”说完他就在地上躺下,并假装自己很快就睡着了。但其实,他只是在等合适的机会,趁机一个人将肉全部吃掉。“我确定听到了他在打呼噜,”古都想;于是他偷偷地朝伊索那边摸过去,看见伊索躺在一根木头上面,但眼睛还是睁着的。

“好困啊,”古都嘟哝着回到自己睡觉的地方。又过了稍微长一点时间,古都再次爬起来去看,却发现兔子粉红色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古都并不知道,尽管伊索的眼睛睁着,却已经睡着了。来来回回地偷窥让古都更加疲倦,没多久他就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早晨,古都未婚妻的母亲出去挤羊奶,看到最大的那头山羊好像被灌木丛缠住了。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把戏,放声大哭起来。村里面的人纷纷往外跑,古都和伊索也一起跳出来,假装和其让人一样感到惊讶和好奇。但他们到底看上去有些心虚,一位老人突然指着他们,叫道:

“你们就是小偷!”大狒狒一听,立刻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你怎么敢这样说?你有什么证据?”伊索大胆反驳道。说着他向前一跳,头朝下倒立起来,在众人面前使劲儿摇晃身体。

“我说得太着急了,你是无辜的,”老人说;“但是,狒狒你也要这样做。”古都也上前一跳,身上立刻发出“咔嗒咔嗒”山羊骨头碰撞的声音。人们喊起来:“古都就是山羊贼!”

但是古都赶紧辩解说:“不,我没有杀你们的羊;是伊索干的,他吃了肉,还把骨头挂在我的脖子上,该死的是他。”人们来回看着他们俩,不知道该相信谁。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说:“让他们俩都去死,但他们可以选择怎么死。”

伊索说:“如果我们必须死,请把我们放在伐木堆那里,在我们周围架一圈木柴,这样我们就无法逃走了。然后点燃木头,如果我们其中一个人被烧死,另一个人没有,那么被烧死的那个就是偷羊贼。”

人们按照伊索说的做了。伊索知道柴堆下面有一个洞,火一点着,他就立刻钻进洞里面躲起来,古都则被烧死了。

等到火将木头全部烧光,只留下一地灰烬的时候,伊索从洞里跳出来,对人们说:

“看,我说的是不是很对?真正的凶手已经化为灰烬了。”

士兵之子伊恩[马绍那人的故事]

在西方大陆的格里纳格国,住着一位爵士。爵士有三个极其出众的女儿,她们善良美丽,赢得了所有民众的喜爱。有一天,三个少女坐在海边的岩石上,脚轻轻地探进水里。突然,海浪下涌出一只巨大的怪兽,将她们卷入了大海。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去寻找她们。这场不幸让所有人都悲痛不已。

几英里外的一个小镇上,住着一名士兵。士兵有三个年轻健壮的儿子,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好的草地曲棍球比赛运动员。这一年的圣诞节,全家人团聚在一起,举行丰盛的节日宴会。三兄弟中最小的伊恩说:

“我们去格里纳格爵士的草坪进行一次曲棍球比赛吧,他的草坪比我们的更加广袤,草皮也更加柔软。”

其他人却表示反对:

“不行,爵士在悲痛之中,他的女儿们以前经常看我们打球,我们这么做会让他想起过去的时光。”

“管他高兴还是生气,” 伊恩说,“我们今天就是要在他的草坪上打球。”

于是,兄弟三人来到草坪打球,伊恩赢了哥哥们三场。但是,当城堡里的爵士透过窗户看到他们,瞬间就被激怒了。他吩咐侍从把这几个年轻人带过来。爵士站在大厅,注视着几个年轻人,内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但他还是一脸怒容地问:

“你们为什么要在我的城堡前面打曲棍球,你们明知道这样做会让我更加思念女儿。你们应该亲身感受一下你们施加给我的痛苦。”

“既然这是我们的错,”兄弟三人中最小的伊恩说,“请给我们造一条船,让我们去寻找你的女儿们。”

到了第七天,船建造好了,船舱里还储存了大量的食物和葡萄酒。三兄弟将船头调转向大海,开始了航行。又过了七天,船行驶到一个铺满白沙的海岸,三人一起上了岸。他们此前从未见过这片土地。这时,他们发现,不远处,一群人正在岩石上干活儿,其中一个男人正好站在他们上方。

“这是什么地方?” 最年长的哥哥问。男人回答说:

“这是格里纳格爵士三个女儿居住的地方,她们明天就要嫁给三个巨人啦。”

“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她们?” 年轻人又问。男人回答说:

“想找到爵士的女儿,你们必须跳进那个竹筐,让人用绳索沿着石壁吊上去。”

“哦,那还不简单,” 最年长的老大说着跳了进去,竹筐立即向上攀爬起来。刚升上去一半,一只黑色的乌鸦飞了过来,对他一顿猛啄,年轻人眼睛都快瞎了,不得不原路返回。

老二也跳进竹筐里,但他一样遭遇了乌鸦的袭击,不得不像他的哥哥一样逃回来。

“现在轮到我了,”伊恩说。走到半路,乌鸦也同样向他扑了过来。

“快!快!”伊恩对山顶拉绳的工人大喊。“快!快!不然我就要瞎啦!”工人们拼劲全力往上拉,伊恩终于到了山顶,乌鸦还跟在他后面。

“你能给我一片烟叶吗?” 乌鸦问道,神色变得十分平静。

“你这个坏家伙!刚才一个劲儿啄我的眼睛,现在还想我给你烟叶?”伊恩回答说。

“这是我的职责,”乌鸦说;“请给我烟叶,我将成为你的好伙伴。”于是,伊恩扯下一片烟叶,递了过去。乌鸦把烟叶藏在翅膀下面,继续说:“现在我带你去巨人家,爵士的女儿每天坐在房间里缝纫,一直到手上的顶针被泪水浸湿才能停下来。” 乌鸦一路蹦蹦跳跳,带伊恩来到一栋大房子前。房子大门敞开着,他们走了进去,穿过一座又一座大厅,终于找到了爵士的女儿,一切正如乌鸦所说。

“你为什么来这里?”女孩问。伊恩回答说:“你能来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是被一个巨人带来的,”女孩回答说。

“我知道,”伊恩说;“请告诉我巨人在哪里,我要找到他。”

“他在狩猎山上,”女孩回答说;“只有晃动挂在门外的铁链,才能让他回来。但是,不管在上风口,下风口,还是四条棕色海岸线的任意一边, 除了士兵之子伊恩,这里没人可以打败他。但伊恩现在才十六岁,怎么能对抗这么强大的巨人呢?”

“在我生活的那个地方,很多人像伊恩一样厉害,”伊恩说。他走到门外,伸手去拽铁链,铁链纹丝不动,他却整个人都跪倒在地。

但他立刻站了起来,积攒起全身力量,攥紧铁链,猛地一拉,铁链终于晃动起来,链扣也裂开了。狩猎山上的巨人听到了响声,抬起头,心想——

“听上去好像是伊恩来了,那个士兵的儿子,”他说,“但他现在只有十六岁啊。不过,我最好还是回去看看。” 说着,他就回家了。

“你是士兵之子伊恩吗?”他走进城堡,问道。

“当然不是,”年轻人否认说,他不希望巨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在这个既不是上风口或下风口,也不是大海任何边界的地方,有谁能够撼动我的战斗锁链呢?”

“等你跟我摔一次跤,就明白了。就像我之前跟我妈妈比赛摔跤那样,第一次她比我强,但后面两次她都输了。”

于是,他们开始摔跤,两人纠缠在一起,奋力搏斗,直到巨人迫使伊恩跪下。

“你比我强,”伊恩说;巨人说:

“这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又缠斗在一起,最后伊恩将巨人摔倒在地,心想,要是乌鸦出来帮他一把就好了,正想着,乌鸦出现了。

“把手伸到我右侧翅膀下面,你会找到一把锋利无比的刀,足以砍下巨人的头颅,”乌鸦说。这把刀果然很锋利,伊恩轻轻一挥,就砍下了巨人的头。

“现在去告诉格林纳格爵士的女儿;但请注意,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不能因为她说会给你帮助,你就承诺不再走了。相反,你要去寻找爵士的二女儿,等你找到她,请给我一片烟叶作为奖励。”

“你对我的帮助值得我的一半烟叶,”伊恩说。但是乌鸦摇了摇头。

“你只知道发生过的事,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如果你没有失败,请用清水洗干净身体,然后从门上面的罐子里掏出一点香脂,涂抹在身上,明天你就会变得和许多男人一样强壮,我将带你去爵士二女儿的住所。”

伊恩听了乌鸦的话,尽管爵士的大女儿很讨人喜欢,他还是出发去寻找她妹妹了。他找到了正在缝纫的二女儿,她的顶针已经被眼泪弄湿了。

“你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女孩问。

“这里既然你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伊恩回答说,“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因为我明天就要嫁给狩猎山上的巨人了。”

“怎么才能让他回来呢?”伊恩问。

“只有挂在门外的铁链抖动一下,才能让他回家。不管是在上风口,下风口,还是四条棕色海岸线的任意一边, 除了士兵之子伊恩,没有人可以打败他。但伊恩现在才十六岁啊。”

“在我生活的地方,有很多人像伊恩一样厉害,”伊恩说。他走到外面,伸手去拉铁链,一下子跪倒在地,铁链却纹丝不动。但他立刻站了起来,凝聚起全身力量,双手攥紧铁链,猛地一拉,铁链终于晃动了一下,三个链扣都咔哒一声断裂开来。狩猎山上的巨人听到了响声,抬起头,心想——

“听上去好像是伊恩来了,那个士兵的儿子,”他说;“但他现在只有十六岁。不过,我最好还是去看看。” 说着,他就回家了。

“你是士兵之子伊恩吗?”他一边走进城堡,一边问。

“当然不是,”年轻人否认说,他不希望这个巨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我会像他一样打败你的。”

他们抓住对方的肩膀,开始搏斗起来,很快,巨人占了上风,迫使伊恩跪倒在地。“你比我强,”伊恩喊道; “但我还没被打败。” 说着,伊恩站起身来,双臂抱住巨人。

他们纠缠在一起,前俯后仰,不分上下。但最后,伊恩用腿缠住巨人,把他摔倒在地。伊恩立刻呼唤乌鸦,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说:“把手伸到我右翼下面,你将找到一把锋利的刀,足以砍下巨人的头颅。” 这把刀果然非常锋利,伊恩轻轻一划,巨人的头就滚了下来。

“现在你要用温水清洗自己,全身涂满香脂,明天你会像许多男人一样强壮。但是,你一定要小心爵士女儿的话,她非常狡猾,一定会努力让你陪在她身边。我要走了,请先给我一片烟草。

“我很乐意,”伊恩说着,折下一大片烟草递给乌鸦。

当天晚上,他按照乌鸦的指示,清洗了身体,涂上了香脂。第二天早上,他走进爵士女儿的房间。

“留在我身边,”她说,”做我丈夫吧。这个城堡里有无数金银财宝。” 伊恩不为所动,继续走自己的路。不久,他来到爵士小女儿所在的城堡,女孩正在大厅里缝纫。泪水从她的眼睛里一滴滴落下来,打湿了她的顶针。

“你为什么来这个地方?”女孩问。伊恩回答说:“这里既然你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我是被一个巨人带过来的。”

“我都知道,”伊恩说。

“你是士兵之子伊恩吗?”女孩又问。伊恩回答说:

“是的,我是伊恩。但请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明天巨人就要从狩猎山上回来了,我必须嫁给他,”女孩抽泣着说。

伊恩不为所动,只是问:“怎么才能让他回来呢?”

“摇动挂在大门外的铁链。”

伊恩走了出去,用力去拉铁链,猛地一下整个人都摔倒在地。很快,他再次站了起来,拼尽全力去抓紧铁链,四个链扣都断裂了,掉在地上。狩猎山上的巨人正把杀死的猎物装进袋子里,突然听到了响声。

"不管是在上风口,下风口,还是四条棕色海岸线的任意一边, 除了士兵之子伊恩,没人能撼动我的铁链。如果他现在找上我,一定已经杀死了我的两个兄弟。”

说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城堡,大地在他的脚下颤抖。

“你是伊恩吗,士兵的儿子?”年轻人回答说:

“不,我保证不是。”

“那你是谁?不管是在上风口,下风口,还是四条棕色海岸线的任意一边,有谁能够撼动我的战斗铁链呢?只有士兵之子伊恩,但他现在才十六岁。”

“我们来搏斗,我会告诉你我是谁的,”伊恩说。他们双臂环抱住对方,开始缠斗起来,巨人迫使伊恩双膝跪地;但很快,伊恩就站起来了,他用腿勾住巨人的肩膀,将巨人狠狠地摔倒在地。

“笨乌鸦,快来!”伊恩立刻叫喊道。乌鸦瞬间出现,用翅膀拍打着巨人的头,让他无法站起来。然后,他吩咐伊恩从自己羽毛下拿出一把锋利的刀,这是他随身携带用来割浆果的。伊恩对准巨人的头,轻轻一划。刀太锋利了,就这么一下,巨人的头就滚在地上了。

乌鸦说:”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你要把爵士的三个女儿带到悬崖边,从那里回到下面的世界。但你要注意,自己先下去,让她们跟着你。在我走之前,你应该给我一片烟叶。”

“全拿去吧,”伊恩回答,“这是你应得的。”

“不,给我一片就可以了。你知道已经发生的事,但你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说着,乌鸦衔起一片烟草,飞走了。

第二天早上,爵士的小女儿把城堡里所有的金银财宝都装好放在驴背上,和士兵之子伊恩一起出发去二姐家。二女儿也用驴子装满了珍宝。他们又一起来到关押爵士大女儿的城堡。几个人一起来到悬崖边,伊恩向下喊了几声,吊篮从悬崖底下升了上来。他们把驴子逐个放进吊篮,送到地面。等到最后一头驴送下去,伊恩也该走了,并且让三姐妹跟在他后面;但他忘记了乌鸦的警告,而让她们先下去,以免发生意外。下去之前,他请求爵士的小女儿让他保管她戴在头上的小金帽;然后,他帮这几个女孩依次进入了吊篮。

他等了很久很久,但吊篮再也没有回来。因为重获自由的几个女孩高兴坏了,竟然忘记了所有关于伊恩的事。她们和伊恩的几个兄弟一起乘船回到了格里纳格。

终于,伊恩开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他在思考现在怎么做才好时,乌鸦飞过来了。

"你没有听我的话,"他严肃地说。

“是的,我没有,所以我现在还在这里,”伊恩惭愧地低下头。

“覆水难收,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乌鸦接着说:“不接受忠告,那就只能去战斗了。今晚,你要睡在巨人的城堡里。现在你应该给我一片烟叶。”

“我会的。但是,请你和我一起留在城堡。”

“我不能这样做,但明天我会再来的。”

第二天,乌鸦果然来了。他吩咐伊恩去巨人的马厩,那里有一匹神马,可以毫不费力地同时在陆地和海上驰骋。

“但你进入马厩时要特别小心, “他补充说,“因为房门会来回晃荡,如果碰到你,你一定会叫出声来的。我会先进去,给你带路。”

“去吧,”伊恩说。乌鸦蹦蹦跳跳地走着,觉得自己应该是安全的,但门还是扫到他尾巴上的一片羽毛,乌鸦立刻大声尖叫起来。

伊恩赶忙往后退,接着又向前跑,还跳了一下。但门还是砸到了他的脚,害他跌倒在马厩的地板上。乌鸦立刻扑过去,用嘴和爪子抓起他,把伊恩带回了城堡,又在他的脚上涂上软膏,这样他的脚很快就完全恢复了。

“好了,出来走走吧,”乌鸦说,“但你一定要谨慎,不要对任何所见之物感到惊奇,更不能上前乱摸。现在,请先给我一片烟叶。”

伊恩在岛上看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在峡谷中,三个英雄仰卧在地上,他们因长矛刺穿胸部而死,那三把长矛仍然插在他们胸上。但他听从了乌鸦的教导,什么也没说,只是拔出了长矛,三个人坐了起来,说:  

“你是士兵之子伊恩,有人下咒语让你和我们一起去黑渔夫山洞。”

于是,他们一起来到洞穴门口。其中一个人先走进去,想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他眼见一个形容可怖的巫婆坐在岩石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巫婆就手持棍棒挥向他,把他变成了一块石头。其他几个人也如此这般被巫婆变成了石头。最后,伊恩走进山洞。

女巫说:“这些人已经被诅咒了,你只有从女巨人岛取来水涂在他们身上,他们才能复活。你最好不要再耽搁了。” 伊恩转身离开了,心情很是沉重。他多么希望,自己当初跟格里纳格爵士的小女儿一起离开了这里啊。

“你没有听我的劝告,”乌鸦说着,朝他跳过来,“厄运已经降临到你身上了。现在去睡觉,明天骑上巨人马厩里的马,那匹马可以在海面和陆地疾驰。到达女巨人岛后,会有十六个男孩来接你,给你送上喂马的饲料,还想要卸下马鞍和缰绳。但你不能让他们碰到马,而要亲自给马喂食,带她进马厩,并关上门。你要确保十六个马夫每转动一次锁芯,你就往回转动一次。现在你要给我一片烟叶。”

第二天早上,伊恩起床后,从马厩带走了马,那扇门并没伤害到他。他骑马来到女巨人岛。在那里,他看到十六个马夫,每个人都想带走他的马,给她喂食,带她进马厩。但伊恩回答说:

“我要亲自带她进去,照顾她。”说完他这样做了。伊恩帮马儿擦洗身体两边时,马儿对他说:

“他们会给你各种酒水饮料,但除了乳清和水,其他什么都不能喝。” 说完,它就卧倒了。那十六个马夫看他什么也不喝,就自己喝光了,一个一个趴倒在地。

伊恩感到很高兴,他抵挡住了他们的恭维话。但他忘记了马儿还告诫他说:“小心不要睡着了,以免错过回家的机会。”

听着小伙子们甜美的鼾声,伊恩也睡着了。

就在这时,马儿冲出马厩,粗暴地踢了他一脚,把他弄醒了。

“你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她说,“也不知道现在渡过这片海域会不会太晚?先把挂在墙上的那把剑拿下来,砍掉这十六个人的头。”

伊恩内心十分羞愧,他又一次没有听从劝告。他站起身来,按照马儿的吩咐做了。然后,他跑到井边,用皮水囊装了一些清水,然后跳上马背,骑着马儿漂洋过海,来到了一座岛上,乌鸦正在那儿等他。

“把马儿牵进马厩,”乌鸦说,“然后躺下睡觉,明天你必须让英雄们复活,并且杀死巫婆。一定要注意,你不要再像今天这么愚蠢了。”

“陪着我吧,"伊恩恳求道;但乌鸦摇摇头,飞走了。

早上,伊恩醒来,赶到了老巫婆居住的山洞,老巫婆还没来得及施法,就被伊恩打死了。接着,伊恩把从女巨人岛取来的水洒到了英雄们身上,他们死而复生了。他们一起来到了岛屿的另一边,乌鸦在那里同他们会合了。

“到了最后,你终于听从了我的劝告,”乌鸦说;“现在你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智慧。你可以再次回到你的家乡格里纳格。在那里,你会发现爵士的两个大女儿将在这一天与你的两个兄弟结婚,与爵士小女儿结婚的则是岩石上那群男人的首领。请把她的小金帽给我,这样当你想要它时,就会想起我,我会把它带给你。我还要给你一个警告。如果有人问你从哪里来的,你一定要回答,你是从后面来的;如果有人问你要去哪里,你一定要说,你要到前面去。”

伊恩跳上马,让马儿面朝大海,背靠海岸,迎风破浪,疾驰而去。一路马不停蹄,最终抵达格里纳格的教堂。那里有一片草地,伊恩停在一口水井旁边,从马鞍上跳了下来。

“现在,” 马儿对他说,“拔下你的剑,砍掉我的头。” 伊恩回答说: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呢?”

“只有这样,我才能重获自由。巨人对我和乌鸦下了咒;我原本是个女孩,而乌鸦是追求我的年轻人。所以请不要害怕,照我说的那样去做吧。”

接着,伊恩听从马儿指示,拔出剑,砍下了马头,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上路了。路上,她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家门口。女人问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回答说自己是从后面来的,就像乌鸦提醒他的那样。女人又问他要去哪里,伊恩回答说要到前面去。但他感觉口渴难耐,想来一杯喝的。

“你真是放肆无礼,” 女人说,“但我可以给你一杯。” 她递给伊恩一杯牛奶,在丈夫回家之前,她也只有这么多了。

“你丈夫去哪儿了?”伊恩问,女人回答他说:

“他在爵士的城堡里为爵士小女儿的帽子做装饰,帽子需要用金银来镶嵌,就像其他两姐妹戴的那样,在这片土地上绝无仅有。瞧瞧,他快回来了,我们应该能听到他正飞奔而来。”

女人的丈夫走进家门,看到一个奇怪的年轻人,问:“孩子,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个铁匠,"伊恩回答。男人说:

“我终于交到好运啦。孩子,请你帮我为爵士的女儿做一顶帽子。”

“你做不了那种帽子,你知道的,”伊恩说。

“是啊,但我必须试一下,” 男人回答说,“不然我就要被吊死在树上了。求你行行好,帮帮我。”

“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伊恩说;“你自己保管好黄金和白银,今晚把我锁在铁匠铺里,我要施展咒语。” 于是,这个男人暗自琢磨着,将伊恩锁了起来。

男人刚刚锁上门,伊恩就开始呼唤乌鸦,乌鸦口衔小金帽,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现在把我的头砍下来,"乌鸦说。但伊恩回答说: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能这样感谢你呢? ”

“这是你能给我的唯一感谢,”乌鸦说,"因为在我被诅咒之前,原本是个像你一样的年轻人。”

随即伊恩拔下剑,砍掉了乌鸦的头。他闭着眼睛,这样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之后,他便躺下睡觉了,一觉睡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男子过来打开门,摇了摇床。

"这是帽子,"伊恩睡眼惺忪地说,从枕头下面拿出了帽子。他很快他又睡着了。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他看见一个身材高大、棕色头发的青年站在自己身边。

“我是乌鸦,”年轻人说,“咒语被打破了,现在起来跟我走。”

两人一起去了伊恩和死马离别的地方,但现在那里没有马,只有一位美丽的少女。

“我就是那匹马,”她说,“咒语解除了。”少女和年轻人一起走了。

这时,铁匠把帽子带到了城堡里,叫爵士小女儿的仆人把帽子拿给她的主人。但是,女孩一看到帽子,就痛苦起来:

“他是个骗子。如果他不把真正做帽子的人带来,我就把他吊死在我窗边那棵树上。”

仆人吓坏了,赶紧跑去告诉铁匠,铁匠飞快地跑去找伊恩,把他带进城堡。女孩看到伊恩,惊喜万分,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接着,她宣布自己的新郎只能是伊恩。见此情形,有人把格里纳格爵士请了过来。伊恩向爵士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爵士听了,郑重表示支持小女儿的决定;他还当众宣布,自己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也不该跟那些人结婚,他们不但窃取他人的荣誉,还让真正有功绩的人自生自灭。

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都觉得爵士说的非常有道理。再也没人愿意跟伊恩的两个哥哥打交道,他们不得不离开这个国家。

狐狸和狼

[摘自《西高地故事》]

从前,在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山脚下,坐落着一个小村庄。小村庄不远处有两条东西方向延伸的小路。村民们安静平和,勤劳踏实,终日在田间劳作,直到晚上,小教堂钟声敲响时,才动身回家。夏日清晨,他们会驱赶羊群到牧场吃草。从日出到日落,他们每天都快乐而满足。

夏夜,一轮圆月升上天空,月光照耀在雪白的道路上,一头大灰狼正沿道路拐角一路小跑着。

“在我回洞穴之前,一定要好好吃上一顿,” 狼自言自语道,“我已经饿了整整一个星期,上次也只吃了点残羹剩饭,虽然一般人从我体形上看不出来。山上的确有很多野兔,但只有机敏的猎犬,才能真的逮到他们,而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年轻啦!要是我把两周前碰到的那只狐狸吃掉就好了,她蜷缩在一起,就像个美味的毛球,没什么比她更棒的了;我本来是能吃掉她的,不巧的是,她丈夫躺在旁边,人们都知道,大狐狸和小狐狸,跑起来像风一样。确实,除了狼,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供我捕食了,但正如谚语所说:“狼不能自相残杀”。好吧,让我瞅瞅这个村子有什么可吃的。我已经快饿死了。”

就在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之时,他心心念念的那只狐狸正沿另一条小路疾驰而来。

“整整一天,村子里的母鸡不停地在我耳边咯咯叫,我真的快受不了,”狐狸暗暗低语,几乎脚不沾地向村庄赶来。“如果你喜欢家禽和鸡蛋,那声音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就像天上有太阳那样确定无疑,我今晚一定要弄些过来,因为我已经瘦成皮包骨了,全身骨头都在咔嚓作响,还有我那可怜的宝宝也哭喊着要吃的。”说着,狐狸来到了两条小路交汇的草丛边。她躺在一棵树下,一边休息,一边谋划。这时,大灰狼也来了。

看到狐狸已经落入自己掌控之中,大灰狼忍不住满眼放光,口水直流。但很快他的满心欢喜就被浇了一盆冷水,因为他注意到这只狐狸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尽管狼动作很轻很轻,就像爪子落在柔软的天鹅绒上,狐狸还是听到了响动。她转过头来,礼貌地问道:

“邻居,是你吗?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你一切都好吧?”

“我身体好着呢,”狼说,露出贪婪的眼神,“对于一个饿肚子的人来说,我可是好得不得了。但你是怎么回事?两个星期前,你还一切顺心,丰满肥硕的很呢。”

“我病了,病得很重,”狐狸回答说,“你说的一点没错。现在,连毛毛虫都比我壮实。”

“没错。不过,我有你就够了。因为‘饿肚子的人是不会嫌面包硬的 ’。 ”

“哎哟,你总爱开玩笑!我敢肯定你还不及我一半饿。”

“这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狼叫道,张开大嘴,蹲下身来准备扑上去。

“你要干什么?”狐狸喊着,急忙往后退。

“我要干什么?我要一口气吃掉你,没等公鸡打完鸣,我就能结束这顿晚餐。”

“好吧,我想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狐狸轻声回答,视线始终停留在狼身上。

狼一声咆哮,露出尖利的牙齿:“我不想开玩笑,只想吃掉你!”

“但是,像你这种聪明人一定知道,就算你把我吃得一口不剩,也不能填饱肚子。”

“在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总是最饥饿,”狼回答说。

“啊!这话多么有道理啊;但是——”

“我一直在听你说 ‘但是’、’其实’,”狼粗暴地打断了狐狸的话;“让我们直接一点吧,重点是我想吃你而不是跟你说话。”

“你能不能怜悯一下我这个可怜的母亲?”狐狸问道,她把尾巴捂在眼睛上,悄悄向外窥探着。

“我快要饿死了,”狼不为所动,“而且,你知道的,” 他咧嘴一笑,“慈善事业总要先从自己开始。”

“是的,”狐狸回答说;“我反对你满足自己的食欲,这真是太不合理了。但是,如果作为狐狸,我自愿做出牺牲,作为母亲,我却不得不向您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那就快点,别浪费我的时间,因为我等不了多久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一定知道,”狐狸说,“这个村庄里住着一个有钱人。他每年夏天都会制作够一整年吃的奶酪,然后把它们存放在院子里的一口老井里,现在这些奶酪已经差不多干了。井上面,有两个桶穿在一根杆子上,以前人们用桶在井里打水。曾经有许多个晚上,我悄悄溜到这里,从水桶下到井底,带了许多奶酪回家喂养孩子们。”

“但是奶酪会不会已经吃完了?”

“如果你看到这些奶酪一共有多少,就不会这么说了,”狐狸笑了,“即使它们吃光了,还有‘我’让你吃啊。”

“好,我去。带路吧,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瞒着我想逃走或玩任何花样,看看我的腿,它跟你的身体一样长!”

村子里万籁俱寂,看不到一点灯光,只有天边的明月投下皎洁的光芒。狼和狐狸蹑手蹑脚地向前移动,突然,他们停了下来,面面相觑;一股咸腊肉的气味正扑鼻而来。熟睡的狗也闻到了,它们垂涎欲滴,狂吠起来。

“你看,现在继续向前走安全吗?”狼低声问。狐狸摇了摇头。

“不要在狗叫的时候行动,”狐狸说;“可能有人会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她示意狼蜷缩在她旁边的阴影里。

过了大约半小时,狗累了,停止了吠叫,也有可能是培根吃完了,不再有引诱它们的香味。于是,狼和狐狸一跃而起,飞快跑到了墙脚边。

“我比他要轻,”狐狸心想,“如果我抓紧时间先动身,可以在他准备翻墙之前就先跳到墙壁另一边。”想着想着,狐狸暗暗加快了步伐。但是,虽然狼不能跑,他还可以跳,轻轻一跃,他就赶到了狐狸身边。

“你打算做什么,伙计?”

“哦,没事,”狐狸回答说,计划失败让她非常恼火。

“我猜,要是我在你屁股上咬一口,你一定能跳得更好,”狼阴森森地对狐狸说,露出一脸凶相。狐狸不安地直往后退。

“小心点,别把我吓得叫起来,”她低吼道。狼知道,要是狐狸真的叫起来,他们就都完了。于是,他向狐狸发出一个信号,让她跳上墙,他紧接着跟上去。

他们蹲在墙头,环顾四周。院子里看不到任何活物,在最远的角落里有一口水井,上面悬挂着两个桶,就像狐狸之前所说的那样。两个小偷沿着墙壁无声无息地向前挪动,来到水井的两边。狐狸伸长脖子往井里看,发现井底只有一点点水,但还是能倒映出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又黄。

“我们真幸运啊!”她向狼喊道,“井里有个砂轮大小的巨型奶酪。看!看!你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吗?”

“没有!” 狼说。他转过身来,眼睛里满是贪婪,以为水中的月亮倒影真的是块大奶酪。

“那现在,你这个疑心病患者,还有什么要说的?”狐狸轻轻地笑了。

狼说:“我想说,你确实是位女士,我的意思是狐狸女士。”

狐狸说:“那么,请你坐在桶里到井底吃个饱吧。”

“哦,那应该是你想要的食物吧?”狼咧嘴笑着,“没错,坐在桶里下去的人应该是你。如果你不下去,就准备好去死吧。”

“我当然非常乐意下去,”狐狸回答说,她原本就期望狼这样回应。

“你要保证别把奶酪吃完了,不然就等着瞧吧,”狼继续说。狐狸抬头看着狼,眼里满是泪水。

“再见,你的疑心病真是太重了!”她伤心地说,爬进了水桶里。

很快,她就降到了井底,发现水很浅,都无法淹没她的双腿。

“天哪,这里的奶酪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还要多,”她转过身,对靠在井壁上的狼说。

“那就快把它带上来,”狼吩咐道。

“这快奶酪比我还重,我哪能抬得动呢?”狐狸问。

“当然,如果太重了,就切成两半,”狼说。

“可我没有刀啊,”狐狸回答说,“最好是你也下来,咱俩一起把奶酪抬起来。”

“我怎么才能下来呢?”狼问道。

“哦,你真的很愚蠢!看见你头顶的那个木桶了吗,跳进来就行了。”

狼抬起头,看见水桶高高地悬挂在杆子上,他费了些力气才爬进去。狼至少有狐狸的四倍重,刚进去,他和桶就嗖的一下掉到了井底,另一个装着狐狸的桶却从井底升了上去。

狼终于明白自己上当受骗了,他生气极了。但想起奶酪还在,心里稍微有点安慰。

“但是奶酪在哪里?”他问狐狸。狐狸靠在杆子上,微笑着看向狼。

“奶酪?”狐狸回答说,“我要把它带回家给我的宝宝,他们还太小,无法自己觅食。”

“啊,叛徒!”狼愤怒地大吼大叫。但狐狸并没听到这些,她已经离开井边,去了附近鸡舍,前一天她在那里发现了一些肥美的小鸡。

“也许我确实对他不太好,”她暗自嘀咕道,“但现在好像已经乌云密布了,如果待会儿下大雨,另一个水桶会装满水沉到井底,那样他的水桶就会升上来——这至少也是有可能的嘛!”

伊恩·迪瑞奇捉鹰记

[摘自《流行故事》,作者:安东尼奥·德·特鲁巴]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国王和他的王后统治着西部群岛,他们有一个深爱的儿子。小男孩慢慢长大了,身高力壮,英俊非凡。无论跑步、射击,还是游泳、潜水,他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此外,他还懂得海上航行和弹琴唱歌。每逢冬夜,所有人都会围坐在巨大的壁炉边,有人锻造弓箭,有人编织布匹,而国王的儿子,伊恩·迪瑞奇会给大家讲述祖先们的故事。

时光飞逝,转眼间伊恩就成年了,且各方面都符合大家的期待。但没过多久,他的母亲,也就是王后去世了。整片群岛都弥漫着悲伤的气氛,男孩和父亲也在痛苦地哀悼着她。但是,还没到一年,国王就迎娶了一位新妻子,似乎已经遗忘了他曾经的王后。只有伊恩还记得。

一个清晨,幽谷中的树叶已经泛黄了。伊恩把弓垂挂在肩膀上,装满箭袋,到山上去搜寻猎物。但他一只鸟儿也没有见到,突然,一只蓝色猎鹰从他身边掠过。伊恩立刻举起弓箭,瞄准了那只猎鹰。他目光敏锐,双手稳健,但猎鹰反应敏捷,飞闪而去,只留下一根羽毛。这时,太阳已经落下了海平面,伊恩把羽毛放进猎物囊,动身回家了。

伊恩走进大厅,继母问:“你今天有没有给我带猎物回来?”

“只有这个,”伊恩回答说。他把那只蓝色猎鹰的羽毛递了过去。继母拈起那根羽毛,默默地凝视了一会儿。然后,她转过头对伊恩说:

“我要用这根羽毛给你施咒。每年秋天,你都会觉得寒冷无比,又湿又脏,你的鞋子会永远浸泡在水里,直到你给我带来长有这根羽毛的蓝色猎鹰。”

“如果这是你对我的诅咒,那我也可以回敬你,”伊恩说,“你将一只脚站在这幢大房子上,另一只脚站在城堡上,直到我再次归来。无论风从哪里吹来,你的脸都要迎着风。”然后,他按照继母的要求,离家去找那只蓝色鸟儿了。到了山上,伊恩往回望去,看到王后直挺挺地站着,一只脚踩在大房子上,另一只脚踩在城堡上,只要哪边来了狂风,她的脸就会立刻转向那边。

伊恩踏上了旅程,他穿越了无数山川河流,来到一片广阔的平原,但他从未瞥见那只猎鹰的身影。天越来越黑,小鸟儿纷纷寻找自己的巢穴。最后,伊恩什么也看不见了,他躺在灌木丛下,睡着了。梦里,他感觉有人轻轻地用鼻子拱他,一个温暖的身体蜷缩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伊恩·迪瑞奇,财富对你没有任何帮助;我只能给你一个羊脸和一个羊蹄,但你必须对此心满意足。”伊恩·迪瑞奇从梦中醒来,看到了狐狸吉尔·梅尔蒂恩。

他们生了火,一起吃了晚饭。接着,狐狸吩咐伊恩像之前那样躺下睡觉。第二天早晨,伊恩醒了,吉尔·梅尔蒂安对他说:

“你寻找的猎鹰属于五头巨人,他有五个头,五个脖子和五个驼背。我会告诉你如何去他的家。还有,我建议你听从他的吩咐,干活时表现得活泼机灵一点。最重要的是,你要妥善照顾好他的鸟儿。这样,你才有机会接触到猎鹰。一旦巨人派你去喂养和照顾他的猎鹰,你就要伺机行动了。等巨人离开家,你拿一块布盖在猎鹰身上,然后带她一起离开。但是,你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让她的羽毛碰到房里任何东西,否则厄运就会降临在你身上。”

“非常感谢您的建议,”伊恩·迪瑞奇说,“我一定会谨慎对待的。”说完他向巨人家走去。

“谁啊?” 巨人吼道,他听到有人在大声敲门。伊恩·迪瑞奇回答说:“一个寻找工作的仆人。”

“那你能做什么?”巨人又问。

伊恩·迪瑞奇回答说:“我会喂鸟和养猪。如果你有牛和羊的话,我还可以饲养牛羊,挤牛奶和羊奶。”

巨人说:“那你进来吧,我非常需要这样一个人。”

就这样,伊恩·迪瑞奇进了巨人家。他非常用心地喂养巨人的鸟和家禽,把它们照顾得很好。巨人从未如此满意,对他也越发信任。最后,他决定让伊恩来照顾他的猎鹰。伊恩心中暗喜,他精心照料着猎鹰,把鸟儿的羽毛打理得像蓝天那样光辉闪耀。巨人感到很满意。一天,巨人对他说:

“很久以前,我那住在山另一边的兄弟就邀请我去他家,但我担心猎鹰没人照管,一直都不敢离开。现在有你来照顾它,我可以离开一天了,我会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回来的。”

第二天早晨,巨人罕见地出门了。伊恩抓住猎鹰,在她头顶上盖了一块布,准备带她一起走。但是,阳光穿透了那块布,当他们经过门廊时,猎鹰猛地一跳,羽毛尖端蹭到了门框上,发出了一声尖叫。巨人听到,大跨三步,回到了家中。伊恩看到巨人,吓得抖如筛糠。但巨人却说:

“如果你想要我的猎鹰,你必须先把女巨人迪拉德家的白光之剑给我。”

“她们住在哪里?”伊恩问。

但巨人却回答说:“这,你得自己去找。”

伊恩不敢再说了。他赶紧跑到荒地,在那里,他果然见到了他的朋友,狐狸吉尔·梅尔蒂恩。狐狸让他先吃晚饭,接着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晨,伊恩醒来时,狐狸对他说:“让我们去海边吧。”

于是,俩人一起出发了。他们来到海岸边,面前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迪拉德岛就在大海中央。伊恩感到十分沮丧,他转身问狐狸,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巨人一定是在派遣他的时候就知道,没有船只,他永远也找不到女巨人。

“别着急,这很容易!”狐狸说,“我将把自己变成一条船,你登上船,我带你航行到迪拉德岛的七个女巨人那里。你告诉她们,你能把金银器皿擦拭得明光锃亮,她们就会收下你当仆人。如果你工作认真,获得她们的信任,她们就会让你来打理白光之剑,让它光辉闪耀。但是,你准备偷它时,一定注意不能让剑鞘碰到房屋内任何东西,否则厄运就会降临到你身上。”

伊恩照狐狸的话做了一切,迪拉德的七个女巨人果然收下他当了仆人。他辛勤工作了六个星期,七个女主人非常满意,讨论说:“从来没有一个仆人具备这么高超的技能,能够把器皿擦拭得如此光彩熠熠。我们让他把白光之剑也擦亮吧。”

于是,他们拿出悬挂在铁壁橱里的白光之剑,吩咐伊恩进行擦拭,直到他能够在闪闪发光的刀刃中看清自己的脸庞。伊恩按照吩咐做了。一天,七个女巨人不在家,伊恩觉得偷剑的时机来了。他把剑插进剑鞘,举在肩上。正当他要穿门而过时,剑鞘的顶端碰到了门,门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巨响。女巨人听见了,赶往跑回家,从伊恩手里夺回宝剑,说:

“如果你想要我们的剑,你必须先将爱尔兰国王的海湾马驹带给我们。”

伊恩·迪瑞奇谦卑而羞愧地离开了女巨人的房子。他坐在海边,不久,狐狸吉尔·梅尔蒂恩来到了他身边。

狐狸说:“显然,你又没有好好听我的话,伊恩。但还是先吃饭吧,我会继续帮你的。”

听到这些话,伊恩放下心来。他捡了些树枝堆在一起,生了火,与狐狸一起吃了晚饭,然后躺在沙滩上睡着了。第二天清晨,狐狸对伊恩说:

“我将变成一艘船,载着你横渡大海,前往爱尔兰国王居住的地方。你必须在他的马厩里工作,照顾他的马匹,当他对你感到特别满意时,就会让你洗刷他的海湾小马驹。但是,你骑着小马驹逃跑时,一定要注意,除了小马驹的蹄子底,她的身体不能碰到宫殿里任何东西,否则厄运就会降临到你身上。”

说完,狐狸把自己变成一条船,载着伊恩驶向爱尔兰。爱尔兰国王让伊恩去马厩工作。在伊恩的照料下,国王的马儿从未如此健壮过,皮毛油光水滑,步伐轻盈敏捷。国王大为满意,到了月底,他决定给伊恩新的任务。

他说:“你给了我忠诚的服务,现在我要把王国里最重要的珍宝托付给你。”

说着,他带领伊恩来到了小马驹所在的马厩。伊恩为小马驹擦洗身体,喂食饲料,带着她在全国各地奔跑疾驰。马儿跑得如此之快,伊恩甚至可以将一阵风抛在身后,然后抓住前面另一阵风。

一天早上,伊恩正在马厩照顾海湾小马驹。国王说:“我要去打猎了。鹿已经从山上下来了,正是追捕它们的好时候。”说着,他就离开了。伊恩看着国王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准备开始行动。他牵着海湾小马驹从马厩里走出来,纵身一跃,上了马背。但是,在他们穿过宫殿大门,即将进入外部世界之际,小马驹的尾巴扫到了门柱。门柱立刻发出一声尖锐的巨响。不一会儿,国王就飞奔回来,抓住了小马驹的缰绳。

“如果你想要我的马驹,必须先把法兰克国王的女儿带给我。”

伊恩·迪瑞奇步伐迟缓地走到了海边,狐狸吉尔·梅尔蒂恩正在那儿等着他。

“很显然,你又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也许你永远也不会这样做。”狐狸说;“但是我会再帮你一次,我将把自己变成一艘船,我们一起去法国。”

就这样,伊恩和狐狸向法国驶去。狐狸变成的船只到了目的地,那里有一块高高耸立在陆地上的岩石,狐狸把船撞进了岩石的裂缝。然后,他命令伊恩前往国王的宫殿,说自己的船只被击沉了,卡在岩石缝里,除他以外,所有人都遇难了。

伊恩按照狐狸的吩咐,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他的故事如此可怜而悲惨,深深地打动了国王、王后和他们的女儿。听了伊恩的故事,他们一心只想去海岸边参观这艘因涨潮而正漂浮在海面上的航船。公主看着海边的船,感到恐惧不安,仿佛她亲身经历了这些危险。但这时,船里好像传来了一阵美妙而甜蜜的音乐。

“我要去大船上看看,”公主叫道,“到底是什么竖琴能演奏出如此动人的音乐。” 她和伊恩上了一条小舟,伊恩向大船侧边划去。

他一直向前划,很快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们了。等他帮公主登上大船,便把小舟推到了远处,这样公主就再也无法回到小舟上了。音乐听起来依旧甜美动人,但是他们搜寻了船只每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发声乐器。最后,他们来到甲板,环顾四周,却发现,陆地已经遥不可见了,周围只有波涛汹涌的海浪。

公主静静地站着,脸色逐渐阴沉。最后她说:“你在愚弄我。你做了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伊恩·迪瑞奇回答说:“你将成为爱尔兰王国的王后,这是国王答应我的,作为回报,他会把他的小马驹送给我。我将带着小马驹去找迪拉德岛的七个女巨人,以换取白光之剑。接着,我会用白光之剑跟五头巨人交换他的蓝色猎鹰。我答应要把蓝鹰带给我继母,这样才能摆脱她给我下的魔咒。”

“我宁愿成为你的妻子,”公主回答。

船渐渐驶入爱尔兰海岸的一个港口,在那里停泊下来。狐狸吩咐伊恩告诉公主,她得在岩石之间的洞穴里待一会儿,因为他们要上岸处理一些事情,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回来。接着,他们换乘小船向岸边的礁石群划去。两人刚碰到这片土地,吉尔·梅尔蒂恩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她笑了起来,对伊恩·迪瑞奇说:“我要给国王一个好妻子。”

爱尔兰国王正在山上打猎,他看到一艘奇怪的船驶向港口,就猜想,也许是伊恩·迪瑞奇回来了。于是,国王飞奔下山,回到宫殿。他从马厩里牵出自己的海湾小马驹,为她戴上黄金做的马鞍,又为她装上白银制的缰绳。接着,他手握缰绳,快马加鞭赶着去见公主。

“我给你带来了法国国王的女儿,”伊恩·迪瑞奇说。爱尔兰国王凝视着少女,心里快乐极了,他并不知道那位少女其实是狐狸吉尔·梅尔蒂恩。国王深深地鞠躬,恳请少女赏脸入宫。走进宫殿之前,吉尔·梅尔蒂恩回头看了伊恩·迪瑞奇一眼,轻轻一笑。

到了宫殿大厅,国王停了下来,指着一个立在角落里的铁箱子,说:“那个箱子里有一个王冠,已经等你很多年了。”

说着,他弯下身来,准备打开铁箱。

就在这时,狐狸猛地跳起来,咬了国王一口,国王立刻昏迷在地。狐狸嗖的一下变成自己原来的样子,飞奔到海边,伊恩·迪瑞奇、公主和海湾小马正在那儿等他。

“我会变成一艘船,”狐狸喊道,“你们到船上去。”接着,伊恩牵着海湾小马驹登上船,公主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启程前往迪拉德。一路乘风破浪,不久他们就在前方望见了迪拉德岛的沿岸礁石。狐狸吉尔·梅尔蒂恩说:

“让小马驹和公主躲在这些岩石之间,我自己变成马驹,和你一起去七个女巨人家。”

伊恩带着狐狸变成的小马驹来到女巨人家,她们一下子被小马驹吸引了。最年轻的女巨人拿出白光之剑,交给了伊恩。伊恩脱下小马驹的金马鞍和银缰绳,拿着白光之剑走下山,公主和真正的小马驹正在等他。

“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期待已久的旅行啦!”七个女巨人快乐地喊道。 她们给小马驹套上马鞍,装上缰绳。最年长的女巨人骑上马,二姐坐在大姐后面,三姐坐在二姐后面,其他几个女巨人也依次上了马。七姐妹都坐好后,大姐挥舞了一下鞭子,小马驹向前飞跃而去。

她们飞过广袤的荒野,起伏的群山,女巨人始终紧紧抓着小马驹的缰绳,快乐地喘息着。最后,小马驹在空中高高跃起,落到了莫纳什山顶,旁边就是悬崖。她把前腿搁在岩壁上,后腿向上空一甩,七个女巨人跌落悬崖,啪嗒一声摔死了。马驹笑了起来,又变成了狐狸,飞奔到海边,伊恩·迪瑞奇、公主和真正的马驹以及白光之剑正等着他。

“我将变成一艘船,”狐狸吉尔·梅尔蒂恩说,“把您和公主,还有海湾马驹和白光之剑带回陆地。”到达海岸时,狐狸恢复原形,忠告伊恩·迪瑞奇:

“还是让公主、白光之剑、海湾马驹躲在岩石里,我变成白光之剑,你把我交给巨人,他就会给你蓝色猎鹰。”伊恩·迪瑞奇按照狐狸说的那样,出发前往巨人城堡。巨人远远望见了白光之剑的火焰,内心充满了欢喜。他抱起蓝色猎鹰,放进篮子里,交给了伊恩·迪瑞奇。伊恩立即带着猎鹰,回到了公主、海湾小马驹和真正的白光之剑等他的地方。

巨人终于拥有了垂涎已久的宝剑,他感到无比满足,情不自禁地持剑在空中左右挥舞起来。狐狸吉尔·梅尔蒂恩就这样任巨人玩耍。突然,他控制了巨人的手,一下子砍断了巨人的五个脖子,五颗头颅立刻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地上。接着,狐狸回到伊恩·迪瑞奇那里,对他说:

“你要给小马驹戴上金马鞍和银缰绳,把装猎鹰的篮子挂在自己肩膀上,最后将白光之剑的背面靠在你鼻子上。接着,你坐在马上,让公主坐在你身后,骑马到你父亲宫殿去。但请注意,剑的背面要一直贴在你鼻子上,否则当你继母看到你时,她会把您变成一根干木柴。如果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她就会变成一捆木柴。”

伊恩·迪利奇恩听了吉尔·梅尔蒂恩的话,他继母果然变成了一捆木柴,散落在地上。伊恩放火烧了她,让自己永远地摆脱了咒语。后来,他与公主结了婚,公主成为西方群岛上最完美的妻子。从那时起,他再也没受过伤害,因为海湾小马驹跑得比风还快,蓝色猎鹰能够抓住猎物,而白光之剑可以杀死敌人。

伊恩·迪利奇恩知道,狐狸吉尔·梅尔蒂恩对他有莫大的恩情。他与狐狸达成约定,只要他感到饥饿,就可以在伊恩的畜牧场里随意挑选食物。并且,任何人都不能用弓箭猎杀狐狸或他的族人。狐狸并没有因为对伊恩的帮助而索取任何馈赠,而是和他成了朋友。就这样,一切都随着伊恩·迪瑞奇的治理而繁荣起来,直到他去世。

丑小鸭[摘自《西高地故事》]

丹麦的夏天来了,一切都变得美丽极了。尽管在这片土地上,足足有大半年都看上去一片荒芜,景色贫瘠。但现在,小麦金灿似火,燕麦绿意葱茏,枯草垛被太阳晒得又干又软,躺在上面舒服极了。在一栋无人居住的老房子边上,长满了牛蒡树,一直延伸到河流沿岸。这些树叶又高又密,小孩子们站在里面,都不会被发现。

在牛蒡宽大的叶子下面,一只鸭子为自己筑起了温暖的巢窝,她整日整夜地坐在六个可爱漂亮的鸭蛋上。其中五个是白色的,但第六个不但比其他几个体型更大,还是丑陋的灰色。鸭妈妈总是很困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蛋如此与众不同。其他鸟儿猜测,可能是鸭妈妈早晨或傍晚出去游泳和活动腿脚时,被某个懒惰的妈妈注意到了,她便把自己的蛋塞进了鸭妈妈的窝里。但是,鸭子们一般都不大聪明,算数也不利索,所以这个鸭妈妈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件事,只是在孵蛋时特别留了心,想让这只大一点儿的蛋和其他几个一样保持温暖。

这是鸭妈妈第一次下蛋。刚开始,她劲头十足,很是骄傲,尤其看不起那些态度马虎的母亲。这些妈妈总是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忙着互相说闲话,除了早晚很少去水里游泳,游泳对健康来说可是必不可少的。但后来,她厌倦了整天坐在那里。她自言自语地说:“没错,孵这些蛋得用更长时间。”她也想要一点娱乐活动。当然,她知道,如果她离开这些蛋,让里面的小鸭子死了的话,她的朋友就再也不会搭理她了。所以,鸭妈妈还是待在那儿孵蛋,只是每天她都会起来几次,看看这些蛋有没有崩开——这也许就是这些蛋到现在还没有开裂的原因。

在鸭妈妈至少看了一百五十次之后,她终于高兴地发现,其中两个蛋壳的表面有了一条小小的裂缝。她凑过去,把蛋一个一个紧紧挨在一起,重新坐回窝里,一整天都没挪屁股。第二天早晨,鸭妈妈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五个蛋上都有了裂纹。正午时分,两个黄绒绒的小脑袋从蛋壳里探了出来。鸭妈妈大受鼓舞,心想,只要这些小家伙全都破壳而出,她就可以重获自由了。她稳稳地在窝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太阳快升起时,五个白壳鸭蛋都裂开了,十只眼睛打量着这个绿色的世界。

鸭妈妈也是被精心照顾长大的,她不喜欢脏兮兮的地方,而且坐在破壳上实在太不舒服了。于是,她把剩下的破壳都拨到一边,开始孵最后那颗蛋。还有朋友不时过来跟她聊天,这让她很高兴。但是,日复一日,这颗大鸭蛋一直没有破裂的迹象,鸭妈妈越来越不耐烦,她想问问自己的丈夫,虽然他从没来看过她。

鸭妈妈对前来看望的邻居抱怨说:“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花了足足两倍时间,这只蛋还没裂开!”

“让我看看,”老邻居说,“哎呀,我觉得这是火鸡蛋。我年轻的时候也被骗过一次,那时我坐在一堆火鸡蛋上,孵出来一群愚蠢的小鸡仔,他们怎么都学不会游泳。我一想起来,就心烦。”

“好吧,我再给它一次机会,” 鸭妈妈叹了口气,“如果它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还不能破壳,我就不再管它了。我得好好教其它宝宝游泳和觅食。我真不能指望自己一次性做好两件事。”说着,她用翅膀上的绒毛把那颗蛋推到了鸭窝中间。

第二天她一整天都坐着孵蛋,早上都没去河里洗澡,怕蛋不小心受凉。晚上,鸭妈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她感觉蛋壳顶部好像有了一条小小的裂缝。于是,她满怀希望地继续孵蛋,兴奋得一整夜都没睡着。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了下来,鸭妈妈醒了,她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在动。是的,那颗蛋终于孵出来了。她挪动了一下身体,一个又大又笨的小家伙就翻滚着掉了出来,一头栽到了地上。

毫无疑问,它长得很丑,鸭妈妈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尽管她说这只小鸭子只是“大”和“壮”而已。“一旦下水,你不用教就能游泳,”鸭妈妈一边对小鸭子说,一边瞥向他那暗褐色的羽毛和长长的脖颈,心中暗暗吃惊。是的,他的确天生就是个游泳健将,但跟她身后那些毛茸茸的小黄球们比起来,他的长相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他们回去时,在河岸上遇到了老邻居,她正等着带他们去养鸭场。她悄悄对鸭妈妈说:“没错,这绝不是小火鸡。虽然他又高又瘦,没有好看的羽毛,但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你看,他抬头抬得多么稳。”

鸭妈妈回答说:“你这么说真是太好了。”这位母亲私底下正怀疑这个孩子能否讨人喜欢。“当然,虽然它与其他小鸭子有些不一样,但单看还是不错的。可不能指望所有孩子都一样漂亮!”

说着,他们就到了养鸭场的院子里,那里坐着一只年迈的鸭太太,所有在场的家禽都对她非常敬重。

鸭妈妈一边向鸭太太的方向点头示意,一边低声对孩子们说:“你们要向她低头鞠躬,就像我这样,两腿分开站好。有良好教养的小鸭子总是像他的父母一样,绝不会把脚趾往里靠在一起。”

小鸭子们努力摆动着他们胖乎乎的身体,想模仿妈妈的动作,鸭太太对他们很满意。但是其他鸭子却不满地看着他们,相互议论着:

“哦,我的天,这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鸭子!这个院子要爆炸了。还有那个大高个,你见过这么丑的生物吗?他是我们的耻辱。我要把他赶走!”说着,这只鸭子就张开翅膀冲了过去,在小鸭子的脖颈上啄了一下。

“嘎嘎,”小鸭子大叫,他第一次感到疼痛。鸭妈妈听到叫声,马上转过身来。

她厉声说:“你们不要欺负他,不然我就把他爸爸叫过来。他并没有打扰到你们呀。”

“对,不过他长得太丑,太特别了,没人能看得惯他,” 啄他的那只鸭子说。尽管小鸭子并不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但他知道别人在指责自己,心里十分不好受。管理养鸭场的西班牙鸭太太插嘴说:

“真是太可惜了,那个母鸭的孩子们都很漂亮,只有他是例外。他要是能被重新孵一次就好了。”

可怜的小家伙低下了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只有妈妈的回答让他感到了一丝安慰。

“他可能不像其他人那么英俊,但是他在游泳方面表现得更好,而且非常强壮。我相信他跟其他人一样,也能在这个世上找到自己的出路。”

“好吧,你们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鸭太太摇摇晃晃,边走边说。小鸭子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快乐,除了那只长相丑陋的小鸭子,只要他妈妈不在,其他人就会去啄他。连那只个头顶大的火鸡,每次路过也会嘲笑他。而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发现小鸭子跟他们不一样,很快,他们就变得跟其他人一样粗暴无情了。

最后,小鸭子再也受不了了,有一天他甚至觉得,连妈妈也开始讨厌自己了。于是,那天晚上,当鸭子和母鸡还在睡觉时,他从一扇敞开的门里偷偷溜走了。在河边茂密的牛蒡叶子的掩护下,他来到一片开阔而柔软的沼泽地,上面覆盖着绿油油的小草,还长了成片的芦苇。他躺了下来,但是他太累,太害怕了,怎么也睡不着。清晨的阳光穿透茂密的草木,芦苇开始沙沙作响,小鸭子发现自己误闯了野鸭的地盘。但他不能再逃走了,于是站起来礼貌地向野鸭鞠躬。

“你真丑,”野鸭看着他说,“但只要你别想着跟我们的女儿结婚,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绝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你的。”小鸭子回答说,他没打算跟任何人结婚,只想在经历漫长的奔波后,不被驱赶,一个人待会儿。

整整两天,他静静地在芦苇丛中躺着,吃自己找来的食物,喝沼泽地里的水。终于,他感觉自己的体力完全恢复了。他希望自己能永远待在这里,他是如此放松和快乐,远离所有人,没人会去啄他,也没人嘲笑他长得丑。

正当小鸭子自顾自地想着,不远处两只年轻的公鹅在芦苇丛中四处趟水,寻觅晚上吃的食物。他们突然瞥见了小鸭子,便说:

“这片沼泽地真让我们烦透了,明天我们要去找水域更大、食物更好的地方。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有比这里还好的地方吗?”小鸭子有些怀疑,刚要开口,就听到“砰砰”两声枪响,两位新朋友倒在他旁边,死了。

草丛中的野鸭们也吓得惊慌失措,疯了一样往空中逃窜。一连过了好几分钟,枪声才停下来。

幸运的是,这只小鸭子不会飞,只能在水里挣扎着,想要躲进高高的蕨类植物里。但就在他快要进去的时候,一只巨大的四脚动物出现在他面前(他后来知道那是一只狗)。他站在小鸭跟前,双目圆睁,嘴里吐着长长的红舌头。小鸭害怕极了,不由地打着战栗,努力把头藏在小翅膀下。但是那只狗朝他嗅了嗅,就走开了。他这才来到庇护所。

“唉,我真是太丑了,连狗都不愿意吃我,”他自言自语,“好吧,这也算是天大的恩赐了。”随后,他蜷缩在柔软的草地上,直到远处的枪声渐渐消失。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又过了很久,只有天上的星星在看着他。小鸭子爬了出来,朝四周看了看。

“我再也不要去池塘边了,再也不去了,”小鸭子心想,他勇敢地朝另一边跑去,离沼泽地越来越远,最后来到一间破旧的农家小屋。小屋摇摇欲坠,看上去随时会倒,门也颤巍巍地挂着一个孤零零的铰链。屋里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篝火,发出点点微光,小鸭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躺在靠近破门的椅子下面,这样他随时都能逃出去。但是,似乎没有人看到他或嗅到他的气味,他度过了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晚。

小屋里住着一个老妇人,但她的猫和母鸡才是小屋真正的主人。老妇人一辈子都在纺纱,去附近的镇上卖纱。她把猫和母鸡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从来不跟它们闹矛盾。所以,小鸭子需要得到猫和母鸡,而不是老妇人的怜悯。

第二天早晨,天亮了,它们才看到这个出其不意的来访者。小鸭子战战兢兢,目光中透着胆怯,好像随时准备逃走。但小屋的主人似乎并不凶恶,当他们靠过来时,小鸭子没那么害怕了。

“你会下蛋吗?”母鸡问。

小鸭子轻声回答:“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下蛋。”

母鸡听到后转过身去,猫咪走上前来。

“你可以生气时炸毛,开心时咪咪叫吗?”她说。

小鸭不得不一再承认,除了游泳以外,他什么都不会,而这对任何人来说似乎都没多大用处。

于是,猫和母鸡径直走到老妇人床边。

“有个没用的小家伙要在这里避难,”他们说,“它说自己是个鸭子;但它既不会下蛋,也不会咪咪叫!我们要它干嘛呢?”

“一定要留下它!”老妇人立即回答说。“什么不下蛋,绝对是胡说八道。不管怎样,我们先让它待一段时间看看。”

小鸭和猫咪、母鸡同吃同处了三个星期,但它一直都没下蛋。没过多久,太阳出来了,空气也变得柔和起来,小鸭厌倦了待在小屋里,他很想出去游泳。一天早晨,他坐立不安,连他的朋友们都注意到了。

“你怎么了?”母鸡问。

小鸭子说:“我好想到水里去啊。你不知道,把头沉在水下,一下钻到水底,多痛快啊!”

“我觉得我不会喜欢的,”母鸡怀疑地回答,“而且我觉得猫咪也不会喜欢。”猫也说,他觉得没有比下水更可恨的事了。

小鸭子又说:“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必须下水了。”

猫咪和母鸡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和冒犯,他们很快回答:“那好吧,你走吧。”

小鸭子天生很有礼貌,他本想跟他们道别,感谢他们的好心收留。但没人理睬,他只能难过地走出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小鸭子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他一头扎进水里,不由自主地快乐起来,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的欢喜,更加不在意其他生物的无礼和蔑视。他度过了一段开心而满足的时光,但很快冬天来了,雨雪纷飞,到处都湿漉漉的,让人很不舒服。小鸭子很快就意识到了,喜欢在水中是一回事,而生活在潮湿的陆地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天傍晚,太阳像个巨大而鲜红的圆球,往西边沉去。小鸭子困惑地发现,河面变得硬邦邦,滑溜溜的。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翅膀划过天空的声音,一群天鹅正在高高的空中飞行。他们像夜晚降落的雪一样洁白,他们的脖子像细长的黄嘴鹃一样,向南方轻轻伸展。他们将要去一个整天都阳光明媚的地方,虽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小鸭子心想,哦,如果我也能跟他们一起去多好啊!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而且,那些美丽的生灵怎么会接受他这么丑陋的同伴呢?他悲伤地走到一个有遮蔽的池塘,猛地沉到了水底,想象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最大幸福。但是,他知道这并不是真的。

一天天过去,冬日的清晨越来越冷,小鸭子想尽各种办法取暖。但事实上,他一点也感觉不到温暖。最后,在一个痛苦难熬的夜晚,他的双腿缓缓游动着,而水面上寒冰一点一点逼近。破晓时分,他一下子被冻住了,就像困在陷阱中一样。很快,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再过几个小时,这只可怜的小鸭子的生命就要终结了。但幸运的是,一个人在上班途中经过河边,正好看到了这一切。他穿着厚厚的木屐,走到冰上,用力踩下去,冰破了。然后,他抱起小鸭子,把他塞进羊皮大衣里面,小鸭子冻僵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

那个男人没去工作,而是半路折回家把小鸭子带给了他的孩子们。这些小孩子给小鸭子喂了热腾腾的食物,把他放在火炉旁的盒子里。当孩子们从学校回来时,小鸭子已经感觉好多了,自从离开老妇人的小屋,他还没这么舒服过。这些小孩子非常好心,想跟小鸭子一起玩耍。但,天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自出生以来从没玩过,还以为孩子们要伤害他,吓得直接飞到了牛奶锅里,又跳到黄油碟上,最后飞进了面粉桶里。他被门外的噪音和混乱吓坏了,躲到了房子后面灌木丛中的雪地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剩下那些严寒岁月的。他只知道自己非常痛苦,而且从来没吃饱过,但情况在一天天好转。冻僵的泥土逐渐融化,和煦的阳光更加温暖,林中的鸟儿开始歌唱,草地上的花儿再次盛开,小鸭子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他想起,自己逃出农夫小屋后到处漫游,后来就在芦苇丛中睡着了。他站起身抖擞了两下,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他的身体似乎更大,翅膀也更结实了。这时,他隐约发现,好像有什么粉色的东西从山坡上看着他。他想,要是他能飞过去,瞧瞧是什么就好了。

想着想着,他真的飞起来了!啊,飞到天上的感觉多美妙啊!他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他从没想过自己能这样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飞翔。小鸭子慢慢靠近了山间的粉色云朵,他发现这是一丛一丛的苹果花。苹果树旁边有一个小木屋,小木屋的花园一直延伸到运河沿岸。他缓缓飞落,在一丛丁香花下停了一会儿。这时,他看到前面缓缓走过一群美丽的鸟儿,正是他几个月前看到的那群天鹅。他着迷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踏入河流,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仿佛与水流融为一体。

“我要跟着他们,”小鸭子自言自语,“虽然我很丑。但我宁愿被他们杀死,也不想忍受饥寒交迫的折磨,也不想忍受被鸭子咬、被鸡群啄的痛苦,他们本该对我善良一点的。”说着,小鸭子飞快地跳进水里,全速前进,向天鹅们游去。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来到他们身边。这些美丽的天鹅正在一个碧波荡漾的池塘里休息。池边绿树成荫,长长的树枝划过水面。看到小鸭子,几只年轻的天鹅游过来,欢呼雀跃地表示欢迎。但是小鸭子没有听懂他们的意思,他兴奋地靠了过去,但仍然有些瑟瑟发抖。那些年长的天鹅也离开了树荫,小鸭子对他们说:

“如果我注定要死,我宁愿让你们杀死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我长得太丑了,简直无法活下去。”说着,他把头低低地垂下去,注视着水面。

在平静的水面上,他看到许多洁白的身影,他们有长长的脖子和金色的鸟喙。接着,他像往常一样,寻找自己那沉闷的灰身体和笨拙的瘦脖子。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只发现了自己的倒影——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孩子们在睡觉前来到池塘边,给天鹅们喂饼干和蛋糕,他们说:“新来的这只最漂亮,他的羽毛更洁白晶莹,他的鸟喙更加金光璀璨。”小鸭子听到了孩子们的话,心想,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和孤独都是值得的,否则他将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两个黑匣子[汉斯·安徒生]

在遥远的地方有一片松树林,林子里住着一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女儿,一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另一个是她的继女,女孩的父亲在第二次结婚后不久就不幸去世了。女人对亲身女儿非常溺爱,从她出生起,就要什么给什么。长大后,这个姑娘不但相貌丑陋,性格也骄纵蛮横,让人讨厌。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从小就辛苦劳作,为父亲料理家务。她勤劳能干,美丽善良,深受邻居们喜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女孩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老妇人对自己的继女也越发恶毒。她每天都监视女孩,找各种机会殴打她,不给她饭吃。不管多么愚蠢的事,她都干得出来。一天,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就让两个女孩坐在低矮的井台上纺纱。

她说:“你们最好用心点做事,谁先断了线,我就把谁扔到井里。”

但是,这个老妇人早就做了手脚,她给自己女儿准备了精美结实的亚麻,而她继女只有一些没人会用的粗制杂线。果然,就像预料的那样,可怜的女孩刚要开始纺织,线就扯断了,躲在门后监视的老妇人立刻冲上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到了井里。

“这就是你的末日!”她说。但她错了,这仅仅是故事的开始。

往下,往下,往下,女孩一直往下坠,好像这口井深邃无比,直通地心。终于,她双脚碰触到了地面,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国度,这里甚至比家乡夏日的牧场还要美丽。树枝在微风中摇曳,艳丽的花朵在草丛中翩翩起舞。尽管女孩很孤单,但她的心也忍不住跟着跳起舞来,自父亲去世以来,她从未感到如此幸福。随后,她穿过草地,走到一个破败不堪的篱笆前。篱笆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靠在垂暮老人的胡须上,能支撑到现在还没倒下简直是个奇迹。

女孩停下脚步,打量着篱笆,想着从哪边跨过去比较安全。就在她准备行动时,篱笆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姑娘,别伤害我。我已经很老,很老了,我活不了多久了。”

女孩回答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找到铁线莲最稀疏的地方,轻轻跳了过去。

女孩离开时,篱笆对她说:“祝你一切顺利。”

她很快穿过草地,踏上一条小路,路两边是缠绕着鲜花和枝叶的篱笆。突然,一个烤炉出现在她面前,烤炉的门开着,她看见里面有很多白面包。

烤炉喊道:“小姑娘,请随便吃我的面包吧,只要你别伤害我。”女孩请烤炉不要害怕,因为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对烤炉的好意表示感谢,开始享用那些漂亮的白面包,吃完最后一条,她关上烤炉的门,说:“早上好。”

女孩要走了,烤炉对她说:“祝你一切顺利。”

走着走着,女孩感觉越来越渴。这时,她看见一头母牛,牛角上挂着一个牛奶桶。

母牛喊道:“小姑娘,给我挤奶吧,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但请不要洒在地上。不要伤害我,因为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别怕,什么也别怕,”女孩说。她坐下来开始挤牛奶,直到把桶装满,这才大口喝了起来,最后剩下一点留在了桶底。

母牛说:“现在把剩下的牛奶倒掉,把桶挂在我的角上。” 女孩按照她说的做了,然后吻了吻牛的额头,离开了。

从女孩跌落井底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太阳开始落山了。

“我要在哪里过夜呢?”女孩想。突然,她看到前面有一扇门,她之前一直没注意到,一个老妇人正靠在门上。

“晚上好,”女孩礼貌地说。老妇人回答:

“晚上好,我的孩子。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礼貌就好了。你在找什么吗?”

女孩回答说:“我在找晚上休息的地方。”老妇人微笑着说:

“那么请你稍微停一会儿,给我梳理下头发吧,你可以告诉我你都会做些什么。”

“我很乐意,老妈妈,”女孩回答说。她开始梳理老太太那长长的白发。

半个小时过去了,老妇人说:

“你愿意给我梳头真是太好了,我来告诉你去哪儿找工作。只要谨慎、耐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对老妇人的帮助表示感谢,动身前往不远处的一个农场,她可以在那里挤牛奶和筛玉米。

第二天早晨,天亮了,女孩起身走进牛圈。“我知道你们一定饿了,”她对奶牛们说,挨个轻拍过去。然后,她从谷仓里抱出一堆干草。奶牛们吃草的时候,她开始打扫牛圈,再把干净的稻草撒在地板上。这些奶牛对她的照顾感到非常满意,她挤奶时,它们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像对待其他粗鲁无礼的奶农那样故意捣蛋。女孩挤完牛奶,准备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时,她发现身边围着一圈颜色各异的小猫,有黑猫、白猫、斑纹猫、橘猫等,它们全都喵喵喵地叫着:

“我们渴死啦,求你给我们点牛奶喝吧!”

女孩说:“我可怜的小猫,我会给你们的。”然后,女孩走进了乳品作坊,小猫们跟在她身后。她取出一摞红色的小碟子,给每只猫都倒了些牛奶。小猫们没有立即扑上去喝牛奶,而是纷纷围在女孩膝盖边,冲她喵喵叫,表示感谢。

下一步,女孩要去仓库用筛子筛玉米。正忙着,她突然听到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一群麻雀从窗口飞了进来。

“我们快饿死啦,请给我们一点玉米吧!请给我们一点玉米吧!”它们喊叫着。

女孩回答说:“你们这些可怜的小鸟儿,我会给你们的。”说着,她在地上洒了一把玉米粒。小鸟们吃完了,飞到女孩的肩膀上,轻轻拍打着翅膀表示感谢。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女孩饲养的母牛成了当地最好的奶牛,她经营的乳品作坊也是产奶量最多的。农夫的妻子非常满意,给她加了工资,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照顾她。后来,有一天,女主人叫她去厨房,对她说:“我知道你可以养牛和经营乳品作坊,现在我想知道你还能做些什么。把这个筛子放到井里,装满水,然后带回家给我,路上一滴也不要洒出来。”

女孩听到主人的吩咐,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但她依旧保持沉默,带着筛子来到井边。她把筛子浸到水里,停了一会,装满水。但只要她一抬起来,水就全部从洞里流了出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但筛子上始终没有留下一滴水。最后,她绝望地想转身离开。这时,一群麻雀从天上飞了下来。

“灰烬!灰烬!”它们鸣叫着。女孩望着他们,说:“好吧,我会接受你们的建议,反正情况也不会更糟了。”

接着,女孩跑进厨房,用灰烬填满了筛子。然后,她又将筛子浸入了井中,这次一滴水也没漏!

女孩赶忙来到女主人的房间,说:“给您筛子,主人。”

老妇人说:“你比我预期的要聪明。又或者是有精通魔法的人帮了你。”但女孩什么都没说,女主人也就没再问了。

又过去了很多天,女孩像往常一样勤勤恳恳地劳作。但这天,老妇人又把她叫过来,对她说:

“我有一些额外的事要你去做。这里有两根纱线,一根白色,一根黑色。我要你去河里清洗这两根线,直到黑色的变成白色,白色的变成黑色。” 女孩把线带到河里,用力洗了几个小时,但它们的颜色丝毫没有变化。

她想,“这比用筛子装水还要麻烦。”正当女孩绝望地想要放弃时,空中传来了翅膀震颤的声音,一群麻雀落在了岸边的白桦树枝上。

“黑的朝东,白的朝西!”它们异口同声地唱了起来。女孩擦干眼泪,再次鼓起勇气。她捡起黑色的纱,面朝东方站立,把纱浸入河中,转眼间,纱线就像雪一样变白了。然后女孩转向西边,把白色的纱浸在水中,纱立刻就变得像乌鸦的羽毛那么黑了。她回头看向麻雀,微笑着对它们点了点头,麻雀们拍打着翅膀表示回应,然后又迅速飞走了。

看到变色的纱线,老妇人张大嘴巴,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不停地问女孩,是哪位魔法师帮的她,以前从没人做到过。但女孩没有回答,她怕给她的小朋友们带来麻烦。

一连好几个星期女主人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女孩像往常一样认真地工作。她希望那些艰巨任务可以到此结束,但她错了。这天,老妇人突然出现在厨房里,对她说:

“我必须再考验你一次,如果你没有失败,你就会得到永久的安宁。这是你洗过的纱线。拿着它们,把它们编织成像国王长袍一样光滑的布料,你要在太阳落山前织完。”

“这最简单不过了,”擅长纺纱的女孩想。但是当她开始织布时,却发现纱线很容易缠结在一起,一使劲就断开了。

“哦,我永远也做不到!”她把头靠在织机上,伤心地哭了。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群猫一只接一只地爬了进来。

“怎么了,漂亮的小姑娘?” 喵咪们问道。

女孩回答:“我的女主人让我必须在日落前把这根纱织成一块布,但是我一碰,纱就断了,到现在什么也没织出来。”

“就是这些事啊,擦干眼泪,”猫咪们说,“我们会帮你做到的。”说完,它们跳上织机,动作熟练,织得飞快,没过一会儿,布就织好了,精美程度可以媲美任何国王的长袍。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女孩高兴极了,在每只猫咪的前额上轻吻了一下,然后猫咪又一只接一只地离开了房间。

“谁教了你这种本领?”老妇人问道,她用双手反复摩挲着这块布料,却找不到任何粗糙的地方。但女孩微笑着,什么也没说。她很早就懂得了沉默的价值。

几周后,老妇人找来女孩,对她说,她已经工作满了一年,现在可以获得自由,回家去了。但她觉得女孩表现得非常出色,希望她能继续留下来。女孩听了,摇了摇头,轻声回答说:

“夫人,我在这里过得很愉快,感谢您对我的恩惠。但是我的继母和妹妹还在家,我很想跟她们团聚。”老妇人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说: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回家,我也不勉强。但你工作如此尽职尽责,我要给你一些奖励。你到仓库上面的阁楼里去,那里有很多匣子。选一个你自己最满意的,但要注意,在你把匣子摆放好之前,千万不要打开它。”

女孩走出房间,准备去阁楼。一到外面,她就看见猫咪们都在等她。就像之前那样,它们跟着她走进阁楼。阁楼里放满了大小不一的匣子,有的装饰精美,光彩夺目,有的外表普通,毫不起眼。她拿起其中一个,仔细打量一番,又放了下来,看上另一个更华丽的匣子。到底应该选择哪个呢,黄色还是蓝色,红色还是绿色,金色还是银色?她犹豫了很久,这时她听见了喵咪的叫声:“把黑色的拿走!拿黑色的!”

听了猫咪的话,她开始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黑色的匣子。但猫咪还在继续叫喊,女孩瞥见了几个不起眼的角落,走过去,开始仔细翻检,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黑匣子,这个匣子又小又黑,一不小心就忽略过去了。

“这就是我最喜欢的匣子,女主人,”女孩拿着小黑匣子进了屋子。老妇人笑着点了点头,让她动身回家。离开前,女孩分别跟奶牛、猫咪、麻雀告了别,小伙伴们很舍不得,大家都哭了。

女孩一直走啊走,最后来到了一片茂盛的草地。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孩发现自己竟然坐在继母院子里的水井上。她站起来,走进屋子。

继母和她的女儿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孩,吓得目瞪口呆,一动不动,好像石化了一般。最后,继母终于缓过劲儿来,说:“你竟然还活着!好吧,今年我一直不走运!你到底去哪了? ”

女孩说,她在井里的地下世界做工,除了报酬,她还带回来一个小匣子,她想把匣子放在自己房间。

“赶紧把钱给我,然后把这个难看的小破盒子拿出去,”女人怒气冲冲地喊道。继母的粗暴让女孩非常害怕,她抱紧珍贵的小黑匣,赶紧走开了。

外屋又脏又乱,因为自从女孩掉到井下后,再也没人来过这里。女孩擦洗打扫了一番,终于把一切都整理干净了,然后她将小匣子轻轻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小架子上。

“现在我可以打开了,”女孩自言自语。她用挂在匣子把手上的钥匙打开锁扣,轻轻掀开盖子,一股强光突然喷薄而出,几乎刺瞎了女孩的双眼,她吓得赶忙后退了几步。没人猜得到那个小黑匣子里居然装着这么多珍贵的宝贝!戒指、王冠、腰带、项链,全都是用最名贵的宝石做的;它们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继母和她的女儿,还有周围的邻居们还以为是房子着火了,都蜂拥而来。毫无疑问,看到这一切的继母满心都是贪婪和嫉妒。她非常想把这些珠宝都据为己有,却害怕在场的邻居们。这些邻居们有多么喜欢这个善良的女孩,就有多么憎恶她恶毒的继母。

女人心想,如果她不能夺走女孩的匣子和里面的宝物,至少她可以想办法获得一个相似的,没准儿比这个更值钱。于是,她让自己的女儿坐在井上,像之前对女孩做的那样,也把她扔到了井里。井底跟之前一样,是一片繁茂的草地。

女孩走着姐姐走过的路,也看到了姐姐看到的一切。但很快一切都不一样了。当篱笆恳求她不要伤害自己时,她粗鲁地笑了起来,为了让自己更轻松地跨过去,她还拔了几根木桩。烤炉给她面包时,她把面包撒在地上,还用脚踩。她给牛挤了奶,随心所欲地喝了很多以后,把剩下的倒在草地上,还把桶踢成了碎片。她没有听到它们说:“你怎么能平白无故这样对我,太不应该了!”

傍晚时分,她来到她姐姐以前经过的地方,看到老妇人靠在门柱上,但她却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你在自己的家乡也这么没礼貌吗?”老妇人问。

“我不能停下来跟你说话,我很忙,”女孩回答。“天色已经晚了,我得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给你梳头发?!那可不行,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她头也不回,摔门而去,门砰的一下砸在了老妇人脸上。她没有听到老妇人在她身后说:“你怎么能平白无故这样对我,太不应该了!”

不久,女孩来到农场,像她姐姐那样,也去饲养母牛和筛玉米。但只有在别人看着时,她才干活。没人的时候,她不打扫牛圈,也不好好喂牛,对它们任意打骂。奶牛们非常愤怒,它们踢翻了桶,用脑袋撞她。至于那些猫咪,女孩狠心地驱赶、虐待它们。这些猫饿得连捉老鼠的力气都没有了,到处都是老鼠。麻雀向女孩乞讨玉米时,它们得到的对待并不比牛和猫好,女孩用鞋砸他们,直到他们惊恐地飞向树林,躲进茂密的枝叶。

几个月过去了。一天,女主人叫女孩去找她。

女人说:“我让你做的所有事情,你都没有做好,但我还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吧。虽然你养不好母牛,也不会筛玉米,但没准儿你能做好其他事。你去把这个筛子放到井里,装满水,一滴不漏地带回来。”

女孩拿起筛子,把它带到姐姐曾经去过的井里。但是没有小鸟来帮她,她试了两三次,水都一滴不剩地漏掉了,只好带着空筛子回去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妇生气地说,“你太没用了,没一件事能做好!”

女主人心想也许女孩已经吸取教训了,但是她错了,女孩根本没有端正态度,干起活来还像以前一样懒散。不久,她又把女孩叫来,给她黑白两根纱线,让她去河里洗。但没人告诉女孩让纱线变色的奥秘,女孩只能把线原封不动地带回来了。老妇人声色俱厉地看着女孩,但女孩满心骄傲,根本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几周后,她接受了第三次考验,就像姐姐之前被要求的那样,女主人也让女孩去纺纱。

但是没有猫咪们到房间里帮忙织布,到了日落时分,女孩只能带给女主人一团脏乱的纱线。

“你在这里什么也做不好,”老妇人说完,就不再管她了。

很快,一年就过去了,女孩找到女主人,告诉她自己想回家。

老妇人回答说:“我根本不想留你,你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不过,我会给你一些报酬。你到阁楼上去,给自己选一个匣子。但你要注意,等你把匣子摆放好,才可以打开。”

这就是女孩一直希望得到的,她高兴极了,没有感谢老太太,就飞快奔向了阁楼。阁楼里有一堆五颜六色的匣子,有蓝的和红的,绿的和黄的,还有金色和银色的。拐角处放着一个黑匣子,跟她姐姐带回家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她自言自语:“如果那个黑色小盒子可以装那么多珠宝,那么红色的大匣子就可以装足足两倍。”说着她迅速抱起红匣子走了出去,也不跟女主人告别,直接动身回家了。

她双手捧着匣子走进屋里,叫嚷着:“看,妈妈,看我带来了什么!”

“啊,你带回来的这个匣子跟那个小黑匣很不一样啊,”母亲兴奋极了。但女孩忙着找放匣子的地方,根本没有理睬妈妈。

“放在这里最好,不不,还是这里比较好。”女孩把匣子放在一件家具上,又换到另一件家具上。“不,这个匣子这么好看,放在厨房里太可惜了,还是放在客厅里吧。”

于是母女俩得意洋洋地把匣子带到楼上,放在壁炉上面的架子上。然后,她们从手柄上解开钥匙,打开了盒子。刺眼的亮光一下子迸发出来,就像之前一样,但发出光芒的不是珠宝,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烈火沿着墙壁蔓延到了整个房间,把屋子里里外外的东西都烧了个精光,包括女人和她的女儿。

邻居们被火光吸引,像之前那样一窝蜂赶了过去。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整栋房子烧得只剩下鸡圈。于是,女人的继女,也就是那个变得非常有钱的善良女孩,一直幸福地生活着。

发财的金匠[摘自《乡村圣诞故事集》]

从前有个金匠,生活在一个道德败坏的村庄。那里的人贪婪无耻,为了金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尽管如此,金匠却膘肥体胖,财大气粗。他唯一喜欢的朋友是个为农场主喂养牲畜的牧牛人。每天晚上,金匠都会经过牧牛人的房子,说:“来吧,咱们一起出去走走。”

但牧牛人并不喜欢晚上散步。他说,自己整天在外面放牧,到了晚上只想开开心心在家休息。但是金匠总来烦他,搞得这个可怜人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最后,牧羊人非常恼火,他甚至想去跟金匠吵上一架,这样就不用跟他一起散步了。他向另一位牧牛人征求意见,伙伴告诉他,最好的办法是去杀死金匠的妻子,这样金匠一定会把他当作仇人。于是,在这个没有法律、无法惩处此种罪行的地方,愚蠢的牧牛人真的采纳了这个建议。一天晚上,金匠的妻子一个人在家,牧牛人握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棍子,径直闯了进来,一棍子敲在她头上,把她打死了。

金匠回到家,发现妻子死了。但他什么也没说,把尸体拖到门外黑漆漆的小巷里,靠在屋边的墙上,然后走进院子里等着。这时,一个有钱的游客沿着小路走了过来,就像金匠推测的那样,这个男人看到墙边靠着一个人,就走上前打招呼:“晚上好,朋友!今晚天气可真好啊!”

但是金匠的妻子什么也没说。男人又大声地重复了一句,仍然没有得到回答。于是,他又第三次大喊:

“晚上好,朋友!你聋了吗?” 仍然没有得到回答。男人气得火冒三丈,觉得这个人太粗鲁无礼了。他捡起一块大石头,朝金匠的妻子砸过去,喊道:“我来教你什么是礼貌!”

可怜的女人立刻跌倒在地。男人惊讶极了,金匠却瞬间尖叫着冲出来:

“混蛋,你杀了我老婆!啊,我可怜的老婆。我们一定要为你主持公道!”

他们互相指责,争吵不休。陌生人恳求金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并答应给他丰厚的报酬以赔偿这场不幸。最后,金匠不再嚷嚷了,同意接受男人的一千块金币。陌生人立刻帮他埋葬了可怜的妻子,然后冲到旅馆,收拾好行李,天一亮就飞也似地逃走了。他害怕金匠突然后悔,指控自己杀了他的妻子。金匠就这样突然一夜间多了很多钱,人们很好奇,都来问他,要他给个说法。

“是这样的,”他说,“我的妻子去世了,我卖了她。”“你卖掉了死去的妻子?”人们大喊。“是的,”金匠说。

“你卖了多少钱?”

金匠回答说:“一千枚金币。”

村民们听了,立刻跑回家,每个人都抓住自己的妻子,用力掐死了。第二天,他们出门去买死掉的妻子。但他们走了很远,始终都没有卖出去,人们用尖利的言辞指责和嘲笑他们,还有人指引他们去附近的墓地。最后,他们意识到自己被金匠骗了。于是,他们又匆忙赶回家,抓住倒霉的金匠,把他驱赶到河边。金匠哭嚎着哀求,但他们根本不理睬,扑通一声就把他扔进了河里。河水很深,里面杂草丛生,污浊不堪。

“这就是他捉弄我们的教训,”他们说。“他不会游泳,一定会被淹死,这样就不用担心他再来找麻烦了。”

金匠确实不会游泳。他被扔到深水里,立刻就沉了下去。他的仇人们以为他必死无疑,就纷纷走了。但事实上,金匠并没有真的被淹死,他被水流冲到了另一个弯道。在那里,他幸运地碰到了漂浮在水中的“暗桩”(你知道的,暗桩就是漂浮在水面以下的树枝或灌木丛);然后,他紧紧地抱住这个暗桩,最终漂到了离河岸两三英里远的地方。上岸后,金匠看到一头健壮的水牛,就立即跳到了水牛背上,骑着回家了。村民们看到金匠回来,惊讶地跑出来,问道: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在哪搞到了这头水牛?”

“啊!”金匠说:“你们根本想不到我经历了什么激动人心的奇遇。就在你们把我扔下去的那个地方,我发现了草地、大树、繁茂的牧场、成群的水牛,还有各种其他牲口。事实上,我根本不想回来。但是,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们这件事。”

“哦,哦!”贪婪的村民们心想,“如果有水牛在那里,我们也要去带几头回来。”在金匠的鼓动下,第二天一早几乎所有人都赶到河边。为了尽快抵达金匠说的那个美妙的地方,他们将大石头绑在脚和脖子上,迫不及待地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然后就溺水淹死了。

每当有人在水中挣扎着挥动手臂时,金匠都会大喊:“看!他在呼唤你们剩下的人,他已经弄到了一头上好的水牛!”

其他人不再怀疑,也跳了下去,直到所有人都淹死了。然后,狡猾的金匠回到了自己的家,占有了整个村庄的财富,他变得更加富有。但是你以为他会因此而快乐吗?并没有。谎言从来不能让一个人获得幸福。的确,他用贪婪和狡诈战胜了其他同样贪婪邪恶的村民。他变得更有钱,也变得更加肥胖。最终,他胖得不成样子,连动也动不了。一天,他得了中风,死掉了,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给他一点点同情。

魔法花环[一个普什图人讲给坎贝尔少校的故事]

从前,一对再婚夫妻带着他们的两个女儿住在森林附近,其中一个女孩是男人的女儿,另一个是他妻子的女儿。男人的女儿美丽大方,温柔善良,但女人的女儿却既粗鲁又丑陋。但她妈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她是有史以来最迷人的少女。

一天,男人叫他女儿跟自己一起去森林砍柴。他们一整天都在非常辛苦地劳作,不停挥动着斧子,但雨下得很大,两人冻得瑟瑟发抖。等他们回到家,全身都湿透了。但是,男人郁闷地发现自己把斧子丢在了森林里。他知道,要是斧头在淤泥里泡上一整夜,一定会生锈腐蚀掉。于是,他对妻子说:

“我把斧头丢在森林里了,叫你女儿去取一下吧。我女儿辛苦一整天了,累得半死,全身都湿透了。”

但妻子却说:“反正你女儿身上都湿了,再回去拿斧头也没什么。再说,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一点小雨不会难倒她的,但我女儿要是淋湿了,一定会得重感冒的。”

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男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他叹了口气,告诉那个可怜的女孩,她还是得回森林去把斧头拿回来。

天已经很黑了,通往森林的路比平时更难走,更费时,女孩的鞋子好几次陷进了淤泥里。但女孩不但美丽大方,更加坚强勇敢,她没有因为路途艰难就想着放弃回家。一路上,她的裙子被黑暗中看不见的荆棘撕成了破布,她脸被树枝刮擦出了一道道伤痕。最后,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和父亲早晨砍柴的地方,找到了父亲丢下的斧头。让她惊讶的是,铁斧的手柄上坐着三只小鸽子,它们看上去很悲伤。

“可怜的小朋友,”女孩轻轻抚摸着它们,“为什么你们坐这里淋雨?回家吧,回到你们的鸟巢里,那里比这儿要温暖得多。不过,你们可以先吃点我晚餐时省下来的面包,也许会感觉舒服些。你们坐我在爸爸的斧头上,我得尽快把它带回家,不然继母会狠狠骂我的。”说着,女孩将面包碾碎撒在地上。看到鸽子们欢快地靠过来,她开心地笑了。

“再见了,”她说着拿起斧头,回家了。

鸽子们吃完女孩留下的面包屑,感觉好多了,也有力气飞回树顶的鸟巢了。

其中一个鸽子说:“真是个好女孩。她来之前,我饿得连张开翅膀的力气都没了,我应该做点什么来表达我对她的谢意。”

“我们给她一个花环吧,只要她戴上,花环上的花朵就永远不会凋谢,”另一只鸽子大叫。

“让世界上最娇小的鸟儿坐在花朵间歌唱,”第三只鸟也加入了讨论。

“好呀,好极了,”第一只鸽子说。当女孩走进自己的小屋时,头上出现了一顶玫瑰花蕾的花环,一群看不见的小鸟正在歌唱。

父亲正坐在火炉旁,他觉得女儿虽然衣服很脏,看起来却比平时更加可爱迷人。一旁的继母和另一个女孩却嫉妒得发狂。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居然打扮成这样走来走去,真是荒唐!”她怒气冲冲地说道,粗鲁地摘下女孩的花环,给自己女儿戴上。但是,花环一离开女孩,玫瑰花就枯萎了,变成了灰褐色,鸟儿也飞出了窗外。

“看看,这是什么没用的鬼东西!”继母吼道。“赶紧去吃饭睡觉,都快半夜了。”

她假装很鄙视那个花环,但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女儿也能有一个。

也是巧了,第二天傍晚,独自一人在森林里砍柴的父亲回家时,发现自己又忘记把斧头带回来了。继母心里很高兴,温柔地说:

“你这个粗心大意的人,怎么又把斧头给忘了?今天让你女儿待在家,我女儿去森林拿吧。”说完,她把披风披到女孩肩膀上,让她赶紧去森林。

女孩非常不情愿地出了门,一路上不停地抱怨。虽然她也想得到花环,但根本不愿意费劲儿去拿。

当女孩到达继父砍柴的地方,已经攒了一肚子火。她看到斧头的手柄上坐着三只小鸽子,它们耷拉着脑袋,羽毛被雨水打湿了。

“你们这些脏东西,”她大声喊道,“马上走开,不然我就用石头砸死你们。”鸽子们惊恐地张开翅膀,飞到树顶,愤怒地颤抖着。

“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报仇?”最瘦小的那只鸽子问,“从没人这么粗鲁地对待过我们!”

“是的,从来没有,”最强壮的鸽子说,“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知道了,”第三只鸽子回答说,“从现在开始,她只能说 ‘脏东西’ 这几个字,直到她生命的尽头。”

“哇,你真聪明!好极了,”其他两只鸽子喊道。它们拍打着翅膀,兴奋地放声大笑,把旁边树上的鸟儿都惊醒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睡得迷迷糊糊的鸟儿问。

鸽子们齐声说:“这是我们的秘密。”

这时,女孩也到家了,她心情比平时还要差。母亲听到拉开门闩的声音,立刻跑过去,想知道女儿的经历。

“你得到花环了吗?”她叫道。

“脏东西!”女儿说。

“别那样对我说话!你什么意思?”母亲问。

“脏东西!”女儿又说,没办法,除此之外,她说不出任何其他的话。

一时之间,女人觉得自己仿佛被恶魔附身,她转而向继女发泄自己的怒火。

“我知道,一定是你在背后捣鬼,”她喊道。女孩的父亲一离开,女人就抄起一根棍子,使劲地殴打女孩,女孩痛得大叫,跑回房房间,趴在床上默默啜泣。

如果说这个可怜的女孩以前过着悲惨的生活,那现在的生活就有十倍惨。只要她父亲不在,其他人就从早到晚地戏弄和折磨她。看到鸽子重新为她戴上的花环,她们更加嫉妒和愤怒。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个星期。一天,国王的儿子骑着马穿越森林,听到陌生鸟儿在唱歌,那声音如此甜美动人,世所罕闻。王子把马拴在树上,循着声音而去。他惊讶地发现一个正在砍柴的漂亮女孩,女孩头上戴着一个粉红色玫瑰花蕾做成的花环,歌声源源不断地从花瓣中传出来。他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默默注视好一会儿,然后戴上帽子,走上前跟女孩交谈。  

“小姑娘,你是谁,谁给了你那会唱歌的玫瑰花环?”他问道。他没有看到隐藏在花朵中的小鸟,它们太小了,不靠过去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住在森林旁边的一间小屋里,”女孩脸红了,她以前从未和王子说过话。“我也不知道花环是怎么来的,可能是鸽子们给我的礼物,我曾经在它们饥饿的时候喂过它们一些面包。”王子对女孩的回答很满意,他觉得这个女孩心地善良,同时也深深爱上了女孩的美貌。他恳请女孩跟他一起回宫殿,做他的新娘。老国王对儿子的选择自然很失望,他希望王子可以跟邻国的公主结婚。但王子从出生起就一直按照自己想法行事,所以国王什么也没说,为王子准备了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婚后第二天,新娘派使者给自己父亲送去了贵重礼物,告诉他自己遇到了多么幸运的事情。可以想象继母和她女儿有多么嫉妒,以至于病得下不来床。不过就算她们从此一病不起,也没人会感到同情。但她们还是好起来了,因为女人想到了一个计划,她要向这个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的女孩报仇。

女人是这样计划的。在她婚前居住的小镇上,有一个本领高超的老巫婆。她要去请求这个巫婆按照继女的样貌做一个面具。有了这个面具,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她告诉女儿自己的计划,尽管女儿只能说“脏东西”,但她点点头,笑了,看上去很高兴。

一切都丝毫不差地按照女人的希望进行着。这位新王妃正在花园中散步,而女巫通过魔镜,仔细地观察着她的面容,几分钟就制作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具,几乎没人能辨别出不同。但是,女巫告诫女人,她女儿第一次戴面具时(当然,这正是她想要女儿做的事),她最好假装自己牙痛,并用蕾丝面纱遮住头。女人表示感谢,并给足了报酬,然后把面具藏在披风下带回了家。

过了几天,女人听说国家将举办一场大型狩猎活动,王子一大早就会从宫殿出发,所以他妻子一整天都是独自一人。女人觉得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赶忙带着女儿来到她从未去过的宫殿。王妃在新家过得太幸福了,以至于忘了出嫁前的痛苦遭遇。她很高兴地欢迎继母和她的女儿,还给了她们很多好东西。最后,王妃带她们到海边去看丈夫为她准备的游船。女人找准时机,偷偷溜到女孩背后,把她从岩石上推了下去,女孩立即跌入了深海。然后,女人为女儿带上面具,把王妃遗留下的天鹅绒斗篷披在她肩上,最后又在她头上盖了条蕾丝面纱。

“王子回来时,你就用手捂着脸颊,装着很痛苦的样子,”母亲说,“不管你做什么,都一定要注意不能说话。我马上就到女巫那里去,看她能不能让你摆脱那些可怕鸟儿施加的咒语,唉!为什么我以前没想到呢!”

王子一回宫殿,就来到公主的房间,发现公主躺在沙发上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我最亲爱的妻子,你怎么了?”他叫着,跪在她旁边,试图握住她的手。但女孩立刻把手抽了出来,指着自己的脸颊,支支吾吾地说着一些王子听不清的话。

“你在说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很痛?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让女仆帮你清洗疼痛的地方,可以吗?”王子不停地问。但女孩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说。

“不,我不能让你一直这么难受,”他继续说,“我要召集所有宫廷医生,让他们给你涂上缓解疼痛的药膏!”说着,王子腾的一下跳起来,要去找医生过来。女孩害怕这些医生发现她在装病,一着急,就忘记了母亲叫她别说话,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咒语。她紧紧抓住王子的上衣,以一种恳求的口吻喊道:“脏东西!”

年轻的王子停了脚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揣测,也许是疼痛让王妃变得如此粗鲁,这种事情常会发生。他想,也许妻子独自待上一会儿就会慢慢好起来。王子只好说:

“好吧,我敢说,如果你好好休息,睡个好觉,一定会有帮助的。等你明天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天晚上天气格外闷热,一丝风也没有,王子翻来覆去,过了很久都没有睡着。最后他只能爬起来,走到窗边。突然,他在月光下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她头戴玫瑰花环,缓缓从海底升起,轻轻踏在沙滩上,张开双臂,向宫殿走来。

“太奇怪了,那个姑娘很像我的妻子,”他想。“我必须过去看一下!” 王子立即赶往海边。但是,当他到达那里时,王妃(确实是王妃)已经完全消失了,王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第二天早晨,王子去了假新娘的房间。女仆们告诉他,虽然王妃吃光了她们准备的食物,但还是既不说话,也不起床。王子非常困惑,不知道妻子到底怎么了。是啊,他怎么能猜到,这个假新娘正无时无刻不盼着母亲赶回来,帮她解除鸽子施加的咒语,她也害怕自己说话暴露了身份。最后,王子下定决心要召集所有宫廷医生。不过,他没有告诉王妃,以免她情况更糟。王子亲自去恳求四位国王御用的资深医生,请他们为王妃看病。当他们走进房间,假王妃非常意外,她忘记了鸽子的咒语,气愤地大叫:“脏东西 !脏东西!” 医生们很生气,转身就走了。不管王子说什么好话,也不能把他们留下来。王子试图说服妻子为她的粗鲁行为道歉,但她一言不发。

晚上,王子终于完成了自己身为王室成员的所有繁重工作。他来到窗边,清凉的晚风从海面上飘拂而来,他感觉精神恢复了许多。他又想起了早上发生的事情。他想知道,自己执意要娶一个出生低下的妻子,是不是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尽管她看上去那么美丽动人。但他实在无法理解,刚结婚时,这个安静温柔的女孩完全可以说是一个称职迷人的伴侣,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一个粗鲁无礼,整天生闷气的女人。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他确信,如果女孩不能很快纠正自己的言行,他就只能让她离开王宫。

王子沉浸在思绪中,眼神无意识地转向下方的海面。他又看见了那个跟她妻子很像的女孩,女孩站在水里,向他伸出双臂。

“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王子大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但是当他到达岸边,除了月光照耀下的阴影,沙滩上什么也没有。

这天,离王宫有一段路程的城市要举办一场国家庆典,王子在黎明时分就乘车出发了。离开前,他没再去看他的妻子。

“也许她明天就恢复理智了,”王子自言自语地说,“而且,我还可以把她送回她父亲那里,我们这段时间不见面也许会好一些。”就这样,他不再去想这个麻烦的问题,开始专心思考当下的工作。

王子回到宫殿时已将近午夜。但他没有直接进去,转而来到海边,躲在一块岩石后面。当女孩从海里升起,向他的窗户伸出双手时,王子立刻抓住了她的手,尽管女孩剧烈挣扎着要回到水里——因为她被施了咒语——王子还是牢牢地抓住了她。

“你是我的妻子,我永远不会放手,”王子说。但是,话刚说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双手握住的是只野兔。接着,兔变成了鱼,鱼变成了鸟,最后,那只鸟变成了一条黏滑的蛇,还在不断蠕动着。王子几乎忍不住要松开手了,但他还是拼尽全力,左手死命攥紧,右手拔出佩剑,挥向蛇头。白光一闪,蛇头瞬间滚落,女孩身上的咒语终于解开了!她亭亭玉立地站在王子面前,头戴美丽的花环,鸟儿欢快地歌唱,就像他第一次看到的那样。

第二天早晨,继母带着老巫婆给的药膏回到宫殿,药膏是涂在假王妃舌头上的。巫婆说,如果真正的新娘淹死在海里,这个药膏就能解除鸽子的咒语,但如果她没死,药膏就会无效。女人向她保证,她已经看到继女沉到海里了,不用担心她还会活过来。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请老巫婆给女孩施了咒语。邪恶的继母通宵达旦,马不停蹄地赶到宫殿,径直走进女儿的房间。

“我拿到药膏了!我拿到了!”她激动地喊叫着,把药膏涂在女儿舌头上。

“现在你想说什么?”她得意地问。

“脏东西!脏东西!”女孩回答说。母亲知道她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面如死灰,绝望地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王子与他真正的妻子一起走进来。“你们俩罪大恶极,如果要我决定,我会判处你们死刑。但王妃求我饶了你们的性命。我会让一条船把你们带到荒岛,你们就在那里待到死吧。”

很快,船就准备好了。邪恶的女人和她的女儿被放在船上,驶向远方。再也没有人听到任何关于她们的消息。而王子和他的妻子从此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共同统治着他们的子民。

愚蠢的织工[改编自《乡村圣诞故事集》]

从前有个蠢头蠢脑的织布工,他满世界找工作,却四处碰壁,最后终于在一个农场主那里争取到了放羊的活儿。农场主知道这个人头脑不太灵光,就仔仔细细地告诉他每件事该怎么做,完了还叮嘱他说:“如果财狼或其他什么野兽过来咬羊,你就捡一块这样的大石头——扔过去,狼就会吓跑。”农场主一边说着,一边捡起身边的大石头做示范。织布工表示自己明白了,就开始每天在山坡上放羊。

这天下午,山坡上突然来了一头豹子,织布工立刻以最快速度跑回去,捡起了农场主之前给他示范的那块大石头。但等他赶回山坡,羊死的死,跑的跑,一只都没剩下。农场主得知这个消息,顿时火冒三丈,冲上去狠狠抽了织布工一顿。“山坡上没石头吗,还要回来拿石头?你这个蠢货!”他气愤地大喊,“你不适合放羊。今天,就待在家里,好好照顾我生病的老母亲,你没本事赶跑野兽,至少能给我母亲赶赶苍蝇吧。”

第二天,织布工留在家里照顾农场主生病的老母亲。老妇人躺在院子里的床上,苍蝇在她身边嗡嗡叫,飞来飞去,简直烦死了。织布工不知道用什么来赶苍蝇,就到处找。突然,他灵机一动,想起农场主之前让他用石头驱赶野兽,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一下,证明自己能够聪明地完成任务。他四下张望,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块笨重的大石头,双手搬起来,向苍蝇投掷过去。很不幸,石头正好砸死了那个可怜的老妇人。织布工害怕农场主惩罚他,一溜烟就逃走了,之后附近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他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知不觉来到一个小村庄,那里住着很多织布工。

“不用客气,”他们说,“你先吃饭睡觉。明天我们六个人要去采买织布用的新羊毛,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愿意啦,”织布工回答。

第二天清晨,七个织布工一起动身前往另一个村庄,那里可以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途中,他们经过一条干枯的河流,虽然之前河水很丰沛,但现在河床上一滴水都没有,只剩下干燥粗粝的沙土和光秃秃的岩石。但织布工们已经习惯了“游泳”过河,他们还像以前那样,把衣服脱下来绑在头上,光着身子双手向前划着过去了。等他们游过河,膝盖和手肘都擦伤了。这时,其中一个织布工开始计数,检查大家是不是都安全到达了。

他把每个人都数到了,除了他自己。数完后,他大喊,有人失踪了。大家吓得都开始数起来,但每个人数数时都把自己给漏掉了。最后,他们确信有个同伴不见了,纷纷在河边上蹿下跳,焦急地揉搓着双手,寻找失踪的伙伴。一个过路的农夫看到他们这幅模样,走上前问怎么回事。

“唉!’”其中一个织布工说,“我们一共七个人从河对岸游过来,但现在只剩下六个,一定有人在途中淹死了!” 农夫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们看了整整一分钟。然后,他拿起棍子,开始数数,每数一次就击打一下。“一!二!三!”,一直数到了“七”。织布工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有七个人了,都对农夫感激不尽。他们觉得农夫是一个魔法师,能够把他们从六个人变成七个人。

聪明的猫[来自普什图人]

从前,在一片平原附近的小木屋里,住着一家三口。父亲年事已高,却依旧每日辛勤劳作,最后终于病倒了。他虚弱地躺在床上,明白自己已时日无多。

这天,儿子刚从邻镇买面包回来,父亲就吩咐妻子把年轻人叫过来。

“过来,我的儿子,”老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我知道我要死了。我一无所有,只有猎鹰、猫和猎犬留给你。但如果你懂得如何使用它们,就绝不会饿死。请善待你的母亲,就像对我一样。永别了。”

说完,他头朝墙壁一歪,永远地阖上了双眼。

年轻人无比沉痛,在小屋里默默哀悼了好些天,才逐渐振作起来。这天,他召唤来猎犬、猫和猎鹰,准备出门打猎。离开前还告诉母亲,自己会带猎物回来当晚餐。年轻人在平原上四处游荡,终于发现了一群羚羊,当即指挥猎犬前去追击。猎犬飞窜而去,没多久就叼回一只肥美的羚羊。年轻人把猎物吊在肩膀上,动身回家。路上经过一个池塘,刚走到池塘边,空中掠过一群鸟儿。年轻人轻轻晃动手腕,猎鹰“嗖的”飞射向天空,朝鸟儿猛扑过去。“啪嗒”一声,猎物坠落在地,年轻人捡起来,随手丢进囊中,继续往家走。

快到家时,年轻人停下脚步,先进了小屋旁边的小谷仓,他在里面存放着花园旁边玉米地里种的粮食。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大老鼠从他脚边溜了过去,跟着又是一只,又是一只。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老鼠,身姿矫健,动作敏捷,尖利的猫爪所向披靡。

谷仓中的老鼠很快被捕杀殆尽,年轻人这才离开。他沿着小路徐徐向家中走去,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扭头一看,是位陌生的长者。

“年轻人,”食人怪(就是那个陌生人)温和地对他说,“你是个当之无愧的好儿子,现在你的运气来了。瞧见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没有,跟我过去,什么都不用怕。”

年轻人被这番话蛊惑了,他心中不免惶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像食人怪吩咐的那样跟着他来到湖边。两人在湖边站定,食人怪转身对他说:

“走进水里,闭上眼睛!你会发现自己在缓缓沉向湖底,但鼓起勇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去把湖底的银子带回来,越多越好,我们共同分享这笔财富。”

年轻人攥紧双拳,勇敢地向湖中走去。他感觉自己不断往下沉,往下沉,最后双脚碰到了坚硬的地面。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有四堆闪闪发亮的银山,又发现银堆中间有块奇特的白色发光石,上面刻着他从未见过的诡异人物画像。他把石头捡起来,想仔仔细细看个究竟。但刚伸手握住,石头居然开口说话了!

“只要拥有我,你就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石头瓮声瓮气地说,“把我藏在你的头巾里,然后呼唤食人怪,告诉他你准备回去了。”

几分钟后,年轻人再次站在湖边。

“银子呢?”食人怪连忙问,他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啊,我的前辈,我该怎么告诉您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看到那些金光闪闪的财宝,就惊呆了,整个人像石雕一样无法动弹。突然,我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吓得浑身发抖,就赶紧呼唤您了。”

“蠢货,你跟其他人没两样!” 食人怪气急败坏地喊道,转身就走了。

年轻人等食人怪从视线中完全消失,才解下头巾,掏出石头,说:“我想要全世界最棒的骆驼,最精美的衣服。”

“那就闭上眼睛,”石头说。年轻人赶紧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眼时,眼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骆驼,身上则披上了沙漠王子节庆日穿的礼袍。

年轻人骑上骆驼,让猎鹰站在自己手腕上,带着猎狗和猫往家赶。

这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到家时,他母亲正坐在门口缝制衣服。老妇人惊讶极了,忙不迭地低头鞠躬。

“妈妈,您不认识我了吗?”他朗声大笑道。善良的老妇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更是吓得腿脚瘫软。

“这,这,这骆驼和衣服,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她小心翼翼地问,“我的儿啊,你不会为了这些东西去抢劫杀人了吧?”

“别紧张,它们的来历绝对正当,”年轻人安慰道,“我稍后会跟您解释清楚的,但现在您得去国王的宫殿,告诉他我想迎娶他女儿。”

听了儿子的话,母亲一时傻了眼,她呆愣地盯着年轻人,担心儿子发疯了。年轻人猜到母亲的想法,微笑着劝慰她:

“没事的,不管国王提什么要求,您都先答应下来,一切都会办成的。”

老妇人没有办法,只好颤巍巍地去了宫殿。国王高坐司法厅堂,神色庄严,台下民众逐个上前,陈情请愿。老妇人直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才趋步上前,在国王宝座前俯身跪下。

老妇人心中打鼓,但仍旧强作镇定:“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儿托我前来向您求娶公主殿下。”

国王闻言,眉头一皱,反复打量着眼前普普通通的老妇人,不禁怀疑她是否精神错乱。但他并未下令守卫把她赶走,而是肃容道:

“汝子欲尚公主,须造冰宫一座。寒冰之中,炉火炎炎,终日不熄,神鸟鸣唱,举世无双。”

“陛下,我儿定不负所望,”老妇人无暇细想,先应承下来,随后匆忙起身离开。

年轻人穿着平日的旧衣服,正焦急地在宫殿大门外等候着。

“快跟我说,国王提了什么要求?”他急不可耐地问,还把母亲拉到一边,以防有人听到他们说话。

“唉,儿子,你根本不可能办到的,我劝你还是忘了公主吧,”母亲无奈地回答。

“国王到底是怎么说的?”年轻人坚持问道。

“国王要你建造一座冰宫殿,里面可以烧火取暖,还住着世界上最美丽的、会唱歌的鸟儿!”

“这算什么?我还以为国王会提什么更难的要求呢,”年轻人嗤笑一声,兴奋地喊道,“我马上就能搞定这一切的。”说完他就离开母亲,一个人偷偷来到乡间,从头巾里取出了那块神奇的发光石。

“石头啊,石头,我想要一座冰雪做的宫殿,里面可以生火取暖,还住着世界上最珍稀的会唱歌的鸟儿。”

“没问题,闭上眼睛吧,”石头说。

年轻人立即合上双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出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庄严华丽,熊熊燃烧的火焰透过坚硬的寒冰,散发出梦幻般的粉色光芒。

“公主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他不禁楠楠自语。

翌日清晨,国王甫一醒来,就疾步至窗边,迎风眺望,一座巍峨的冰雪宫殿赫然矗立在平原之上。“此子果然法力高强,或可堪大用,”国王心想。

不多时,老妇人前来复命,国王热情地接待了她,还请她代为转告,婚礼将在第二天隆重举行。

公主对她的新家和新婚丈夫都很满意。一连数日,他们形影不离,在宫殿里赏玩各种奇珍异宝。但年轻人觉得整天呆在屋子里实在闷得慌。他告诉妻子,他明天想出去打猎,不得不跟她分开几个钟头。

“你不会介意吧?”他很在乎公主的感受。

这位新婚妻子十分善解人意,她柔声道:“我当然不想跟你分开,不过我还可以剪裁、装饰新裙子来打发时间。这样,等你回来,咱俩都会很开心的。”

第二天,年轻人如愿以偿地出门打猎去了,苍鹰稳稳地蹲在他手腕上,猎狗和猫欢快地跟在他身后。是的,猫也住在冰宫里,因为宫殿里炉火终日不熄,温暖如春。

年轻人前脚刚走,食人怪后脚就钻了出来。他已经偷偷观察了好些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去,叩响了宫殿大门。

“我前不久去了一个遥远的国家,”他对仆人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最璀璨的宝石,我特地带回来一些。大家都知道公主尤其衷爱漂亮的东西,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赏脸一观?”

恰巧,公主这些天正苦思冥想用什么来装饰自己的新裙子,她期盼这条新裙子让她完胜其他所有姑娘,成为宫廷舞会上众人瞩目的焦点。所以,当有人告诉她食人怪带来了精美的异域宝石时,她毫不犹豫,当即下令把他带过来。

天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光彩夺目的宝石。瞧,这几颗红宝石多么晶莹剔透,这串白珍珠简直世间罕见!绝不能让这些珠宝落入其他女人之手,公主暗暗做了决定。但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睑,以免食人怪看出自己内心的强烈渴望。

“这些对我来说恐怕太昂贵了,”公主装作漫不经心道,“而且,我现在也不太需要新的珠宝。”

“我也舍不得亲手把它们卖掉,”食人怪也表现得异常平静,“但我有一条会发光的石头项链,是父亲留给我的。项链上最大的那颗刻着怪异人物的石头不见了。我听说这颗石头在您丈夫那里。如果您能帮我得到那块石头,我的珠宝任您免费挑选。但您必须假装是自己想要,千万不能提及我。因为您的丈夫非常珍视这块石头,绝对不会随便给一个陌生人。明天我会带来更加精美的珠宝。夫人,再见了!”

公主独自一人在房间,开始浮想联翩,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劝说丈夫给她那块石头。刚开始,公主想,丈夫已经给了自己那么多好东西,还去索要他唯一的珍藏品实在是太可耻了。不,那太卑鄙了,她不能这么做!但一想到那些闪闪发光的钻石,那串诱人的珍珠,公主又改变了想法。毕竟,他们才新婚一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丈夫会很乐意把自己的石头送给妻子的,这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快乐和满足。公主确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晚上,公主为年轻人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菜肴。她轻轻依偎在丈夫身旁,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一言不发,专注地听他讲述白天打猎时发生的惊险故事。

“但我一直在想着你,”年轻人最后说,“我想给你带些你想要的东西。不过,你还缺什么呢?”

“在这么危险的时刻,你都没有忘记我,真是太令人感动了,”公主缓缓道,“是的,我的确已经拥有了很多美丽的珍品。但如果你想送我一样礼物——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也会非常乐意。”

“那你想要什么?我恨不得立刻给你!”年轻人双目灼灼,热切地凝视着公主。

“我想要会发光的石头,就是几天前从你头巾褶皱里掉出来的那块,”公主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指,“那颗小石头上面的标记真的很有趣,我以前从未见过。”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后,他敛容正色道:

“既然我已经对你做出承诺,就一定会履行。但是,你能发誓永远保护好它,不遗失或丢弃吗?我无法告诉你更多,但我请求你一定要遵守这一点。”

年轻人的郑重其事让公主心中讶异,想到自己盲目听从了食人怪的吩咐,不免赧然。但她不喜欢退缩,就假装自己非常喜欢这件新玩具,亲吻和感谢了丈夫。

“毕竟,我也不是一定要把这块石头给那个珠宝商,”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但不幸还是发生了。第二天一大早,年轻人又出去打猎了。一直暗中观察的食人怪也看到了。但他故意过了很久,才敲响宫殿大门。此时,公主早已忙完了日常事务,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垫子上,而她的侍从们正想方设法地取悦她。一个身穿红色制服的高个黑人告诉公主,食人怪正在外面等候,请示公主是否愿意接见。

“马上带他进来!”她当即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垫子上弹起来,完全忘记了前一天晚上所做的决定。很快,她的全部注意力就被闪闪发光的宝石所俘获了。

“您得到那块石头了吗?”食人怪低声问道,以防公主的女仆们听到。她们正站在不远处,偷偷窥视着这些美丽的珠宝。

“就在这里,”公主说着,从腰带里摸出那块人脸石头,悄悄把它混在其他珠宝里。然后她抬高声音,询问项链的价格。为了蒙骗仆人们,公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才表示自己只看上了那串珍珠项链,其他东西根本没有食人怪说的那么值钱,他还是都带回去吧。

“好的,女士,”他鞠了一躬,走出宫殿。

食人怪一走,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公主房间的墙壁上,火焰映照出的温暖红光不见了,公主无意中碰了下墙壁,手上湿漉漉的。她转过身来,不知是现实还是幻境,她发现壁炉里的火焰正逐渐暗淡下去。她赶忙走进陈列美术作品的展厅,房间地板已经被水淹没了,空气湿冷无比,寒意袭遍全身。就在这时,她的女仆也都惊恐地顺着楼梯跑下来,哭喊着:

“夫人!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宫殿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我丈夫很快就会回家,”公主强作镇定,尽管她跟女仆们一样惊慌失措,但她觉得自己必须给她们树立一个好榜样。“到时,他会帮我们解决问题的。”

她们坐在能找到的最高的椅子上,穿上最厚重的衣服,脚下堆着垫子,望眼欲穿地盼着年轻人尽早归来。而那些可怜的鸟儿使劲儿挥舞着快要冻僵的翅膀,没头苍蝇似的到处飞来撞去。终于,它们幸运地发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扇敞开的窗户。它们急忙飞出窗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后,二楼的墙壁和地板完全融化了,公主和侍女们不得不逃离楼上的房间,来到大厅避难。就在这时,年轻人沿着蜿蜒的小路骑了回来。他停在宫殿门口,眼前的可怕景象让他瞠目结舌。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定是妻子背叛了他的信任,不过想到她被吓得魂不附体,已然备受折磨,年轻人也不忍心过多苛责。无暇多想,他急匆匆跨过那些断壁残垣,去宫殿里寻找公主。公主看到年轻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赶紧出来吧,”他催促道,“不然你们就冻死了!”这些人不得不沮丧地离开这里,前往国王的宫殿,猎犬和猫跟在最后。

到了宫殿门口,公主请年轻人跟她们一起进去,但他坚持要离开。

“你背叛了我,毁了我,”他严厉地说,“我现在要一个人去寻找财富。”然后年轻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她。

年轻人带着猎鹰、猎狗和猫,走了很长一段路。每碰到一个人,他就上前询问,想知道他们是否看到他的敌人——食人怪,但没人知道食人怪在哪里。他又吩咐猎鹰飞上万丈高空,用他敏锐的观察力去搜寻食人怪。猎鹰双翅一振,瞬间冲上云霄,过了好几个钟头才飞回来。他告诉主人,食人怪藏在一个遥远的海滨国度,正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呼呼大睡。

年轻人不禁喜形于色,这可真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二话不说,为猎鹰买来香喷喷的肉脯,让它美美地吃上一顿。

“明天,”他嘱咐猎鹰,“你就飞到食人怪住的宫殿去,趁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身边找一块刻着奇怪标记的石头,然后把石头带给我。我希望你能在三天之内飞回来。”

猎鹰说:“我会尽力完成的,但请让猫跟我一起去。”

第二天拂晓,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猎鹰就启程了。只见一道灰影倏忽间腾空而起。猫蜷缩在猎鹰背上,双手死死抱紧猎鹰脖子。

猎鹰叮嘱说:“你最好闭上眼睛,小心头晕目眩。”可怜的猫,平时最多只爬爬树,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高空飞行。

他们披星戴月地飞了一天一夜,翌日清晨终于到达了食人怪所在的城市,猎鹰在宫殿上方盘旋,将落未落。

“亲爱的,”猫这才敢睁开眼睛,“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座老鼠城,下去吧。没准儿老鼠能够帮我们。”猎鹰徐徐降落在老鼠城中央的一株灌木丛上。猎鹰仍留在原处,但猫大喇喇地躺在城堡大门口,把老鼠们都给吓坏了。

过了一会儿,看到猫始终没有动静,一只胆子比较大的老鼠从城堡顶端的窗户探出头来,颤声问:

“您为什么来这里?您想要什么?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请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如果你早点让我跟你说话,那我早就告诉你了,,你完全可以把我当做朋友,”猫友好地说,“如果你能找四个强壮有力、狡黠机灵的人来帮我做点事情,我将不胜感激。”

“哦,我们很荣幸,”老鼠松了口气,“不过,如果您告诉我具体希望他们做些什么,我也许能帮你找到最合适的人选。”

“谢谢你,”猫解释说,“是这样的:你们得在城墙外挖一条地洞,一直通到食人怪的房间,等他睡着了你们再偷偷溜进去。他在身边藏了块刻有奇怪图像的石头。你们要帮我找到那块石头,悄悄带回来给我。注意不要惊醒食人怪。”

“我们会服从您的指令,”老鼠信誓旦旦地回答。然后他就出去找同伴帮忙了。

大约午夜时分,猫还在门口睡大觉。领头的老鼠踌躇了半晌,还是没勇气打开城门,就躲在城堡里冲猫脸上滋水,把她唤醒了。

猫大叫一声,睁眼爬了起来。“这是你想要的石头,”老鼠赶忙说,“我把石头扔给你,接好啦!” 猫接住老鼠抛出的石块。“那么,再见了,”老鼠继续说,“路途遥远,您最好在黎明之前就出发。”

“你的建议很不错,”猫点了点头。她把石头衔在嘴里,回去找猎鹰。

两人飞了一段时间,干粮逐渐耗尽,饿得肚子咕咕叫。猎鹰驮着猫,更是累得气喘吁吁。到了晚上,他疲惫不堪地直摇头,说自己不能再飞了,要在河岸边休息一会儿。

“现在轮到我保管石头了,”猎鹰说,“不然好像什么功劳都是你的,而我什么也没做似的。”

“那可不行,这是我想法子弄到的,理应我来保管,”猫反驳道,她也很累,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不想,意外发生了,猫激动之中抬高了声音,刚咧开嘴巴,那块千辛万苦找到的石头,就顺势滑了下去,正好掉进了一条碰巧游过的大鱼耳朵里。猫和猎鹰当即跳入水里,但为时已晚。

两名忠仆在水里扑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淹了个半死,才好不容易爬到岸上。猎鹰展翅飞上树梢,在阳光下晾晒湿淋淋的翅膀。猫立在岸边,狠狠地抖动着身体,把水都甩了出去。接着,她开始刨河岸上的砂土,还把小土块往河里扔。

“你这是做什么?”一条过路的小鱼问道,“你知道这样会让河水变得很浑浊吗?”

“我才不管这个呢,”猫气呼呼地说,“我要填满整条河流,让里面的鱼都死掉。”

“这太不友好了,我们从没伤害过你,”小鱼大吃一惊,气愤极了,“你哪来这么大怨气啊?”

“哼,你们中有人拿了我的石头,那块石头上刻着奇怪的图案,我之前不小心把它掉进水里。如果你承诺帮我找回来,我就会离开,不再打扰你们。”

“我一定会试着找的,”小鱼急忙安抚道,“但是你必须要有一点耐心,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说着,这条鱼就窜入水里,只见一道银白的身影在水中一闪而过。

小鱼以最快的速度游到不远处的海域,把住在附近的亲戚朋友全都召集过来,告诉这些河里的居民,他们正面临着可怕的威胁。

“我们没人能做到,”这些鱼纷纷摇头说,“但是住在海湾上游的那条金枪鱼说不定可以,尽管他已经年纪很大了,却总是到处走动。如果有人能做到,他也许能够告诉你。”小鱼又火速赶往金枪鱼那里,再次讲述了这件事。

“天哪,几个钟头前,我刚从那条河上经过!”金枪鱼喊道,“我回来时,感觉有东西掉进了耳朵,现在也还在。不过,我回家后就忘了这事儿,睡觉去了。也许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说着,他伸出长长的尾巴,把石头从耳朵里掏了出来。

“没错,一定是这样,”小鱼欢呼起来,乐得一蹦三尺高。他用嘴含住石头,来到猫等待他的地方,把石头搁在沙滩上。

“小鱼,小鱼,真是太感谢你了,”猫见到石头,不由喜出望外,“我会报答你的,不会再打扰你们啦。”说完猫轻轻一跃,跳上猎鹰后背,一起向主人飞去。

啊,看到他们成功带着魔法石归来,年轻人激动万分,满心欢喜。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将石头捧在手心,祈求一座新的绿色大理石宫殿。接着,他又祈求让公主和她的女仆们居住在这里。就这样,他们在大理石宫殿里生活了很多年。老国王去世之后,公主的丈夫就取而代之,继承了王位。

马努斯的故事[改编自《柏柏尔人故事集》]

在遥远的西海岸边,有个国家,国王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奥瑞尔,另一个叫伊拉德。他们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人们举行了一次大会,决定等两个孩子足够大的时候,从他们中选一个出来继承王位,统治整个国家。

几年过去了,国家又举行了一次大会。大家一致认为,国王的儿子已经到了可以执掌权力的年龄,这本就是属于他们的王位。于是,两个年轻人受邀出席会议,年长的奥瑞尔看上去比弟弟更加孱弱。

听了大会主席的话,奥瑞尔却神色郁郁:“我只想游山玩水,和山间的鹿、水里的鱼在一起,不想费心管理我的国民。”

主席闻言大怒,道:“如果您拒绝承担责任,不履行老国王的誓言,就别想继承任何一片领土。”

弟弟伊拉德劝解奥瑞尔说:“要不,国家一半归你,另一半归我。这样你就不用管理那么多人了。”

“好,就这么决定吧,”奥瑞尔同意了。

此后,洛赫兰土地上,一半臣民效忠奥瑞尔,另一半效忠伊拉德。他们分别统治着自己的王国。几年后,两个国王成年了,下巴上蓄起了胡须。伊拉德娶了希腊国王的女儿,奥瑞尔娶了奥克尼国王的女儿。次年,两个国王都有了儿子。奥瑞尔的儿子体格健壮、孔武有力,伊拉德的儿子却身形瘦小、体弱多病,他们分别有六个养兄弟,这些养兄弟几乎与王子们形影不离。

有一天,奥瑞尔的儿子马努斯和他的堂兄,也就是伊拉德的儿子,召集来他们的养兄弟,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大草坪上打球。他们都在这所学校上学,学习所有王子和贵族应该掌握的知识。比赛进行了很久,球在他们中间迅速传递着,从一个人到另一个。这时,马努斯一个传球,击中了他的堂兄。从没有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这个男孩,哪怕是开玩笑的时候大家也对他呵护有加。他大喊自己受了重伤,就和养兄弟们一起回家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伊拉德的妻子一听,顿时气得脸色煞白,把儿子往旁边一推,转身就来到伊拉德所在的会议厅。

“马努斯朝我儿子击球,差点就害死他了,”她怒气冲冲地说,“杀了马努斯,让他再也干不出这种事。”

伊拉德却摇头反对:“不,我不会杀我哥哥的儿子。”

“那他也不应该杀我儿子,”王后愤愤不平。她叫来侍从,命令他把王子送往神秘之地,那是四条褐色边界线的交汇之处。她还专门请来一位智者,让他陪伴和照顾自己儿子,以防他受到任何伤害。智者把男孩带到山顶,那里阳光普照,他可以看到每个人,却没人能看到他。

接着,王后传唤马努斯到城堡,强行让他禁食一年,甚至不允许他母亲跟他讲话。但最后,马努斯趁王后生病,逃离了监禁他的塔楼,偷偷回到自己家中。

他在家平静地生活了几年。这天,叔叔伊拉德的妻子又派人来找他过去。

王后看到马努斯已经长得像伊拉德一样高大强壮,便说:“你该结婚了。你人高马大、相貌堂堂,我知道有个新娘很适合你,就是芬海德伯爵的女儿。芬海德伯爵实力雄厚,他统治的国家一直效忠于我。我会带一群随从去他的住所,你和我一起去吧。”

这桩婚事就这样达成了。尽管伯爵的妻子很想让女儿在身边多留一段时间,她还是不得不屈服。因为伊拉德的妻子发誓说,如果伯爵不听她的命令,她会收走他所有土地。但如果他把女儿嫁给马努斯,她会把自己王国的三分之一领土赐给马努斯,还会附送大量宝藏。当然,她这样做不是出于对马努斯的爱,而是想要毁了他。

于是两人结婚了。他们与伊拉德的妻子一起回到她的宫殿。晚上,他刚睡着,一位智者,也是他父亲的朋友,偷偷摸过来叫醒他:“危险的谎言就在你身边,马努斯,奥瑞尔的儿子。你以为自己深受宠爱,有一个强大的伯爵女儿做新娘;但你知道伊拉德的妻子为自己儿子找的是怎样的新娘吗?她不同于任何尘世间的女子,而是三月的疾风,你永远也无法与她抗衡。”

“是这样吗?”马努斯也怀疑起来,决定天一亮就去探个究竟。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降临人间时,马努斯就往王后的房间走去,她正躺在侍女们中间。

“我来找您,”他说,“是为了王国三分之一的领土,也是为了你承诺给我的宝藏。”伊拉德的妻子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里你可得不到土地,”她嘲弄地说,“想要土地,你得去旧卑尔根。你也许会在成片的石头和崎岖的山脉下发现宝藏!”

“那么请让您儿子的六个养兄弟和我自己的六个养兄弟陪我一起去,”他说。王后把这十二个养兄弟交给马努斯,他们一起出发前往旧卑尔根。

一年过去了,他们仍然留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靠捕猎驯鹿和挖陷阱捉山羊为生。有一段时间,马努斯和他的同伴们适应了这样的日子,感觉乐在其中。但后来,马努斯对这个陌生的国家渐渐失去了兴趣,满心都是厌倦,于是他们决定一起乘船返回洛赫兰。一路上,狂风怒吼、严寒刺骨,航程漫长而艰辛。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他们驶入了位于伊拉德城堡下方的港口。王后在窗边眺望,看到马努斯正在远处的山上攀爬,后面跟着那十二个养兄弟。她当即对丈夫说:“马努斯和他的十二个养兄弟一起回来了,让他的生命就此终结吧,这样他就不会再造孽了。”

“很抱歉,”伊拉德还是那副腔调,“我不会这样做的。”

“你不愿意,那就让我来吧,”王后冷笑一声。她把十二个养兄弟叫来,让他们发誓效忠自己。马努斯变得一无所有,他独自一人回到旧卑尔根,心中无比凄凉。当他到达岸边,向森林走去时,天色已晚。途中,他遇到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男人。

“是你,马努斯,你又回来了?”男人问。

“是我,”马努斯黯然地说,“只有我一人从洛赫兰回来。”

男人沉默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说:“我梦到你佩戴着一把宝剑,成了洛赫兰的国王。”

马努斯苦笑:“我没有剑,而且我的弓也断了。”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承诺,我会给你一把新剑,”那人又说。

“如果我当了国王,我一定会信守承诺,”马努斯毫不犹豫,“说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承诺。”

“我是你祖父的军械制造师,”男人回答说,“现在我想成为你的军械制造师。”

“我很乐意答应你,”马努斯笑了。他跟着男人走了一小段路,来到他房子跟前。这座木屋跟其他房子都不一样,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满满当当地挂着武器,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

“挑一把你喜欢的,”马努斯从挂钩上取下一把剑,抵在膝盖上,左右手用力一掰,啪嗒一声,剑断了,他又试了另一把,又断了,再试一把,还是断了。

“不要再一个劲儿地折剑了,”男人喊道,“请看一下我跟随你祖父作战时佩戴的那把旧剑、头盔和铠甲,也许您会发现它们是用坚硬的钢铁做的。”马努斯把剑抵在膝盖上,用力向后掰,试了三次,都没有折断。于是,他把剑束在腰间,戴上旧头盔。系皮带时,他无意中看到窗外有块随风轻摆的长布条。

“那是什么布?”他问。

“那是森林小矮人编织的纱巾,”男人说,“当您饿了,它会给您食物和饮料;当您遇到敌人,有了纱巾,敌人也不会伤害您,反而会俯下身来亲吻您的手背以示臣服。拿上它,好好利用吧。”马努斯兴奋地将纱巾缠绕在手臂上,准备离开屋子。这时,他听到铁链被风吹动发出叮铃哐当的声音。

“那条铁链有什么用?”他问。

“任何人,只要脖子上戴上那条铁链,就会勇猛无比,能战胜上百个敌人,”军械师回答说。马努斯把铁链缠在身上,走进了森林。

突然,灌木丛里窜出两只大狮子,身边还带了一只幼狮。凶猛的野兽向他扑来,大声咆哮,恨不得立刻吃掉他。但马努斯迅速弯腰,将纱巾铺在了地上。狮子立刻停止攻击,低下头,亲吻他的手腕,然后就走开了。但那只幼崽却跳到布上,把自己卷了起来。马努斯就把纱巾连同小狮子一起卷起来,带着它们前往旧卑尔根。

又过去了一年,马努斯和幼狮终于来到了洛赫兰。伊拉德的妻子出来迎接他,身边还跟了一只体型娇小却性格勇猛的棕狗。小狗看见幼狮,立即冲上去想吃掉它。但幼狮伸出利爪,掐住狗脖子,左右甩了几下,小狗就死了。伊拉德的妻子悲痛不已,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刻杀死马努斯和他的幼狮。但她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最后马努斯和幼狮又回到了旧卑尔根,十二个养兄弟也跟他一起去了那里。

有人告诉伊拉德的妻子,“不管马努斯在旧卑尔根还是其他任何地方,我的兄弟红精怪都能让他身首异处。”听到这番话,她就同意让他们离开了,“让他们走。”

一个信使把这些话带给了奥瑞尔的妻子,她赶紧派船前往旧卑尔根,要在红精怪杀死儿子之前救下他。船上有一名海员。但伊拉德的妻子制造出一片茫茫大雾,雾气弥漫了整个海面。航行的人担心船只撞上礁石,都不敢划船出海。夜幕降临,幼狮的双目炯炯有神,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偷偷溜到马努斯身边,让他骑在自己背上,两人来到岸边。幼狮吩咐马努斯在岩石上休息,等他回来。马努斯随即睡下了。过了一会,他耳中传来一个声音,有人在说:“起来!”他睁开双眼,看见海边停着一艘船,幼狮变成海员坐在船上。

他们在大雾中航行,没有人看见他们。他们到达洛赫兰后,幼狮把铁链缠在脖子上,从船上跳下来,马努斯紧随其后。幼狮杀死了所有的城堡守卫,又杀死了伊拉德和他的妻子。就这样,故事的最后,奥瑞尔的儿子马努斯被加冕为洛赫兰的国王。

小偷平克尔[缩编自《西高地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寡妇,她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长大后不事生产,成了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懒汉。但出于对他们母亲的敬重,还是有一些邻居给了他们工作机会。不过,故事一开始,由于他们过分粗心和懒惰,主人们已经宣布不再雇佣他们了。

他们只能回去找母亲和他们瞧不上眼的弟弟。因为弟弟一直在家做事,每天喂母鸡、挤牛奶,他们嘲弄地叫他“平克尔”(德语:纨绔子弟,讲究穿着的人),后来,“平克尔”就成了他的名字,整个村庄的人都这样称呼他。

两个年轻人觉得,与其被迫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不如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如果不是母亲对他们失去耐心,他们恨不得一直坐在火炉边,到死也不出去干活儿。寡妇说,她不会再让他们赖在家里了,既然他们不愿意在家门口找工作,那就得去其他地方找。平克尔说,他也已经足够大,可以进入社会了,等他有了钱,他会请母亲过去为他管家。听到小儿子说也要出去,母亲顿时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说这番话。

小儿子的离开让寡妇忍不住伤心落泪,但看到他下定决心要与哥哥们一起走,她最终没有挽留。于是,这天清晨,年轻人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他们信心满满,都觉得在花光他们带的那一点点钱之前,就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

但四处游荡了几天,他们才清醒了些。他们发现似乎没人愿意雇佣他们。或者可以这样说,虽然有人表示过意愿,但这几个年轻人却说,他们没能力完成农场主、磨坊主或伐木工提出的全部工作要求。年龄最小的弟弟聪明些,他很乐意做其他人不愿做的那些工作,但他又小又瘦,没人考虑请他干活儿。于是,他们继续游走,只靠在树林里找到的水果和坚果活下去,每天都饥肠辘辘。

这天,他们走了很久,感觉很累。到了晚上,他们正好来到一个陌生的湖边。湖面一望无际,浩瀚无垠,中央有个小岛。一束强光自小岛上喷薄而出,把周遭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就像沐浴在阳光中一样。接着,他们发现草丛中隐隐约约藏着一条小船。

“我们划船到岛上去吧,那里一定有人居住,”大哥说,“也许他们会给我们吃的和住的地方。”他们上了船,向发光的方向划了过去。小船靠近岛屿时,他们看见一座小屋,小屋门上悬挂着一盏金色的灯笼,正是它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小屋附近有一只正在觅食的山羊,金色的羊角上挂着几只铃铛,叮叮当当的声响,悦耳动听。

几个年轻人雀跃起来,以为终于找到可以歇脚的地方。他们走进小木屋,惊愕地看到里面有一个面容丑陋的老妇人。她裹着一件金斗篷,斗篷照亮了整个房屋的,身后是她的女儿。年轻人面面相觑,内心忐忑不安。他们已经通过斗篷认出了这个老妇人,她是个赫赫有名的女巫。

“你们想要什么?”女巫一边问,一边示意女儿搅拌火上的那口大锅。

“我们又累又饿,想找地方住一晚,”大哥回答说。

“你们不能留在这里,”女巫说,“但在湖对岸的宫殿里,你们可以得到食物和住所。划船过去吧,不过要把这个男孩留给我——我能给他些活干,尽管我听说他反应灵敏,为人狡诈,没准会对我不利。”

“我这么弱小可怜的男孩怎么可能伤害到您这么法力高强的女巫呢?”平克尔可怜巴巴地说,“求您让我和我的哥哥们一起走吧,我保证永远也不会伤害您。”女巫最后还是放了他,让他跟他哥哥们一起上了船。

路程比他们想像的还要长。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到达宫殿。

现在,他们终于交上了好运。大哥和二哥被安排在国王的马厩里工作,弟弟平克尔成了小王子的侍从。他是个极为聪明有趣的男孩,能够敏锐地察觉眼前发生的一切。国王注意到了这一点,经常让平克尔帮他做事情,这让他的哥哥们十分嫉妒。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平克尔在国王的青睐下逐渐飞黄腾达。两个哥哥嫉妒得发狂,最后终于忍不了了。他们凑在一起商量,怎样才能破坏国王对他的信任。他们并没打算杀死他——尽管,也许,他们不会为他的死感到遗憾——但他们想提醒平克尔,他只是个孩子而已,年龄和智商都不及他们一半呢。

机会很快就来了。国王习惯每周巡查一次马厩,以确保自己的马匹得到了妥善照顾。这一次,当他走进马厩时,兄弟俩设法站在国王的必经之路上。国王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赞许,说马的皮毛像缎子一样美丽光滑,还说,自从两个马夫从湖对岸过来到现在,马匹的情况已经大有改善。这时,两个年轻人立刻谈论起屋檐灯笼发出的奇特光芒。国王是个非常热衷于搜集各地珍宝的人,他一下子就掉入了陷阱,立刻询问他们,在哪里可以得到这个不可思议的灯笼。

“陛下,请让平克尔去找灯笼,”他们说,“灯笼属于一个老巫婆,毫无疑问,她在用这个灯笼做坏事。但平克尔善于言辞,他能战胜任何女人,不管是老太婆还是年轻姑娘。”

“让他今晚就去,”国王喊道,“如果他给我带来了灯笼,我就让他做我的重臣。”

一想到要去冒险,平克尔就兴奋不已。他没有耽搁,当即借了一条停泊在岸上的小船,划船去了小岛。到达时天色已晚,四下一片漆黑,但是他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饭香,知道女巫正在做晚餐。于是,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屋顶,悄悄观察屋内情形,就在老妇人转身的一瞬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盐,洒进了锅里。平克尔刚撒好盐,女巫就把女儿叫了过来,指挥她把锅从火上移开,把炖好的菜倒进碟子里。晚饭已经煮了很久,她都饿了。女巫尝了一口,立刻放下汤匙,指责女儿没有认真做饭,因为她不能吃任何带盐的食物。

“你到山谷下面打些泉水回来,我要重做一份晚饭,”女巫叫喊道,“我已经快饿死了。”

“但是,妈妈,”女孩说,“天已经黑了,我怎么才能找到井啊?你知道灯笼的光照不到那里。”

“那你带灯笼过去吧,”女巫说,“我得吃晚饭,附近没有饮用水。”

于是,女孩一手拎着桶,一手提着金灯笼,匆匆向井边走去,平克尔悄悄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挡住了光线。女孩弯下腰用桶装水,平克尔猛地向前一推,把女孩推到了井里,然后抢走灯笼,急急忙忙回到船上,向对岸划去。

过了好一会儿,平克尔已经离小岛很远了。女巫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还没回来,就出门寻找。小屋四周一片漆黑,但遥远的湖面上,那闪闪烁烁的流光是什么?女巫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猜到发生了什么。

“是你吗,平克尔?”她喊道。

年轻人回答:“是的,亲爱的夫人,是我!”

“你这个骗子,居然敢偷我东西?”她说。

“没错,亲爱的夫人,我是偷了,”平克尔回答。他害怕女巫会跟上来,船划得飞快。但女巫在水上没有魔力,只能气冲冲地回到木屋,一直喃喃自语:

“小心点!小心点!下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平克尔回到宫殿时,太阳还没有升起。他走进国王的房间,高高地举起灯笼,灯光洒在床上。国王顿时醒了过来,看到正在向他发光的金色灯笼,他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地抱住了平克尔。

“你这个狡猾的人啊,”他喊道,“你带给我的宝贝真是太棒了!”

他叫来侍从,下令为平克尔准备一个挨着自己的房间,并且允许年轻人可以随时进入自己寝室。此外,他还将在议会中占有一个席位。

毫无疑问,这一切让兄弟俩比以前更加嫉妒了。他们又开始谋划如何毁掉平克尔。最后,他们想起了那只有金角和铃铛的山羊,乐了起来。他们说:“这一次,老妇人一定会看管好一切,让他尽可能地耍小聪明吧,羊角上的铃铛一定会提醒女巫的。”于是,当国王像以前一样来到马厩,并称赞他们很聪明时,两个年轻人告诉他巫婆还有另一样神奇的宝物——长着金角的山羊。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国王晚上就再也睡不着了,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得到这只神奇的动物。他知道女巫现在已经有了警觉,再去偷山羊一定会有危险。他花了很长时间去谋划如何骗过女巫。但不知为什么,他始终想不出解决办法。最后,就像兄弟俩推测的那样,他还是找来了平克尔。

“我听说,”他说,“那个小岛上的老巫婆还有一只金角山羊,金色山羊角上挂着的铃铛能发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我一定要得到那只山羊!但请告诉我,我怎么才能得到它?如果有谁能把山羊带给我,我愿意把王国的三分之一领土送给他。”

“我会亲自去找山羊的,”平克尔说。

这次,没有金灯笼向湖面射出的刺眼强光,平克尔可以更轻松地靠近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岛。但是,山羊睡在小屋里,要从老妇人眼皮底下经过才能偷走它,这怎么能办到呢? 他一边向小岛划船,一边苦苦思索着。最后,他终于想出一个似乎可行的方案,尽管他知道真正实施起来会非常困难。

到达岸边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块木头。然后他就躲在小屋附近,直到天黑透了,女巫和她的女儿快上床睡觉的时候,他才偷偷摸过去,将木头固定在门底下。门是向外打开的,这样一来,你越用力关门,木头就卡得越紧。晚上,女孩像平常一样去锁门栓,她动作很快,木头果然卡得更牢了。

“你在做什么?”女巫问,她看到女儿一直在拉门把手。

“门好像有点问题,怎么也关不上,”女孩说。

“好吧,别管它。没人会伤害我们的,”昏昏欲睡的女巫说。女孩听了母亲的话,径自去睡觉了。很快,她俩都发出了酣睡声,平克尔知道时机到了。他脱下鞋子,踮着脚尖,溜进小屋。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山羊喜欢吃的食物,放在它鼻子下面。趁着山羊吃东西,他在每只金铃铛里都塞满了自己带的羊毛。每过一小会儿,他都要停下来,仔细听听周围的动静,以免女巫突然醒过来,把他变成一只可怕的鸟或野兽。打鼾的声音一直在继续,平克尔尽可能快地塞着羊毛。等处理完最后一个铃铛,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样食物,放在山羊面前,引诱它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他慢慢地退到门边,把山羊引了出去。刚一出门,平克尔就一把攥住山羊抱在怀里,蹬蹬瞪跑到停船的地方。

小船驶到湖心,平克尔便从铃铛中取出羊毛。湖面上顿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把女巫惊醒了。女巫像之前一样大喊着:

“是你吗,平克尔?”

“是的,亲爱的夫人,是我,”平克尔说。

“你偷了我的金山羊吗?”她问。

“是的,亲爱的夫人,我偷了,”平克尔回答。

“平克尔,你真是个该死的小偷!”

“是的,亲爱的夫人,我是,”他回答。

老巫婆怒火中烧,大吼道:“啊!你可当心了!你要再来我这里,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平克尔大笑,划船而去。

国王非常喜欢这只山羊,不分日夜地让山羊陪在自己身边。同时,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平克尔被任命为王国三分之一领土的统治者。可以想象,他的哥哥们比以前更加愤怒,甚至因为气急攻心而日益消瘦。

“到底怎么做才能对付他?”其中一个哥哥对另一个说。最后,他们想起了金斗篷。

“如果他要偷金斗篷,一定得更加聪明!”他们叫道,咯咯的笑了。接下来,国王再次视察马厩时,兄弟俩开始谈论平克尔和他那不可思议的狡猾行为,他们谈到他是如何巧妙地偷走灯笼和山羊的,完成了其他任何人都做不到的事。

“真可惜,他当时在那儿,却没有带走金披风,”他们又说。

“金披风!那是什么?”国王来了兴趣。两个年轻人用夸张的语言描述了一番,极尽华美之词,国王顿时心动不已,当即宣布,他一定要披上这件美丽绝伦的金披风,否则他再也不会感到幸福。

“而且,”他又说,“如果有谁把它带给我,我将把我女儿嫁给他,并且让他继承我的王位。

“除了平克尔,没人能得到它,”他们说。他们无法想象,经过两次警示后,第三次巫婆还能放过他们的小兄弟。于是,平克尔再次被派遣去了,他怀着一颗欣喜的心出发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想了一个计划,然后推翻又想了另一个。最后,他终于想出一个他觉得有可能成功的计划。

他在外套里塞了个大口袋。然后从岸边出发,小心翼翼地在白天就到达了小岛。他把小船栓在一棵树上,来到小屋跟前。接着,他耷拉下脑袋,换上悲伤而羞愧的表情。

“是你吗,平克尔?”女巫喊道。陡然见到平克尔,她两眼放光,凶狠极了。

“是的,亲爱的夫人,是我,”平克尔回答。

“好呀,你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儿,还敢把自己送上门来!”她叫道。“这次,你不可能再逃走了!”说着,她抽出一把大刀,放在地上,开始磨刀。

“啊!亲爱的夫人,求您饶恕我!”平克尔尖叫着,跪在地上,看上去慌乱急了。

“饶了你?你这个小偷!我的灯笼和山羊在哪里?不!不!小偷只有一种下场!”她在空中来回挥舞着那把大刀,锋利的刀刃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好吧,如果我必须要死的话,”平克尔说,好像害怕得瑟瑟发抖,“至少让我选择自己的死法。我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非常饿。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毒药放进粥里,至少让我在死前吃一顿好饭。”

“这倒不是个坏主意,”女人说,“只要杀了你就行,这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她舀出一大碗粥,往里面倒了些有毒的草药,随即做了一些必要工作。平克尔迅速将碗里的粥倒进了衣服内侧的袋子里,还用汤匙发出巨大响动,好像正把碗里剩的最后一点粥刮干净似的。

“不管有没有毒,这碗粥都非常美味。我已经吃完了,一点都没剩下,请再给我一些吧,”平克尔扭头对女巫说。

“好吧,年轻人,你胃口很不错嘛,”女巫说,“既然这是你死前的最后一顿,我就再给你一碗。”她用有毒的草药擦了擦碗,给他倒了剩下的一半粥,然后走到窗前召唤她的猫。

就在那一刹那,平克尔再次迅速将粥倒进了袋子。下一秒,他就倒在地板上,翻滚着身体,仿佛在痛苦挣扎,发出一阵阵哀嚎。突然,他不说话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啊!我想这第二剂毒药对你来说太多了,”女巫望着他说。“我警告过你,如果你回来,会有什么后果。我希望所有的小偷都像你一样去死!但是,为什么我的懒女儿还没把木头取回来,天很快就黑了,她会不会找不到路?我想我还是得去找她。真是个麻烦的女孩子!” 女巫走到门口,想看看是否有女儿的踪迹。但她什么也没发现,外面雨下得正大。

“今天晚上不适合穿斗篷,”她喃喃自语。“不然的话,我回来的时候,它一定会溅满泥浆。”于是,她脱下斗篷,小心翼翼地挂进了房间衣柜里。然后,她穿上木屐,出门去找女儿。等到啪嗒啪嗒的木屐声完全消失,平克尔立刻从地上跳起来,拿出斗篷,飞也似地划船离开了。

平克尔离小岛很远了。突然,一阵风吹过,掀起斗篷,湖面上立刻泛起金色的光芒。刚走进森林的女巫正好转过身来,瞥见远处有一道金光。她将女儿的事抛在脑后,向岸边飞奔而去,一边愤怒地尖叫着,她快气疯了,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被骗了!

“是你吗,平克尔?”女巫喊道。

“是的,亲爱的夫人,是我。”

“是你带走了我的金斗篷?”

“是的,亲爱的夫人,我带走了。”

“你真是个罪大恶极的坏蛋!”

“是的,我亲爱的夫人,我的确是。”

没错,他确实如此!

就这样,他还是将斗篷带到了国王的宫殿。作为回报,他跟国王的女儿结婚了。人们都说应该让新娘在婚礼上穿上金斗篷。但国王对斗篷极为衷爱,不能忍受片刻的分离。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国王都一直带着那件金斗篷。他死后,平克尔成为国王。希望他能改掉自己的坏习惯,更好地统治臣民。至于他的哥哥们,平克尔没有惩罚他们,而是让他们继续在马厩工作,但他们整日都在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