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次进了门,张口就问:“源太在吗?”

阿吉赶紧站起来招呼他:“哎,是师傅啊。来来,您过来坐。”

锐次上得堂来,在火盆前头大大咧咧地盘腿坐下,两口喝光了盛给他的樱汤。他看着阿吉:“怎么了这是?你看起来脸色可不大好。源太呢,他去哪了?我估计你应该也听说了,清吉那家伙今天干了个糟心事,为了这事,我想找源太说两句话。”

“啊,是这样啊。源太他已经去十兵卫那边了。”

“哈哈哈,真利索真利索。厉害厉害,不愧是源太啊!动作比我想得快多了。呐阿吉,不用担心,不是啥大事,叫源太去十兵卫和长老那儿道个歉就成。就说是自己没吩咐清楚,才叫手下的人一时想歪了,一定要请您原谅——给人家低头道两个歉,这事也就结了。用不着为这事儿发愁。

别看这事儿闹成这样,要是对方还说这说那的話,那就把清吉是为了源太才而生气动手的前前后后都说出來好了。听人家说,十兵卫耳朵都被砍下来一只,也没见他抱怨;清吉蠢归蠢,倒还是有几分侠气的。

哈哈哈,就是可怜他吃了我一通老拳,疼得哼哼唧唧。我跟他讲明白了,告诉他要是真杀了十兵卫会搞成什么样,总算是叫他转过弯来。清吉他泪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直说他错了,他做错了事,闹得没边了,还得叫师父去赔礼道歉,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他那股子憨劲儿啊,简直是可爱极了。

哎阿吉,这事你知道不?源太把清吉狠狠骂了一顿,叫他去找十兵卫赔礼道歉。这都是不得不做的面子工夫。这时候你可得出点力啊,不管咋说,得让他……啊,明白吧?阿吉你连源太都能吹动枕头风,这事你绝对有办法,啊哈哈哈。

源太既然不在,我就不多说了。这就走了!记得欠我顿饭就成,有事随时再叫我!”锐次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走了。

阿吉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了好多错事。是她自个儿心胸狭窄,没个主意,把清吉挑唆一通,才叫这气性大的小伙子钻了牛角尖,干出这样的错事。她一边心疼清吉,一边又想着这回不仅叫清吉断了前程,末了还连累她视之如天的丈夫去给那个可恶的十兵卫赔礼道歉。虽然这事是赶巧了,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自己说错了话。

不管怎么说吧,总该做点什么!

她把胳膊肘支在火炉边上,苦思冥想,一个没注意,胳膊肘啪叽一下从炉沿上头滑落下来了。

“嗯,就这样!”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阿吉站起来,打开箱柜的大抽屉,和着麝香香气,拽出来她最喜欢的东西——那是一条腰带。这不是我当年嫁到家里来的时候系的吗?现在看到它,还能想起当时那份欢喜、羞涩、战战兢兢……好啦,拿上它。

还有这条博多产的腰带,还是我缠着丈夫给买来的……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那会儿的我还多么天真啊,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想想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现在我就跟条吐丝的蚕一样操心。

她一会儿丢出一件黄色格子纹的衣裳,一会儿丢出一件最近喜爱的万道丝的衣裳。

千道丝,百道丝,最让我烦忧的只有我丈夫那一道丝……而这只有一条的,绣满了唐草花纹的腰带,这是我那原在将军宅邸里做佣人的叔母的遗物。我一直都好好地收藏着。现在要把它拿出去,我是多么的舍不得。

阿吉这样那样地翻了一通,把能翻出来的东西全翻出来,叫婢女给她包上。趁丈夫还没回家,她动作伶俐,把发梳也都一股脑儿放到小箱子里收好;狠下心来,把这些全都送到了当铺去。

她将换得的钱往怀里一揣,裹上条浅黄色的头巾,不管夜色已深,提着小灯笼一径朝锐次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