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谢谢了!可别再灌我了,我已经喝成仙儿了——”清吉絮絮叨叨地说着,但拿着小瓷酒杯的手半点没往后退。瞧他这好笑的酒鬼模样。清吉喝不要钱的酒喝了个十分醉,就这都还客气着呢:只把老底儿露出三分,还在那正儿八经地坐着。
“师父都没在家,我就醉成了这样,真是对不住。和师娘对喝,那是想跳‘夕暮’也不敢跳哇。啊哈哈,我咋就这么高兴呢。不行不行,我得走了。要是闹得过分了,就要挨师傅骂啦。但是师娘呀,哪怕要挨师傅骂呢,那我也高兴啊。不是因为和师娘对着面才奉承您,是真的,我觉得师娘您比那茶袋2还亲呢。
之前修凌云院的时候,我和阿铁阿庆因为一点小事打起来了,阿铁肩头给扎了个大口子。后来阿铁的爹娘哭着找上了门。唉,是我不好,干了过分的事……虽然后悔,但我家也穷啊,是想尽了办法,最后也没辙;逼得急了,连逃走的心都有了。那时候您不仅默默地给他钱叫他去延医问药,也没骂过我半个字儿。您只是和蔼地说,阿清啊,当时在气头上打了人,那也是没办法;现在要是后悔了,就去道个歉吧。那样的话,阿铁的父母心里舒服一点,你自己心里也能好受点。唉,我何德何能,能叫师娘这样对我!我感激得都哭了。
虽然我自己觉得没必要给阿铁道歉,但因为师娘那句话,最后我还是硬着头皮去道歉了。自那以后,我和阿铁的交情和从前大不相同,不知何时,和他要好起来。现在居然都能相互托付后事了——交情能这样深厚,都是拜师娘所赐。这要是换做茶袋的话,绝对上来就开始扯着耳朵唠唠叨叨:‘真是的,叫你不要去打架,不要出去乱晃!’哈哈哈不不不,就不该说起来这事儿。
啊,茶袋是说我娘呢。不不,哪过分了,没有的事。她就是那种泡了老多老多回,连涩味都没了的老粗茶嘛。
啊哈哈哈,谢谢谢谢。我真得走了。哎,您说什么?这壶酒已经烫好了,叫我喝了再走?啊呀太谢谢了。这要是茶袋,就是我跟她说再来一壶,都得叫她拦住,说两句别喝了。哎呀,我现在真高兴啊。我想唱歌了!您问我会不会唱歌?这也太让我伤心啦!他们都夸我我唱“数尽松”3好听呢!”他这样一团孩气地说着。
阿吉笑着逗他:“可不敢骄傲呀。”
就在这时,源太回来了。“哎不错,正好清吉也在呢。阿吉,准备酒,咱喝起来。清吉,看我今晚不把你灌得烂醉,听你那破锣嗓子唱"松尽"!”
“呀,敢情师父听见了啊……”
1.“夕暮”,一种地方歌曲。
2.茶袋,一说是与“御袋”(即钱袋)谐音。平安时期家中母亲管钱,故有此义。另一说是与“子宫”谐音。此处清吉如此形容,似大有诙谐之意。
3.数尽松,一种罗列带有松字的地名编成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