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源太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他睁着眼听过头遍鸡叫、二遍鸡叫,相比平时,早早就起身来,他漱口洗手,洗掉一整夜半梦半醒的迷茫,喝了杯热茶,把残余的酒意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清吉霍地坐起身来。揉着朦胧地睡眼,一脸惊诧,张皇失措。源太和阿吉忍不住捧腹大笑,揶揄起他来。
“清吉昨晚都干了些啥?”
清吉一下子坐直身体,把头死死地埋下去。
“喝酒喝得太多,不知道啥时候睡过去了。师娘,昨晚我没做啥错事儿吧?”他小心翼翼地问着;这反而更让人忍俊不禁。
“嗨,那有什么。快来吃饭,吃完饭就去干活儿吧。”
阿吉这话十分温和,清吉却更加害怕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抱着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冥思苦想。说实在的,他那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把清吉送出去了,源太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点儿不像平时一样快活。他连阿吉都不搭理,一个人在那儿琢磨来琢磨去。
他一会儿自言自语“啊,明白了”,一会儿又叹息道“太可怜”;一会儿像是要说“罢了罢了”,接着一会儿又开始生气,“到底如何是好?”。阿吉在一旁看着,觉得实在难过;谁知关心的话刚出了口,却又被一句“闭嘴”给堵回去。她也没法子可想,只好枉自心疼。
源太压根就没顾得上她。他想了又想,直到太阳落山。渐渐地。他像是下了决心;忽然站起身来,换了衣裳,跑到感应寺去求见长老,将昨夜的经过向长老和盘托出。
“虽然我当场确实没明白十兵卫是怎么想的,被他那话气得不行;可回家之后我又仔仔细细考虑过了,我就算自己个儿把五重塔造得再怎么气派,那也是白费了您珍贵的指点。要是那样,那我源太的私心还是太盛,简直不像是个男子汉。
说起来,我看十兵卫也是不愿意轻易放弃的,他甘愿委屈自己把活儿让给我,那出于人情道理,我源太也该克制自己,把活儿让给他做才是。我这糊涂脑子想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想出个主意。就这,他十兵卫也还是不为所动,我是实在没了办法。气也好,怨也好,依然于事无补。既然如此,我是再想不出什么高招了。
所以我只好来求长老您。您就算说要把这活儿交给他十兵卫一个人,我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二话。到底是给他做还是给我做,或者让我和十兵卫一块做,您尽管吩咐就行。只要是您的吩咐,十兵卫和我绝对都能放下争抢的心思,不会有一点儿龃龉。我们两人实在商量不来,所以只好前来请您做主。”
他满面真诚地向长老求恳。
长老莞尔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不愧是值得钦佩的男子汉。好啊,好啊,照我看来,你这番义气比建起一座生云塔更了不起啊!刚才十兵卫也来过又回去了,和你说的是一样的话。他也是好样儿的呀,源太,照顾他一点,照顾他一点吧。”
听了长老语重心长的一番话,源太一下子就点了头。
“嗯,我会照顾他的。”他爽快地回答。
长老布满皱纹的脸上爬上喜悦:“好,好。哎,真是个爽快的男子汉呐!”
听了长老这发自内心的真诚赞美,源太不胜惶恐,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
“托您的福,我也成了男子汉了吗!”
这一句话中凝聚着无限的感慨而激动。源太喜极而泣。此时他这甘为十兵卫助拳的豪情,也如世间一朵美丽的花一般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