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浪真的惊呆了。她心想,源太师傅跑来和自家那口子这样亲切的商量,寄托了人家非同一般的真挚心意,非但如此,还又合道理,又通人情,简直像拿朵鲜花送给他。十兵卫居然就这样回答,这跟随便把人家的花拔下来丢弃有啥区别?

“我十兵卫不想这样”,这话太过分了,就是不知情为何物的泥人儿也说不出来啊!太不讲理,简直可恨;这么不识趣,让人扼腕叹息。丈夫这主意怎么看也实在太离谱了啊!

阿浪突然感觉自己浑身绞痛,简直像被上了夹棍一般。她不由地靠到十兵卫身边说:“哎,你这话啥意思啊?师父是那么为彼此着想,要把一无是处的你捎带上,这是多大的情分啊——他一脚就能把你踹开!人家把本来只想自己做的活儿都分给你一半,这样的情意比山都高啊!况且原本来说人家直接叫你去商量就行,现在反而是人家降尊纡贵,特地到我们这个连坐的蒲团都没有一个的破地方来找你说话。你还这样辜负人家的好意!‘我十兵卫不想这样’,这样往自己怀里捞便宜占!师父这样亲切,你就一点就不领情?不管你是贪心也好,任性也好,总得有个度吧!

看这,就我现在穿的这一身,还是去年冬初阿吉师娘送给我的呢!人家同情我穿着单衣瑟瑟发抖,叫我改改穿上。这你都看不见吗?师傅对咱们恩比海深,你非要跟他作对。这就算了,他既没有对你发火,也没有骂你忘恩负义。人家知道爱护弱者,你却仗着人家的慈悲心肠,给人家一律否了。就算你是真的不乐意吧,这是一个懂人情事理的人该说出来的话吗?你好好想想师父的脸面和阿吉师娘的期待。你让我之后有什么脸见阿吉师娘!

就算师父心胸宽广,能想着‘啊,十兵卫夫妇就是不懂道理的笨蛋,不值得跟他们计较’,啥都不想,把咱扔下就算了,可别人会怎么说你?说你不晓得报恩也不晓得道理,是个不解人情的畜生,就跟条狗、跟匹马一样,该叫万人骑万人压。你说你要混到这个份上,即便是把这活儿做了,又有什么光彩可言呢?你不也经常劝我,别那么贪得无厌,别那么斤斤计较吗?跟你自己这话比比,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求求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听师父的话吧!

说起‘高耸入云的生云塔是谁和谁俩人一起建造的’,你能和师父并肩为世人所称赞!你的辛苦也没有白费,师父也算是成人之美,按道理来说不该这样吗?那我也该有多高兴啊!如果这样还不满足,那你真是无药可救了。你觉得这都还不够,我看你是着魔了吧!

唉,可恨!就是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啊!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吗?”妻子哭哭啼啼,苦苦哀求。她低垂着脑袋,发髻上插着根缝衣针,针孔上挂着根线,颤颤巍巍地晃。她这副样子,让人一看就明白是心思百转、愁肠百结。

十兵卫闭着眼,发出了他一贯沙哑的声音:“吵死了,阿浪,闭嘴,碍着我说话了。师父,您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