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金灿灿的阳光耀得杰克•霍洛维不由自主地眯着眼睛。他抬起手把帽子往前推了推，接着又用手在控制器上调整了一下反重力场生成器的脉冲率，把操纵器再次抬升了一百英尺。然后，他坐着啧啧地吸了一会儿小烟斗，他那白色胡髭的边角已经被熏得有些发黄了。在离他五百码远的峡谷的岩壁上有一株灌木，灌木上系着一根红布条，此时，他低头看向那个红布条，正满怀期待地微笑着。
“这次爆破会很漂亮。”霍洛维大声地自言自语道。（这是长期独处的人特有的的说话方式。“我要好好看看这次爆破。”这样的爆破他看过很多次了。他还记得在过去很多年间，他至少引爆过一千次爆破，其中还包括几次热核爆破，那些爆破发生在哪些星球上他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这些爆破各不相同，且各有各的看头，即使是像这次这样的小型爆破也不例外。霍洛维用大拇指找到了发射按钮，轻轻触动开关就发出了一组无线电脉冲。那个红布条消失在从峡谷中升腾起来的的烟尘中，烟尘一接触到阳光就变成了红铜色。巨大的操纵器在反重力场中失重了，轻轻地震动起来；掉落的碎片砸到树上，落到小溪里，溅起了些许水花。
等到机器稳定下来，他操纵机器滑进他在峭壁上炸开的一个裂缝里。这是一次不错的爆破：震落了许多砂岩，击碎了燧石的岩脉，但又并没有把它们崩得到处都是。有许多大石板松动了。他伸长了带爪子的机器臂，又拉又拽，然后用下面的吊爪提起一大块石板扔到峭壁和小溪中间的那块空地上。接着他又把另外一大块石板砸在这块石板上面，这样两块石板在撞击中都碎了。他就这样一块接一块地向下抛着大石板直到他攒够了足够他忙活一天的石块，他才停下来，拿着工具箱和长柄反引力起重机，爬上那块平地，在那儿，他打开箱子，套上手套，戴上护目镜，拿出微波扫描仪和一个震动铁锤。
他击碎的第一块石板里什么都没有；扫描仪上呈现出连续的同质结构图案。他用升降机把它捡起来，前后荡了两下就甩进了小溪里。在检查第十五块大石板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间断的图案，这说明里面有一块日长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里面很可能有些东西。
大约五千万年前，当这个叫查拉图斯特拉的星球还年轻的时候（在过去的两千五百万年中），这里存在过一种类似水母的海洋生物。这些生物死后就陷入到海底的软泥中；沙子覆盖着软泥把它们压得越来越紧实，直到软泥变成了光亮透明的燧石，被埋在海底的水母形生物则变成了致密的小颗粒化石。在某些古老生化奇迹的作用下，有些化石具有了强烈的热光性；作为珠宝首饰佩戴时，遇到佩戴者身上的热气，它们就会闪闪发光。
在地球、（光明星）巴尔德尔星、（爱美星）弗雷娅星或者是（启明星）伊丝塔星上，一小块光滑的日长石就能值不小的一笔钱。即使是在这个星球上，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的矿石买家也给这些石头开出了相当可观的收购价格。霍洛维没抱太大的期望，他从工具箱里取出了一个更小的振动桩锤，随后开始围着这个异质的石头小心翼翼地凿了起来，随着燧石开裂，一块半英寸长的光滑黄色椭圆体显露了出来。
“这得值1000索尔币，如果说它有什么价值的话，”他评论道。他娴熟地东敲敲西打打，那黄色的小石头就从燧石中脱落了出来。他捡起小石头，用带着手套的手掌摩擦它。“可能不是日长石。”他更用力地搓了搓，又把它贴在发热的烟斗上。仍然没有任何效果。“又是一个生长不良的水母。”他一边丢开那石头一边说着。
在他身后，灌木丛中正有个东西在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霍洛维甩掉右手戴着的宽松的手套，扭过身，摸到他的枪。随后他看见了发出噪音的那个家伙——一个一英尺长 (1英尺=0.3048米)的硬壳生物，它有十二条腿、长长的触须和一副尖利的上颚。他改变了拿枪的主意，转而捡了块碎石头，咒骂着扔向那个虫子。又是只该死的陆地虾。
他讨厌陆地虾。它们太烦人了，当然，这并不是它们的错。更准确地说，它们具有破坏性。它们会钻进他露营所带的物品中，试图吃掉所有东西。它们会爬进机器中，品尝润滑剂，从而造成阻塞。它们会阻断电气绝缘体。它们会钻进床垫里，使劲地又咬又夹。没有谁会喜欢一只陆地虾，即使是它的同类。
这只陆地虾躲开了扔过去的石子，它逃窜了几英尺之后转过身，挥动着触须，像是在嘲笑。杰克再次伸手想够枪，但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手枪子弹贵得离谱，可不能浪费在这种幼稚的赌气上。然而他又想到，一个击中目标的子弹不算是真正浪费，况且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开过枪了。他又一捡起一块石头，扔出去了一英尺远，落在了陆地虾的左边。石子一脱手，他就抓住了长管自动手枪的粗柄。石头还没落地的时候，枪就已经准备好，保险栓也打开了。他趁陆地虾逃窜的时候从后方开了一枪。这个类甲壳纲动物被干掉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霍洛维这个老头仍然能准确击中目标！”
不久前霍洛维还把拥有这样的能力当作理所当然的事 。现在年迈的他，需要通过实践来证明自己还具有这样的能力。他用拇指锁上保险拴，把手枪装进皮套，又捡起手套重新戴上。
他从来没有像今年夏天这样见过这么多该死的陆地虾。尽管它们终年泛滥，但是今年夏天尤为严重。甚至是打从第一次殖民化起就居住在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上的老人们也是这么说的。当然，有一些简单的原因能解释这一情况。如果是这样，他会因为自己的无视和迟钝而感到吃惊。这也许跟这里反常的干燥天气有关；也许是因为它们的猎物数量增加了；或者是因为它们的天敌数量减了少。
霍洛维听说陆地虾没有天敌，他对此表示怀疑。有些东西会杀陆地虾。他看见过被碾碎的虾壳，有些就散落在他的营地附近。它们也许是被某些有蹄子的生物踩碎了，又被昆虫剔了个干净。得去问问本•雷恩斯福德，他应该知道。
半个小时之后，他又从扫描仪上发现了另一个间断的图案。他把扫描仪放在一边，拿起了那个小号振动桩锤。这次他发现的是一块大个儿化石，浅粉色的，霍洛维把它从燧石母体里分离出来之后，开始摩擦它，它立即就开始发光了。
“啊！这东西果然不凡嘛！”
他更用力地搓着那块石头；又把它放在烟斗上进一步加热，石头相当闪耀。这可不止1000索尔币，他自言自语道。颜色也相当好。他一边摘手套，一边从自己的衬衫里掏出一个小皮包，松了松挂在脖子上的带子。这小包里面有18个石头，全都像红炭一样明亮。他看了看它们，把新采的那块日长石放了进去，开心地笑着。
* * * * *
维克多•格雷戈正在听着他自己的录音，他用右手掌跟摩擦着左手中的那块日长石，并看着它亮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在磁带中的声音有一种自夸的感觉——并不是那种适合出现在留言磁带上的温和的、非刻意的语调。哦，如果谁想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六个月后，当这盘磁带在地球的约翰尼斯堡播放的时候，人们就能知道那些飞船从500光年之外带来的是些什么货物。黄金锭、白金锭、钆锭；皮毛、生化药剂、白兰地酒；非人工合成物仿制的香水；比塑料好得多的硬木材；香料；装满了日长石的钢化保险箱。这些货物几乎全是奢侈品，这是在星际贸易中唯一真正值得信赖的商品。
他在录音带里还提到了些别的东西。草原野兽肉的需求量比上个月增加7%，比去年增长12%，这种肉在十来个无法生产人类食物的星球上仍然很受欢迎。磁带中还提到谷物、皮革、木料。他还在那个越来越长的单子上增加了十几种物品，这些都是查拉图斯特拉现在可以自给自足而不再需要进口的物品。这里面不包括鱼钩和靴子扣，也不包括爆炸药品、发射燃料、重力场发电机零件、电动工具、药品、人造面料。公司不需要再为查拉图斯特拉供应货物了；查拉图斯特拉完全可以满足公司和其自身的需求。
十五年前，当查拉图斯特拉公司把他派来的时候，这里的一个临时停机场旁边曾有一片可移动的小木屋，差不多就在这栋摩天大楼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如今，马洛里斯波特是一个拥有七万人口的城市，整个星球人口接近一百万，这个数量还在持续增长。这里有炼钢厂、化工厂、核电厂、机械工厂。他们生产自己所需的一切可裂变物质，并且最近又开始出口少量的精炼钚；他们甚至开始生产崩解质[1]屏蔽盾。
录音带的声音结束了。他把磁带轴卷了回去，将其转速设为60厘米/秒，然后把它传送给了无线电办公室。二十分钟之内，这盘磁带就会被拷贝出来并随一艘飞船于当晚抵达地球。在他搞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通讯屏发出了嗡嗡声。
“凯洛格博士正在视频联络您，格雷戈先生。”在外面办公室的女孩告诉他。
他点了点头。女孩儿的手一挥，屏幕上出现了放烟花似的爆炸，她便消失了。当屏幕再度清晰地时候，科学研究部的部长正透过屏幕望着他。维克多微微向上看着他自己屏幕中的倒影，立刻露出一个温暖的、热情的、真诚的微笑。
“你好，莱纳德，一切都顺利吗？”
（莱纳德•凯洛格要么是想得到更多名不符实的夸赞，要不然就是正试图在任何人责怪他之前把事情归咎于他人。）
“下午好啊，维克多。”这比直呼其名要更显尊重——这是优秀人物和杰出人物之间的差距。 “尼克•艾默特今天跟你说过有关大黑水计划的事情了吗？”
尼克是联邦政府的驻地上将；实际上，在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上，他就等同于地球联邦政府。同时，他还是受特许的的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的一个大股东。
“没有,他要跟我说这事儿吗？”
“嗯，维克多，我不太清楚。他现在正在和我视频通话呢。他说关于贝塔洲皮德蒙特地区的降雨的影响有一些不利言论。他对此很担心。”
“呃，这确实会影响到降雨量。毕竟，我们抽干了50万平方英里的湿地，而且季风又是从西边吹来的。东边的空气湿度是会降低。是谁在发表不利言论？尼克又在担心什么？”
“嗯，尼克担心这会对地球上的公共舆论造成不利影响。你知道人们的保护意识有多强烈吗？所有人都在极力反对任何形式的破坏性开发。”
“天哪！他不会认为开垦这五十万平方英里的新耕地是破坏性开发吧？”
“哦，没有啊！尼克没有这样认为，当然不会了。但是，他对那流入地球的歪曲报道表示担心，那些报道称我们颠倒了生态平衡，引起干旱。事实上，我本人也相当担心。”
维克多明白他们共同担心的是什么。艾默特是怕联邦政府殖民星办公室因为他招惹了生态环保人士而责备他。凯洛格没能在他的部门批准项目之前预料到其影响，他担心自己会因此受到指责。他作为一个部门领导，已经在公司里坐到了很高的位置；现在，他是骑虎难下，只有拼尽全力才能保持住现在的地位。
“降雨量比去年下降了10%，比前年下降了15%，”凯洛格说着。“一些非公司人士已经掌握了这些数据，并且也掌控了《网络世界新闻》，甚至是我手下的一些人也在谈论生态副作用。你知道如果这种事儿传回到地球会发生什么吗？环境保护主义狂热分子会得到这些消息，公司将会受到批判。”
莱纳德对此事感到大为头疼。他视公司为自己的全部。公司对他来说就像上帝一般，是比他自己更大更有力的存在。
而维克多•格雷戈则视公司为自己的一部分。公司是大而有力的存在，像交通工具那样，而他才是驾驶员。
“莱纳德，一点点的批评不会对公司造成什么损害，”维克多说。“分红这种大事不会受其影响。恐怕你是对批评太敏感了。艾默特又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报道呢？从你的人那儿？”
“不，绝对不是，维克多。这就是叫他担心的地方。是那个叫雷恩斯福德的最先传播出去的。”
“雷恩斯福德？”
“班奈特•雷恩斯福德博士，博物学家，芝诺科学学会会员。我向来都不信任这些人。他们总是四处干涉，而且学会总会把他们的发现报告给殖民星办公室。”
“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人；是那个长着红色络腮胡的小鬼，看起来衣服总是皱巴巴的，像是睡觉时也不脱下来一样。哎，芝诺科学学会的人当然会四处干涉，他们自然要把他们的发现报告给政府。”维克多开始渐渐失去耐心了。“我真不明白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莱纳德。雷恩斯福德这个人只是做了个有关气象学影响的日常观测报告。我建议你叫你的气象学家们检查一下这份报告，如果报告无误，就把它连同你的其他科学发现一起交给新闻部门。”
“尼克•艾默特认为雷恩斯福德是个联邦政府的卧底特工。”
他笑了起来。查拉图斯特拉星上当然会有秘密特工，数以百计。公司派人来此监视他，他了解也接受。那些大股东们也派了人来，比如星际探索部门、银行垄断联盟、地球-光明星-创世星航空线路。尼克•艾默特有他自己的间谍密探组织，地球联邦政府派人同时监视他和尼克•艾默特。雷恩斯福德有可能是个联邦政府特工——自然主义者这样需要四处流动的职业会是种很好的伪装。但是这个大黑水计划简直是愚蠢之极。尼克•艾默特太过劳心。但是很遗憾，沉重的负担并没有将他击倒。
“假设他就是特工，莱纳德。他会告发我们什么呢？我们是受特许的公司，而且我们有极其优秀的法律部门，这能使我们在特许执照保护下安全无虞。这也是个非常自由的特许执照。在这个个无人定居的三级星球，公司完全拥有这里的一切。只要我们不违背殖民星的法律和联邦政府宪法，我们做什么都行。只要我们不做这些违法的事，尼克•艾默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现在，莱纳德，忘了这件该死的事情吧！”维克多开始斥责起来，凯洛格看起来很受伤。“我知道你很担心这些不利报道会流入地球，这很难能可贵，但是......”
在通话结束的时候，凯洛格又重新高兴了起来。维克多清空屏幕，向后靠在他的椅子上，大笑了起来。不一会儿，屏幕又开始嗡嗡响了起来。他打开屏幕，屏幕上的女孩说：
“亨利•斯滕森先生在线。格雷戈先生。”
“好，把他接进来。”维克多本来要再加一句非常欢迎的，他庆幸自己终于能和有点儿理智的人说话了。
屏幕上出现的面孔衰老而消瘦，嘴唇紧闭，眼角布满鱼尾纹。
“啊，斯滕森先生。很高兴和你谈话。你好吗？”
“我很好，谢谢。你怎么样？”当维克多也回答说身体无恙之后，对方继续说道，“星球仪运转如何？还同步吗？”
维克多望向办公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一件他最珍贵的物品，一个大号的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仪，是亨利•斯滕森给他做的。星球仪在反重力装置的作用下可以离地6英尺，橘色的聚光灯代表KO太阳，在它缓慢地自转的时候，两颗卫星也正绕着它旋转。
“星球仪自身运转准确，大流士卫星也运转得不错，但是薛西斯卫星比正确的经度位置超前了一点点。”
“这可糟透了，凯洛格先生！”斯滕森深表震惊。“我明天第一件事就是去把它调试一下。我早就该去检查它了，但是情况你也知道。总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去做，时间又不够。”
“我也有这样的问题，斯滕森先生。”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斯滕森对于占用了凯洛格先生太多的宝贵时间表示抱歉。其实他的意思是他自己的宝贵时间被浪费了。屏幕清空后，凯洛格坐在那儿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想着要是在他自己的组织里有一百个像斯滕森这样的员工就好了。只要有斯滕森的头脑和性格就好，想要每个仪器制造者都拥有斯滕森技能简直太不切实际了，即使只是想想而已。亨利•斯滕森只有一个，正如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2]只有一个。为什么一个这般的男人要在一个小商店里工作，还是在像查拉图斯特拉星这样的一个边界星球上......
随后他得意地看着那个星球仪。阿尔法大陆已经缓慢地移动到右侧了，在橘色灯光下象征着马洛里斯波特的小点正在闪烁。大流士星这颗内层卫星几乎直接遮住了它，地球-光明星-创世星航空线路在这里拥设有专用航站楼；另一个卫星——薛西斯星正在慢慢进入视线。尽管它和查拉图斯特拉星相关，但它并不归查拉图斯特拉公司所有；地球联邦政府将它作为海军基地保留了下来。这提醒所有人，这里有个比查拉图斯特拉公司更大更有力的组织存在。
* * * * *
格尔德•范•里贝克看见露丝•奥瑟里斯走下了电梯，走到一边，驻足环看着酒廊。他把玻璃杯在吧台放好，杯子里还有少许温热的高杯酒；当露丝的视线转向他所在的方向的时候，他向她挥了挥手。他看见她高兴地也向他挥了挥手，便走上前去迎接她。露丝在他的脸颊上浅浅亲了一下，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开吃之前要不要先来一杯？”格尔德问道。
“哦！天哪！当然要了！我今天正想要这么做呢。”
他带她来到一个调酒机前面，插入他的信用钥匙，在酒嘴底下放了一个四人份酒扎，点了一种鸡尾酒，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总是点这种。他一边点着酒一边留意到她今天的着装：黑色短夹克、淡紫色围巾、浅灰色短裙。这可不是她假期的通常装扮。
“教育部门又把你叫回去干活了？”他一边接酒一边问道。
“是少年法庭。”当他端起酒扎的时候，她从机器下面的架子上拿了几个玻璃杯。“有个十五岁的盗贼。”
他们在屋子后方找到了一张桌子，这里远离酒会高峰期恼人的喧嚣。她喝掉了半杯他刚倒的酒，紧接着点了根烟。
“垃圾镇？”他问道。
她点了点头。“这颗星球才被发现了25年，就已经出现贫民窟了。几乎每个下午我都在那儿，还有一些城市警察。”她看起来不太想谈这件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露丝，你应该叫马林博士找时间去拜访一下莱纳德•凯洛格，悄悄地对他做个彻查。”
“你不会和他之间又有什么麻烦了吧？”她焦急地问道。
他做了个鬼脸，尝了口酒。“只要在这个人身边就会有麻烦。露丝，用这样的人是你们专业的悲哀，莱•凯洛格简直是愚不可及!”他又喝了些鸡尾酒，点了一根她的烟抽了起来。“这不，”点着烟后他继续说道，“几天前，凯洛格告诉我他被调查了，是关于贝塔地区陆地虾泛滥的事情。他想让我启动一个研究项目，研究一下灾情的原因，寻找一下解决方法。”
“然后呢？”
“我按他说的做了。我打了两通视频电话，又写了一份报告发给了他。这就是我傻的地方。我本应该花上几周时间，出一个真正的成果的。”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了实情。天气是造成陆地虾增多的限制因素。虾卵需要在地下孵化，幼虾在春天会钻土而出。如果雨水很多，大部分得幼虾会被淹死，或者在失去土层保护后死掉。根据树木年轮显示，去年春天是几个世纪以来贝塔山麓地区最干燥的一个春天，所以绝大多数的陆地虾都存活了下来，并且由于它们是孤雌繁殖，所有的陆地虾都产卵了。今年春天，天气甚至比去年还要干燥，所以现在贝塔中心区遍地都是陆地虾。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能做些什么。”
“那么，他有没有认为你只是在猜测呢？”
格尔德有些恼怒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你是心理学家，你试着想想。我昨天早上给他发了那份报告。他当时看起来对此相当满意。今天，就在下午的时候，他把报告又打回来了，跟我说这报告一点用也没有。他试图坚称贝塔地区的降雨量一直很正常。真是太愚蠢了。我让他去找他的气象学家和气候学家，因为我就是从他们那里了解信息的。他抱怨说新闻部门正追着他要个解释。我跟他说我已经把唯一存在的解释告诉他了。他说他就是不能采用这个解释。必须得有个什么其他的解释。”
“如果不喜欢真相，就忽略他们；如果需要真相，就虚构出喜欢的真相。”露丝说。“这是典型的对现实的排斥。不是精神病，甚至不是精神神经症。但是显然是神志不清。”她已经喝光了她的第一杯酒，现在正在小口地喝着她的第二杯。“你知道吗，这很有趣。他有没有能够推翻你的理论的观点？”
“据我所知并没有。我有这种感觉，他只是完全不想谈及贝塔地区降雨量这个主题。”
“这很古怪。贝塔地区最近发生了什么其他的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据我所知并没有。”他重复道。“当然，那儿的湿地排水计划就是导致去年和今年天气干燥的原因，但是我不认为......”他自己的杯子空了，他倾斜酒扎要到酒的时候，只有几滴酒滴落了下来。他看了一眼表。“我们晚饭前要不要再来喝点儿鸡尾酒？”他问道。
二
杰克•霍洛维把操纵器降落在了一片组合式临时营房的前面。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累了，于是他爬下操控舱，穿过空旷的草坪来到他居住的小屋门前，进门开灯。他犹豫了一下，向上看着大流士卫星。
这个卫星的周围环绕着一个粗粗的环，这让他记起自己看到缕缕的卷云整个下午都在空中聚集着。也许今晚会下雨呢。这种干燥的天气不会一直持续的。他最近都是把操纵器停在室外过夜。他决定今晚把它放到飞机棚里去。他过去把交通棚的门打开，然后又爬回机器，滑行着开了进去。当他返回小屋的时候，才意识到他走的时候门忘了关。
“该死！我真笨！”他骂着自己。“屋里可能现在已经爬满陆地虾了。”
他赶紧在客厅里四下查看了一下——大号组合课桌和阅读桌下、枪架下、椅子下、通讯屏和银幕后面、作为微缩胶卷库的金属橱柜后边。他什么也没有发现。随后他挂起帽子，取下手枪放到桌子上，走回盥洗室去洗手。
他刚一打开灯，“耶......克！”淋浴隔间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受惊吓的声音。
他迅速转过身，看见了两个大睁着的眼睛正从一个金色毛毛里向上盯着他看。不管它是什么，它有着圆圆的脑袋、大大的耳朵、一张有点儿类似人类的面孔和一个蒜头鼻。它正蹲坐着，在这种姿势下它只有一英尺高。它有两个小手和对生拇指。霍洛维蹲下身想更好地观察它。
“你好啊，小家伙，”他欢迎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小生物很正经地看着他，害羞地说道“耶克。”
“哎呀，好吧；小毛毛，你就是小毛毛。”
他又靠近了些，尽量不去做任何让人紧张的突然的移动，继续和它说话。
“你肯定是趁我敞着门离开的时候溜进来的。嗯，如果一个小毛毛发现门是开着的，它为什么就不能进屋四处看看呢。”
他轻柔地摸着它。它开始往后退，然后又伸出一只小手摸了摸霍洛维衬衫袖子的材料。霍洛维轻抚着它，说它有着最柔软丝滑的毛。随后，他把小东西抱到的膝盖上。那小东西高兴地发出耶克耶克的声音，伸出手臂环住霍洛维的脖子。
“哎呀，好。我们很快就会成为好朋友的，对吧？你要吃点儿什么吗？嗯，我们去看看能找到什么好吃的吧。”
他用一只手从下托起它，然后直起腰，像抱小宝宝那样抱着它——至少，他想起他曾经看到过有人这么抱小宝宝；如果他有办法的话，他能不碰就不碰小宝宝。它大概有15到20磅。一开始，小家伙有些惊慌地挣扎，随后渐渐安静下来并且看起来挺享受被抱着的感觉。在客厅里，霍洛维坐在立式台灯下那把他最喜欢的扶手椅上，观察着他的新朋友。
它是个哺乳动物——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上有相当多的哺乳动物种类——但是除此之外他就不知道了。从地球人的角度看来，它不是灵长类动物。它不像地球上或是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上的任何物种。它是这个星球上自成一类的两足生物，它只是小毛毛，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佳答案了。
这种命名法是任何在三级星球上的人能找到的最佳办法。在四级星球上比如火神星（洛基星）、千蛇星（舍沙星）、雷神星/索尔星上，给动物取名字是很容易的。比如你指着某样东西问原住民，他可能会跟你说出一大串模糊的音节，也许它的意思只是“你想问点儿啥？”[3]，你把这些音用音标字母记下，于是“沃兹特”（whatzit）的发音便成了一个名字。但是在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上没有当地人可问。所以就叫它小毛毛好了。
“小毛毛，你想吃点儿什么呀？”他问道。“张张嘴，让杰克爸比看看你能嚼些什么。”
现实的情况是，小毛毛的下颌是滚圆的，它的口腔状况和他自己的很像。
“你大概是个杂食动物。小外星人，你想不想来点儿地球联邦政府太空军队的应急口粮？三号怎么样？”他问道。
小毛毛发出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说它想要尝试一下。这会足够安全，很多查拉图斯特拉哺乳动物都吃过雅诗三号，没有副作用。他抱着小毛毛走进厨房，把它放在地上，取出了一个野外口粮罐头打开，掰了一小块递过去。小毛毛接过一块金棕色的蛋糕，凑上去闻了闻，非常愉快地耶克，然后把一整块蛋糕都塞进了嘴里。
“以前从来不会出现一个月只能吃这一种东西这种情况。这是肯定的！”
他把蛋糕掰成两半，又把其中一半掰成方便拿取的小块，放到小碟子里。也许小毛毛也想喝点什么。他准备用平底锅接点儿水，如果对方是小狗的话，但当他看见他的小客人蹲坐着用两只手吃东西之后，他改了主意。他从一个空威士忌酒瓶上面拿起一个塑料杯，冲洗干净，又把它放在一大碗水的边上。小毛毛已经渴了，他根本不用说明杯子是干什么用的。
现在已经不早了，不适合再做什么精致的食物了；他在冰箱里找到了些剩饭，把他们合并成一个炖菜。在等菜加热的时候，他在厨房桌子旁坐下，点起了他的烟斗。从打火机中喷出的火焰让小毛毛目瞪口呆，但是真正使他感到震惊的是杰克爸比吞云吐雾这件事。他坐在那里盯着这一切，直到几分钟以后，炖菜加热好了，而杰克爸比也把烟斗放到了一边；小毛毛就回去一点点地吃起雅诗三号来。
突然，小毛毛发出一阵急切的耶克声，而后连蹦带跳地冲进客厅。不一会儿，它就拿着个细长的金属制品回来了，那个东西被他放在了身旁的地板上。
“小毛毛，你在那儿发现什么了？让杰克爸比看看？”
随后他看出那是他的一英寸长的木凿子。他记得一周前他用完之后就把它放在外面的棚子里了，等他再要找的时候就找不到了。这曾让他很担心；对工具心不在焉的人并不能长期在野外生存。他吃完饭把盘子放到水池子里之后，他走过去，在他的新朋友旁边蹲下。
“小毛毛，让杰克爸比看看，”他说。“哦，我不是要把它拿走。我就是想看看。”
凿子的边缘很钝又有缺口。它被用来处理一些不能用木凿子处理的东西，被用于挖、撬；很可能，它还被用作过武器。对于小毛毛来说，它是一个轻便型、多功能型的工具。他把凿子放回到地上，便开始刷盘子。
小毛毛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会儿，又开始审视厨房。杰克不得不从他身边拿走一些他想要研究的东西。刚开始他很生气，但是很快他就明白有些东西他不该拿。终于，盘子刷完了。
客厅里有更多值得研究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废纸篓。小毛毛发现能倾倒垃圾桶，他迅速倾倒它，并且拽出所有掉落的东西。他咬掉了一页纸的一角，嚼了嚼又厌恶地吐了出来。然后，他发现褶皱的纸张能被压平，所以他压平了几张纸，他还发现纸能折叠。后来，他又很开心地把自己缠进了一团纠缠的破旧录音带里。终于，他没了兴致，准备离开。杰克抓住了他又把他带了回来。
“不行，小毛毛，”他说，“你不能把垃圾桶翻得底朝天之后甩手就走。你得把东西收好。” 他摸着那个容器缓慢而明确地说：“垃......圾......桶。”他给小毛毛做起示范，他把垃圾桶扶正，又捡起一片纸，从小毛毛肩膀的高度投进垃圾桶。然后他递给小毛毛一团纸，重复道：“垃......圾......桶。”
小毛毛看了看他，然后说了些什么，听起来可能是：“爸比，你怎么了？你疯了吗？”不管怎样，又经过了几次尝试，小毛毛终于明白了，他开始往垃圾桶里扔东西。几分钟之后，他就把所有东西都扔回去垃圾桶了，只留下一个颜色明亮的塑料墨盒和一个带旋转盖的广口瓶。他把它们举起来说：“耶克？”
“行，你可以留着它们。来，让杰克爸比给你看个东西。”
他给小毛毛演示了如何打开和关闭盒子。然后，他找了个小毛毛可以看得见的地方，拧开瓶盖又再次拧紧瓶盖。
“来，现在。你来试试。”
小毛毛地仰头好奇地看着，然后拿着瓶子坐下，用两个膝盖加紧瓶子。很不幸，他搞错了方向，结果把瓶盖子越拧越紧。他哀怨地耶克耶克。
“不，接着试试。你可以做到的。”
小毛毛又看了看瓶子。他尝试着向另一个方向拧，瓶盖松动了。他耶克了一声，听起来只可能是在说：“耶！有了！”他迅速地把瓶盖取下，举了起来。在得到了赞扬之后，他检查了瓶子和瓶盖，摸了摸上面的螺纹，又把盖子拧了回去。
“你知道吗，你是个聪明的小毛毛。”霍洛维没花多久酒意识到了小毛毛有多聪明。小毛毛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要朝一个方向把瓶盖拧下来然后再朝另一个方向拧回去，现在他已经懂了。就纯粹的推理能力来讲，小毛毛的智力超越了他见过的任何动物。“我得把你的情况告诉本•雷恩斯福德。”
他走到通讯屏前，点击着自然主义者营地的波长组合，营地位于从寒溪入河口沿蛇形河向下70英里的地方。雷恩富斯德的屏幕肯定是自动连接的；他刚点击进去屏幕就亮起来了。在屏幕前出现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外出旅行，十五号返回。请留言。”
“本，我是杰克•霍洛维，”他说。“我刚刚碰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他还在。他和目前为止我在这个星球上所见过的任何事物都完全不同。”
当杰克把屏幕关上的时候，小毛毛有些失落，它觉得刚才通讯屏还挺有趣的。杰克把小毛毛抱到扶手椅那里，让他做到自己的大腿上。
“现在，”杰克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够银幕的控制面板，“看这个，我们来看些好东西。”
他随手打开银幕，就看到了一场熊熊大火的近景画面，银幕中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的人正在烧毁一片衰亡的森林，那里曾经是大黑水湿地。小毛毛惊惶地嚎啕大哭，环着杰克爸比的脖子上下挥动自己手臂，还把头埋进了杰克的衬衫里。嗯，有时森林大火是闪电引起的，给小毛毛看着个不太好。他操作了一下选台器，收到了另一个节目，这次，在位于向西三个市区的马洛里斯波特地区，从公司别墅的房顶上，可以看到城事景象在眼底铺陈开来，落日余晖在西面闪耀。小毛毛惊奇地盯着屏幕看着。这对于一个一直都生活在森林里的小家伙来说简直太美妙动人了。
他对宇航中心和他从银幕看见的很多其他的东西都有着深刻的印象，但是从大流士星上观测到的星球的整体样貌却令他相当地困惑。后来，当那场在马洛里斯波特歌剧院举行的管弦交响乐音乐会播放到中间的时候，小毛毛突然扭动着要脱身，他跌到地上后捡起了他的木凿子，在肩膀上挥舞着，就像手持一把双手剑。
“搞什么鬼？噢！噢！”
一只陆地虾正在横穿客厅，它一定是趁门开着的时候溜进来的。小毛毛从后面越过了它，一边转动着一边用木凿子边缘的棱角向下击中路地虾的颈部，而后又熟练地将它的头砍掉。他看了一会儿这个牺牲品，然后在它身下滑动了一下木凿子，将陆地虾的身体翻转过来，使其背部重重地拍在地上，他用凿子平坦的一边拍击了它两下，把它的底部硬壳击碎。随后，他把那只死掉的陆地虾扯碎，撕下一片片的肉，开始优雅地品尝起来。在处理完大块的肉之后，他用凿子砍掉陆地虾的一块上颚骨，用它来剔起小块的可食用的肉。他享用完毕之后，舔干净自己的手指，准备回到扶手椅上。
“不行。”杰克指着虾壳说到。“垃圾桶。”
“耶克？”
“垃圾桶。”
小毛毛捡起小片小片的碎壳，把它们放到了该放的地方。然后他又重新爬回到杰克爸比的腿上，看着银幕上的节目渐渐睡着了。
杰克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把他放在暖和的座椅上，没有叫醒他。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的，放到大桌子上，他在坐下点着了烟斗，开始写今天的日记。过了一会儿，小毛毛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趴在上面的膝盖不见了了，开始悲伤地耶克起来。
在小毛毛确定了没有臭虫后，那个卧室的角落里的折叠的毯子就成了他舒适的床。小毛毛把他的瓶子和塑料盒子都拿了进来，放到了床边的地板上。然后他又跑到客厅的前门耶克着要出去。从房子走出去20英尺之后，他用凿子在地上挖了个小洞，在那个洞达到要求之后，他又小心地把洞堵住，然后跑了回来。
好吧，或许毛毛们是天生的群居动物，他们是穴、洞、巢这类的地方里的主妇。没有谁喜欢家里被弄得一团糟，当年幼者这么做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会严厉地教训他们，教他们要礼貌行事。这里现在就是小毛毛的家了，他明白自己应该如何行事。
* * * * *
第二天大清早，小毛毛就醒来了，他试图把杰克爸比从毯子里掀出来。他除了是个高效的陆地虾终结者之外，还是个一流的闹钟。但最重要的是，它是杰克爸比的小毛毛。他想出去。这回杰克拿着他的录像机，用影像记录下了整个过程。有一件事需要完成，得开一个小门，门上要有个弹簧让它能保持关闭的状态，这样小毛毛就可以自己开关门了。这是在早餐的时候想出来的设计。制作和安装只花了几个小时。小毛毛一看就明白了，并且搞清楚了如何操作。
杰克回到工作间，他升起锻造炉的火，开始在一块长四英尺，直径四分之一英寸的工具钢上锻造一把宽而尖利的刀片。完工的时候他发现刀的尖端太重了，所以他又在另一端焊接了一个刀柄来平衡重量。小毛毛立刻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了。他跑出去，用尖刀练习挖了几个洞，随即便开始在草丛中寻觅陆地虾的行踪。
杰克拿着照相机紧跟着小毛毛，录下了几个陆地虾被捕杀的镜头，小毛毛的动作完成得优雅而流畅，系统而精准。小毛毛在这一周内并没有学这个“切-拍-拍”的动作套因为他在这之前已经发现了那个木楔子的妙用。
杰克走进工作小棚，完全不清楚他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子，他在小毛毛丢弃凿子的地方找到了它。这是一堆一英尺长的硬木材，很明显它们个个被砂岩擦摩打磨得很光滑。它的一端有个桨片，这足够给陆地虾斩头的了，另一端被制作成尖尖的形状。他将其带回住处，在桌子旁坐下，开始着手用一个放大镜检测这些木材。尖锐的一端上面嵌了一些土——它被用作过锄头。有桨片的一端被用作过铲子、砍头器、碎壳机。小毛毛在开始制作的它的时候就很清楚他要做什么，他力图做得尽善尽美，差点儿就因为过度制作而毁了它。
后来，杰克把它放到桌子顶层的抽屉里。他正想着中午要吃什么，小毛毛突然闯入客厅，抓着他的新武器，激动地耶克着。
“小朋友，怎么啦？你遇到麻烦了吗？”杰克站起身来，走去枪架，取下一把来福枪，检查着它的枪膛。“带杰克爸比去看看那是什么。”
小毛毛跟着杰克到了那个给人类用的大门，他已经准备好了，一有必要就往回跑。
这个麻烦的家伙是个鸟身女妖——一个个头和样子接近地球侏罗纪时代翼龙的家伙，十分巨大，一口就能把小毛毛吞掉。想必它刚刚对小毛毛进行了一次突袭，现在正兜转迂回着准备进行第二次突袭。它撞上了一颗6毫米的来福子弹，后退着翻了几圈之后像个石头一样怦然倒地。
小毛毛显得非常惊讶，他看了那个死掉的鸟身女妖一会儿，发现了那个射出的空弹壳。他抓起那个弹壳举了起来，询问杰克他能不能拿着它。当他得知他可以的时候，他拿着它回到了卧室。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杰克爸比抱起他来到飞机棚，爬上了操纵器的操控仓。
起初，反重力场生成器的跳动和上升的感觉让小毛毛有些担忧，但是当他们用吊爪抓起鸟身女妖又升高到五百英尺的时候，小毛毛开始享受这次旅程了。他们把那个鸟身女妖从几英里的高度扔了下去，在最新版的地图里那里被标明为“霍洛维跑道”，随后他们绕着山转了一大圈之后返回。小毛毛觉得这此旅程有趣极了。
午饭后，小毛毛在杰克爸比的床上打了个盹儿。杰克开着操纵器去了勘探区，又进行了几次爆破，开采了更多的燧石，并且找到了另一块日长石。接连两天发现有用的石头并不寻常。他返回营地的时候，小毛毛正在小屋门前撕扯另一只陆地虾。
小毛毛也爱吃煮熟的食物，如果不是太烫的话。晚餐后，他们走进客厅。杰克想起他把木制陆地虾终结者放回去的时候，在桌子抽屉里见过有一对螺钉和螺母。他取出了这些东西，拿给小毛毛看。小毛毛研究了一会儿，然后跑进卧室，把他的具有螺旋的盖瓶子带了出来。他把瓶盖拧开又拧紧，然后把螺母从螺钉上拧了下来，并把它举了起来。
“瞧，爸比？”他耶克着大概说的是这个意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随后，他又把瓶盖拧开，把拧好螺母的螺钉扔到瓶子里，把瓶盖再重新拧紧。
“耶克，”小毛毛自鸣得意地说着。
他完全有资格满意自己的表现。他一直在概括归纳。瓶盖和螺母都属于普通类别的“可以拧上另一个东西的物品”一类。如果要把它们取下就往左拧，如果要重新把它们装上就向右拧，当然首先要确保它们纹路相吻合。并且由于他可以分辨右手和左手，这或许意味着他除了物品本身之外还可以考虑到它们的特性，这就是成形中的抽象概念。也许这想得有点儿远，但是......
“你知道吗，杰克爸比找到了一个绝顶聪明的小毛毛。你是个成年小毛毛吗?还是说你只是个小毛毛宝宝？切！我肯定是个毛毛博士教授！”
杰克考虑着要给这个毛毛教授些什么，好让他继续研究，如果他确实是教授的话。只是当下，杰克有些质疑那些智慧教了小毛毛太多关于拆东西的事情。有时候，他回家之后会发现有些重要的东西被拆了，或者，更糟的情况是，东西被拆开后又被错误地组装在一起。最后，他在一个壁橱里翻找出了个一锡罐。当他回来的时候，小毛毛已经站到了椅子上，正拿着从烟灰缸上找到的烟斗，一边噗噗地吹着一边在咳嗽。
“诶！这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杰克拿回烟斗，把烟斗柄在他的衬衫袖子上蹭了蹭，放到嘴中，然后把锡罐放到地上，又让小毛毛站在旁边的地上。罐子里大约有十磅重的石头。在他刚住到这里的时候，他曾经收集过一系列的当地矿物，后来，在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之后，他就把它们都扔了，除了其中最美的二三十个样本。现在，他很庆幸自己一直保留着它们。
小毛毛仔细查看了罐子，他确定这个盖子也属于可以拧上另一个东西的物品，他把盖子拧了下来。盖子内侧如镜面般光亮，他花了一些心思才明白他从盖子中看到的只是他自己。他耶克着，又观察着罐子。他断定，这个东西属于“可以倾倒的物品”一类，和垃圾桶差不多，于是他就把东西都倒在了地上。随后，他开始检查那些石头并且按颜色给他们分类。
除了对银幕上的彩色图像表现出的兴趣是表明小毛毛有颜色感知力的第一个真正的证据。小毛毛又继续给出了更进一步的、令人印象深刻的证明，他以正确的光谱顺序，将石头按颜色渐变排列，从一块紫水晶排到一块暗红色的石头。嗯，也许他见过彩虹。也许他曾经住在一个薄雾笼罩的大瀑布旁，太阳闪耀时往往会有一道彩虹出现。又或许，这只不过是他天生的观察颜色的方式。
随后，在小毛毛搞懂那是什么之后，他开始做起安排，把石头摆成奇怪的环形和螺旋图案。他每完成一个图案，就会开心地耶克起来吸引杰克的注意，他会坐下来观察这个图案一会儿，然后把它打散，再开始做一个新的。小毛毛也很懂得享受艺术创作的满足感。他会做一些看起来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只是为了享受制作和观赏的乐趣。
终于，他把石头放回锡罐里，盖好后，跑进卧室，挨着他的其他宝贝摆在床边。他上床睡觉的时候，那个新武器就放在他身旁的毯子上。
* * * * *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杰克把一个整块雅诗三号蛋糕掰碎放好，往碗里倒满水，并且确保他没有留下任何小毛毛可能会毁坏或用其伤害到自己的东西之后，他便开着操纵器去勘探区了。他一整个上午都在工作，破开了将近1.5吨的燧石，但是一无所获。后来他又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击落了如雪崩一般的砂岩，开掘出了更多的燧石，还坐在一棵大树下吃了午饭。
半小时后，杰克重新开始工作，他发现了一些水母化石，但是凭经验可以判断出形成这些化石的水母的元素结构不合理导致其不具备形成日光石的条件。但是不久之后，他连续发现了四个矿物结节，其中有两个是日长石；在这四五个大块结节之后，他又发现了第三块日长石。哎呀！这一定就是水母的死亡之地！到了傍晚时分，在他清理完了所有炸下来的燧石的时候，他已经有九块日长石了，其中包括一块直径一英寸的深红色的样子较为奇特的。古代海洋中一定有一些洋流循环，使得它们全都盘绕在这一个地方。他考虑要再来几次爆破，又觉得天色已晚，便返回了营地。
“小毛毛！”他一边喊，一边打开客厅的门。“你在哪里，小毛毛？杰克爸比有钱啦，我们去庆祝吧！”
可是，没有应答。他又叫了一次，依然没有回应，也没有蹦蹦跳跳的脚步声。他大概是已经把营地周围的陆地虾都清理完了，又跑去更远的森林里去搜捕了吧，杰克想着。他从身上把枪解开放到桌上，进了厨房。大部分的雅诗三号都不见了。在卧室里，他发现小毛毛已经把石头从饼干桶里倒出来，摆放好了，并且把木凿在毯子上摆出了一条优雅的对角线。
他把准备好的食物放进烤炉之后，又出去寻找了一番，随后他调了一杯高杯酒，端进客厅，坐下来查看他今天的收获。他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今天一天就采集到了至少价值七万五千索尔币的矿石。他把这些石头放进袋子里，一边坐着小口地喝着高杯酒，一边想着美事儿，这时炉子的铃响起，提醒他可以开饭了。
他一个人吃着饭。数年来他一直都满足于此，但现在，独自一人对杰克来说突然变成难以忍受的事。晚上，他翻看了微缩胶片库，只找了一些他读过许多遍的书，或是他保存下来做参考的书。他有好几次都感觉自己听到小门的开门声了，可是每一次都是他的幻听。后来他就去睡觉了。
杰克一起床就向折叠毯子那边张望，但是木凿子依然横跨着摆在毯子上。在他出发去勘探区之前，他摆放了更多的雅诗三号，还更换了碗里的水。那天，他又找到了三块日长石，毫无兴致地把它们放进袋子里。他早早就收工了，花了一个多小时在营地周围徘徊，但是什么也没有找到。厨房中的雅诗三号没被动过。
也许这个小东西遇见了什么即使用他的全新武器也不好应付的大家伙，比如说鸫，或者是灌木哥布林，或者又是一个鸟身女妖。又或者是他在一个地方待倦了，所以继续前行了。
不，小毛毛喜欢这里。他很开心很愉快。杰克难过地摇着头。他自己也曾经住在一个舒适的地方，他在那里过得很开心，如果不是有必须去做的事情的话，他本可以很开心的在那里生活的。可是杰克就这样离开了，留下悲伤的众人。也许小毛毛的情况就是这样的。也许他没有意识到他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多大的改变，也不知道他留下了多深的孤寂。
杰克动身去厨房喝了一杯，克制住自己没再继续喝下去。人们通常因为自怨自艾而喝一杯酒，然后借着酒再来一杯，两杯酒下肚，你还会继续喝更多。不，去睡觉前，他只喝一杯，不过可能会比平时的量稍多了一些。
第四章
一
杰克•霍洛维渐渐清醒，他揉着眼镜，望向时钟。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了，现在真的得喝一杯了，然后就上床睡觉。他僵直地站起身来走进厨房，倒了一杯威士忌带回了屋里，他在桌旁坐下，取出了他的日记。他差不多已经完成这天的记录了，这时，他身后的那个出小门开了，“耶克，”一个很小的声音说道。他迅速转头去看。
“小毛毛？”
那个微弱的声音不耐烦地重复着。小毛毛正撑着门，门外传来了回应的声音。随后，另一只毛毛走了进来，然后又来了一只，一共有四只毛毛，其中一只正用胳膊抱着一个小小的带着白毛毛的扭动着的小球球。他们每只都拿有把陆地虾终结者，跟抽屉里的那个一样，他们在屋里停住了，杰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随后，小毛毛把武器放下，向杰克跑来。杰克从椅子上弯下腰，抱住小毛毛，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
“所以，这就是你跑走，还让杰克爸比担心的原因吗？你想让你的家里人也住在这里！”
其他的毛毛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和小毛毛的钢化武器堆在了一起，然后又迟疑地向杰克靠近。杰克跟他们说话，小毛毛也冲他们讲话——至少听起来像是这样的——后来，有一只毛毛过来戳了戳杰克的衬衫，又举伸手去拽杰克的胡子。没一会儿，所有的毛毛都爬到了他身上，甚至是抱着宝宝的毛毛妈妈也在他的身上。毛毛宝宝很小，完全可以坐到他的手掌上，但不一会儿它就爬到了杰克的肩头，又坐上了他的头顶。
“你们想吃点儿晚饭吗？”杰克问道。
小毛毛用耶克强调着，他听明白了这个词。杰克带他们来到厨房，试着喂他们吃凉的烤草原野兽肉、美味果和油炸撞球果。在毛毛们从两个大平底锅里吃东西的时候，杰克回到客厅检查起他们带来的东西。有两个木制的陆地虾终结者，就像小毛毛遗弃在仓库里的那个一样。第三个是用牛角做的，优美光滑；第四个看起来像是用像阔步斑马这类动物的肩胛骨制成的。他们带来的还有个小的石锥斧子，典型的旧石器时代的物品；还有一个碎裂的燧石石器，形状像一片橘子，直边有五英寸长。对于他的手的大小来讲，他会称它为铲土器。他苦心思索了片刻，发现它的边缘处是锯齿状的，于是决定把它称作一把锯。他们还带来了三个优良的片刀，一些贝壳，当然还有一些饮具。
他刚刚检查完这些东西，毛毛妈咪就进来了。她看起来很警戒，直到她确定她的家庭财产没有损失之后才打消了顾虑。毛毛宝宝一手抓着妈咪的绒毛，一手拿着一片撞球果和其他毛毛一起大声地咀嚼着。他一下把手里剩下的水果全都塞进嘴里，爬到杰克身上，重新坐上了他的头顶。一定得采取点儿什么措施让它改掉这个习惯。总有一天他会长大，就不能再这么做了。
几分钟后，其他的毛毛家族成员也进来了，他们在客厅里开心地追跑打闹，耶克耶克。毛毛妈咪从杰克的膝盖上跳下，加入了这场混乱的玩闹，然后毛毛宝宝也从杰克的头上跳了下来，落到了妈咪的后背上。他本还以为他失去小毛毛了，而现在，天哪，一下来了五个毛毛和一个毛毛宝宝。在毛毛们嬉闹得累了的时候，杰克在客厅给他们铺好了床铺，又把小毛毛的铺盖和他的宝贝们从卧室搬了出来。一只小毛毛睡在卧室还好，五只毛毛和一个毛毛宝宝都在的话就有点儿过多了。
第二天早晨，毛毛宝宝和其他毛毛们成群结队地涌向床铺，叫醒了杰克。
* * * * *
二
第二天上午，杰克给每一只毛毛做了一个钢化斧头挖掘器，另外他还多做了六个备用的，以备出现更多的毛毛。他还做了一个带硬木把手的迷你斧子、一个用一片坏的电锯锯条做的手锯、六个用四分之一英寸长的螺旋弹簧材料锻造的小刀。他和毛毛们交换他们的旧工具所遇到的麻烦比他预想到的要小。他们有非常敏锐的财产观念，但是他们也懂得什么是一笔好的交易。杰克把那些用木头、牛角、骨头、石头做的史前器物收到了桌子抽屉里。这算是霍洛维对于查拉图斯特拉毛毛武器及工具的最初收藏。也许以后他会把它们捐赠给联邦政府外来生物科学研究会。
自然，毛毛家族要在陆地虾身上试验一下他们新的斧头挖掘器，杰克拿着摄像机跟拍他们。他们一个早晨杀死了十八只陆地虾，但他们对午饭没什么兴趣，尽管他们确实坐着小口小口地吃，但那也仅仅是在模仿杰克做的事情。他们一吃完饭，就一起进屋到他们的床上小睡了一会儿。杰克一个下午都在营地闲逛，做了一些零碎的工作——他已经拖了好几个月。临近傍晚时分，所有毛毛们都聚集在屋外的草坪上玩耍。
杰克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这时毛毛们全都从那个小门进到了客厅，面露怒容，受刺激般大声喊叫着。小毛毛和另一只雄性毛毛走进厨房。小毛毛蹲下，把一只手放到了他的下颌骨上，拇指和小指张着，另一只收放在他的前额上，食指伸直。他僵硬地打直右臂，发出了一声他从没发出过的狗叫声。他不得不又做了一次，好让杰克明白。
他模仿的是一个巨大的令人厌恶的食肉动物，叫做“坏东西”——另一个无人居住星球上的动物学名词术语的例子。这个家伙前额长着一个角，下颚两侧还各有一个角。这是个能让毛毛们、甚至是人形生物感到紧张不安的家伙。杰克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正在削着的美味果, 擦了擦手，走进客厅，他走去枪架的时候快速清点了一下毛毛的数量，毛毛家族成员一个不少，他很欣慰。
这次，他没有选择他用来射杀鸟身女妖的那把6mm来福枪，而是抬下了一个大的12.7 大初速双管来福枪，确保装好了子弹，还准备了一些备用的子弹。小毛毛跟着杰克出来，他们向左绕着小屋周围旋转。其他家族成员留在室内。
走了二十英尺之后，杰克开始和以逆时针的方向转。北面没有“坏东西”出没，他正要向东边绕的时候，小毛毛慌忙地奔到他面前，指着后方。他转过身，发现“坏东西”正从低着头从后方向他冲来，中间的角放得很低。他早该想到的，“坏东西”为了逐步猎物，会两只一起出动会。
他直觉地瞄准目标，扣动扳机。大来福枪在他的肩头发出砰的一声轰鸣，子弹击中“坏东西”，迫使他向后猛退。第二发子弹击了它的一个蘑菇形耳朵的下方，那个野兽全身痉挛抽而，然后静止不动了。杰克又一次机械地装好子弹，但是已经没有必要再开第三枪了。幸亏有小毛毛的提醒，那个“坏家伙”终于死了。
杰克跟小毛毛谈论这事儿的时候，小家伙正在一旁平静地捡着空弹壳。他揉着肩膀，大来福枪都要把他压散了。他进屋把武器放回到架子上，又驾着用操纵器把“坏东西”的尸体从营地抬起来，扔到了一个树顶上，这或许是个可以迷惑住鸟身女妖的诱饵。
* * * * *
三
晚饭后，又出现了一次警报。毛毛家族们结束了他们的傍晚玩耍，聚集在客厅里，小毛毛正在那里用广口瓶和螺母螺钉展示什么是“可以拧上另一个东西的物品”。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巨大东西的鸣叫声。小毛绒一瞬间全都呆住了，他们抬头看向屋顶，立即慌乱地跑到枪架下面躲了起来。这一定比“坏东西”要厉害得多，可接下来杰克爸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不要命。他们大吃一惊地看着杰克爸比过去打开门，然后走了出去。毕竟，他们谁也没听过警用飞行车的鸣笛声。
飞行车在营地前的草坪上停稳，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熄灭了反重力。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在月光中，杰克认出了他俩：乔治•伦特中尉和他的司机艾哈迈德•卡德拉。杰克招呼了他们。
“出什么事儿了吗？”杰克问道，
“没有。我们只是想顺便来看看你，看看你这儿进展得如何，”伦特告诉他。“我们不是经常走这条路。你最进没遇到什么麻烦吧？嗯？”
“自从上次那事儿以后，还没有遇到别的麻烦。”上一次，有两三个从南部来的流浪木匠和失业的草原野兽牧人，他们觊觎杰克随身携带的那个小袋子。警察需要做的一切就是搬运尸体和写报告。“请进吧，把你们的枪放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小毛毛已经出来了，正在用力地拽着杰克的裤腿。杰克弯腰把他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毛毛家族的其他成员也觉得情况一定安全，他们来到门口，四处张望着。
“嗨！这是些什么鬼东西！”伦特停在半路上问道。
“毛毛。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没见过毛毛吗？”
“没，没有。他们是什么？”
两个警察走近了一些，杰克退回房子里，发出嘘声叫毛毛们不要挡路。伦特和卡德拉在屋里停下了脚步。
“我刚才跟你说了，他们是毛毛。这是我唯一知道的名字。”
几个毛毛走了过来，抬头看向伦特中尉。其中的一个说道：“耶克？”
“他们想知道你们是谁，这样大家才能相互认识。”
伦特犹豫了片刻，然后摘下了腰带和皮手套，挂到门内侧的挂衣钩上，把他的贝雷帽也挂在了上面。卡德拉也迅速照做。这就意味他们认为自己可以暂时收工了，如果有人愿意请他们喝一杯的话他们也会欣然接受。一个毛毛正在拽着卡德拉的裤腿，想要得到关注，毛毛妈咪正抱起毛毛宝宝给伦特看。卡德拉很迟疑地抱起正在试图吸引他注意力的那只毛毛。
“杰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这样的小动物，”卡德拉说。“他们从哪儿来的？”
“艾哈迈德，你对他们还完全不了解，怎么能放松警惕。”伦特责备道。 “中尉，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他们也没有伤害过杰克，对吧？”卡德拉坐到地上，又有几个毛毛过来找他。“你干嘛不来认识一下他们呀？他们太可爱了。”
乔治•伦特不能显得比自己的属下还胆小。他也坐到了地上，毛毛妈咪抱着宝宝来找他。毛毛宝宝迅速跳上了他的肩膀，试图爬到他的头上。
“乔治，放松，”杰克对他说，“他们只是毛毛。他们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总是很担心遇到奇怪的生物形态，”伦特说，“你在这儿待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有些先例——”
“他们不是奇怪的生物。他们是查拉图斯特拉的哺乳动物。你来这儿以后每天晚上吃的东西是和他们一样的生物形态。他们的生物化学属性和我们相同。你觉得他们会传染红斑瘟疫给你吗？”杰克把小毛毛和其他的毛毛放到地上。“我们已经勘察这个星球25年了，没人发现过如他们这般的存在。”
“中尉，你自己说的，”卡德拉插嘴道。“杰克足够了解情况。”
“好吧......他们是些可爱的小家伙。”伦特把他头上的毛毛宝宝抱下来还给毛毛妈咪。小毛毛抓住了他的口哨的链子，并且正在试着弄清另一端是什么。“他们一定是你的良伴。”
“你刚刚开始熟悉他们。别客气，我去找些点心。”
杰克正在厨房里灌一瓶苏打水，还从冰箱里取出了冰，突然客厅里响起了警哨刺耳的响声。他打开一瓶威士忌，小毛毛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冲了出去，几个毛毛正在追着，想要把哨子抢走。他给毛毛们打开了一罐雅诗三号，这时，从客厅里又传来了另一个哨声。
“我们有满满一大盒的哨子，”伦特在一片喧闹中大声的说着，“我们就说这两个哨子在工作中掉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乔治。我跟你说毛毛们会很感激的。艾哈迈德，我去给小家伙们一些糖果，你来调酒吧。”
卡德拉调好酒，杰克给毛毛们分发好雅诗三号。这时伦特正坐在安乐椅里，毛毛们在他面前的地上坐着，仍然在好奇地看着他。至少雅诗三号让毛毛们暂时忘记了哨子的事情。
“杰克，我想知道的是，他们打哪儿来的？”伦特一边喝着酒一边说到，“我来这儿五年了，但我从前从没有见过他们。”
“我比你早来五年，我也没有见过他们。我觉得他们是从北部来的，从科迪勒拉山和西海岸山脉中间的地区。超出航空测量范围一万英里外有些散落的地区，那个地区都还没有被开发过。谁也说不准，那里可能到处都是毛毛。”
他从他第一次遇到小毛毛开始讲起，当他讲到木凿子和小毛毛干掉陆地虾的事情的时候，伦特和卡德拉都吃惊地看着彼此。
“原来如此！”卡德拉说，“我曾经发现过一些碎开的陆地虾壳，肉都被剔出来了，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一直在想这是谁做的。但他们并不都有木凿子，你觉得他们通常会用什么工具呢？”
“啊！”他拉开抽屉，开始把东西翻出来。“这是一个小毛毛在找到我的木凿子之后扔在这里的。其他的那些工具都是他们来这儿的时候带来的。”
伦特和卡德拉起身去看那些工具。伦特试图证明这些东西不可能是毛毛们制造的。他甚至都不能说服他自己。毛毛们吃完了雅诗三号之后，满怀期待地看向银幕，杰克想起来，除了小毛毛之外，他们都没见过银幕打开的样子。小毛毛跳上伦特让出的椅子，伸手去够控制板，打开了银幕。节目中，从一个草原野兽牧人的铁塔上的小车上看，空旷的平原在月光中延伸向南方。没什么意思。他转动选台器，终于拨到一个在马洛里斯波特举办的夜间足球比赛。看起来还不错。他跳下椅子，和大家一起坐在银幕前观看。
“我见过地球猴子和爱美星（弗雷娅星）的Kholph，他们会看电视、开关银幕、操控选台器，”伦特说。这听起来像是放弃前的最后努力。
“Kholphs很聪明，”卡德拉赞同道。“他们会使用工具。”
“他们制造工具吗？他们制造用来制作工具的工具吗？就像那把锯子一样。”对此他们没有争论。“不会。除了我们人和毛毛，没有谁会做这种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他直言不讳的提出这个观点，也是他第一次有意识地思考这个问题。他意识到尽管他始终都确信这一点。这个事实还是让警察队中尉和警员十分震惊。
“你是说你认为——？”伦特开口说道。
“他们不会说话，他们也不会生火，”艾哈迈德•卡德拉说道，就好像这么说能解决问题一样。
“艾哈迈德，你知道并非如此。那个‘说话和生火’的道理并不算什么科学的检验。”
“这是一种合法的检验。”伦特表示支持他的下属。
“这是一种建立起来的经验法则，这样新的星球上的移民者就不会通过宣称自己只狩猎、驯化野生动物而逍遥法外或者奴役本地生物。”他说。“对，智慧生物才会说话、生火，这是定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会说话、生火的就不是智慧生物。我没有见过这群家伙生过火，而且我也不想哪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我这儿被烧光了，我不会教他们生火的。但是我确信他们之间有自己的一套交流方法。”
“本•雷恩斯福德见过他们了吗？”伦特问道。
“本出远门了。那个小毛毛刚一出现得时候我就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礼拜五才会回来。”
“嗯，是这样的。我也知道。”伦特还在怀疑地看着毛毛们。“我想听听他对于这些毛毛是怎么看的。”
如果本说他们是安全的，伦特就会接受。本是个专家，而伦特尊重专家的证词。但是在那之前，他还不能确定。他明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很可能是为他和卡德拉申请一次医学检查，以确保他们没有染上什么细菌。
第五章
一
第二天早晨，毛毛们很冷静地看待操纵器。那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那只是杰克爸比驾驶的东西。杰克在早晨发现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日长石，晚上又发掘了两个优良的日长石。他提早回了家，毛毛家族都在客厅里。他们之前推倒了垃圾桶，现在正在把垃圾收回去。看起来，他们又在屋里捉住了一只陆地虾，被剔了肉的虾壳和其他垃圾一起被扔在垃圾桶里。他们很早就吃了晚饭，杰克把小毛毛们装到空中吉普中，载着他们去南边和西边进行了一次“远足”。
接下来的一天，他定位了一个位于峡谷另一端的燧石脉络，并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炸毁覆盖在顶端的砂岩。他决定下一次去马洛里斯波特的时候，要去周围逛逛买一个好的电动铲。他不得不炸出一个通道，好让堤坝上的小溪流进去。杰克一整天都没有开凿一块燧石。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又有鸟身女妖盘旋在营地附近。他驾着操纵器追捕，用手枪把它击落了。也许鸟身女妖觉得毛毛很美味，就像毛毛们觉得陆地虾很美味一样。他走进客厅的时候，毛毛家族正坐在枪架下。
后一天，他敲碎燧石，又发现了三块日长石。看起来他真的是发现了水母的死亡之地。他那天下午早早就收工了，当他回到营地的时候，他看到草坪上停着一个空中吉普，一个长着红胡子的矮小男人穿着一件褪色的卡其色工装夹克正靠着厨房门，坐在长凳上，被毛毛们包围了。一台相机和其他的器械被放在了毛毛们够不到的地方。没错，毛毛宝宝坐在他的头上。那个男人抬起头挥了挥手，把毛毛宝宝递给他妈咪，站起身来。
“啊，本，你对他们怎么看？”杰克一边降落操纵器一边问道。
“天哪，现在别问我这个！”本•雷恩斯福德回答道，他大笑起来。“回家的路上，我在警察站停了一下。我当时觉得乔治•伦特变成了一个在已知星系中最大的骗子。我回家后发现了你的拨号记录，所以我就来这儿了。”
“等了很长时间吗？”
毛毛们等到操纵器的反重力场一关闭就立即抛下雷恩斯福德，成群地过来了。杰克在毛毛的簇拥下爬下操纵器，然后，毛毛们又跟着杰克穿过草坪，抓着他的裤腿开心地耶克。
“没等多久。”雷恩斯福德看了眼他的手表。“天哪，有三个半小时了。嗯，时间过得很快。你知道吗，你的这些小家伙们听力超棒。他们在我听到你回来了之前很长时间就听到了。”
“你有看到他们杀陆地虾吗？”
“可不是吗！我录了很多录像。”他缓缓地摇着头。“杰克，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你留下来吃晚饭吧?肯定会吧？”
“想把我赶走才难呢。我想了解关于他们的一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请你录一盘关于他们的磁带。”
“我很乐意。咱们吃完饭之后再做吧。”他坐到长凳上，毛毛们开始在他的身上四处爬。“这是我最先发现的一个，他是小毛毛。他来这儿几天之后把其他的毛毛带来了。毛毛妈咪，还有毛毛宝宝。这是麦克和米特齐。还有这只，我叫他蔻蔻，因为他会用一种很隆重的方式给陆地虾砍头。”
“乔治说你叫他们毛毛。你想用这个做它们的正式名称吗？”
“对呀，这就是他们的样子，难道不是吗？”
“好，那我们把他们归到‘霍洛维目’吧,”雷恩斯福德说。“毛毛科，毛毛属，霍洛维种的毛毛——毛毛，毛毛，霍洛维——你觉得这样如何？”
杰克认为这会很好。至少，专家们没再试图用拉丁语表达外星动物体系。
“我猜，我们这里泛滥的陆地虾是把他们引来此处的原因吧？”
“对，当然。乔治告诉我，你觉得他们是从北边过来的；他们也只有可能是打那儿来的。这些很可能只是先头部队，用不了多久，我们这个地方就会被毛毛们包围了。我想知道他们繁殖的速度有多快。”
“不是太快。这一群毛毛里有三个雄性，两个雌性，但只有一个小的。”他把麦克和米茨抱下他的大腿，放到他的脚上。“我现在去准备晚饭。你可以趁我做饭的时候去看看他们带来的东西。”
当他把准备好的饭菜放进烤炉，把几瓶高杯酒拿到客厅之后，雷恩斯福德还坐在桌子旁看着那些史前器物。他接过酒，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又抬起头。
“杰克，这些东西简直是太棒了，”他说。
“不止很棒，而且很独特。它们是查拉图斯特拉星球上的本土武器和工具的珍品。”
本•雷恩斯福德突然抬起头。“你的意思就是我理解的意思吧？”他问道。“对，就是你理解的。”他又喝了点儿他的高杯酒，放下酒杯，拿起了那个抛光的牛角做的陆地虾终结者。“任何东西——不好意思，是任何人——做的这些，对我们来说都算是足够本土的了。”他犹豫了一下。“哎呀，杰克，那个你说你要录的磁带。我能拷贝一份传给胡安•希门尼斯吗？他是查拉图斯特拉公司科学部门的首席哺乳动物学家；我们互通信息。我还想告诉公司里的另一个人这件事情。格尔德•范里贝克。他是个普通的研究外来生物的自然主义者，就像我一样，但是他对生物进化尤为感兴趣。”
“为何不呢？毛毛是一个科学发现。发现应当被报道出来。”
小毛毛、麦克和米茨从厨房出来闲逛。小毛毛跳上扶手椅，拧开了银幕。他胡乱转动选择器，拨到了大黑水森林燃烧的画面。麦克和米茨开心地尖叫着，就像几个小朋友一起看恐怖秀一样。他们现在已经知道，银幕里的东西不会真的伤害到他们。
“你介不介意他们来这儿见见毛毛们？”
“当然不介意，毛毛们会喜欢的。他们喜欢有人陪。”
毛毛妈咪、毛毛宝宝和蔻蔻进来了，他们看起来对银幕里播的节目很满意，也坐下来开始观看。烤炉的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们全都站了起来，蔻蔻跳到椅子上，立刻就把银幕关上了。本•雷恩斯福德看了他一会儿。
“你知道吗，我一些结了婚的朋友，他们说很难叫正在看电视的八岁大的孩子关电视。”他评论道。
* * * * *
二
晚饭后，杰克和本花了一个小时录下了完整的故事，从淋浴间的第一声微弱的耶克开始讲起。他们完工的时候，本•雷恩斯福德又录下了一点儿简单的评论。他关上了录音机，看了眼他的手表。
“已经晚上八点了，马洛里斯波特那里现在应该是17：00，”他说。“我现在打电话的话，应该能联系到科学中心的西门尼斯。他通常都会工作到稍晚一点的时间。”
“那快打吧。你要给他看看毛毛吗？”杰克把他桌上的手枪和一些其他的没用的东西收走，把小毛毛、毛毛妈咪和毛毛宝宝放到桌子上，然后在通讯屏的视线范围内放了把椅子，和麦克、米茨、蔻蔻一起坐下。雷恩斯福德敲击了一组波长组合。然后他抱起毛毛宝宝，让他坐到自己的头上。
不一会儿，屏幕开始闪烁并且逐渐变得清晰，一个年轻的男人从屏幕里看着他们，他向上瞥了一眼，以确保他的公众面孔是端正的。这是一个平淡的、镇静的、适应生活的、和谐的面孔，是一种地球教育生产线上每天成千上万地生产出的一种面孔。
“哎呀，班奈特，这真是令人惊喜呀，”他开口道。“我从没想——”他呛了一下；至少，他还发出了一个吃惊的声音。“天哪，你们前面桌子上的是些什么？”他询问道。“我从没见过任何——还有，你头上的是什么？”
“毛毛一家，”雷恩斯福德说。“成年雄性、成熟雌性和幼年的雄性。”他把毛毛宝宝抱下来交到毛毛妈咪手中。“查拉图斯特拉毛毛科毛毛属霍洛维种。”我左边这位先生是杰克•霍洛维，日长石勘探者，他最先发现了毛毛。杰克，这是胡安•希门尼斯。”
他们使用屏幕交流用的古老地球中国礼仪作了个揖，又表达了与对方会面的荣幸。希门尼斯对的寒暄当心不在焉。他无法把目光从毛毛身上移开。
“他们从哪里来的？”他询问道。“你们确定他们是本土生物吗？”
“他们还不会造宇宙飞船。希门尼斯博士。要我说的话，他们简直就是旧石器时代早期的生物。”
希门尼斯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于是大笑起来。是那种可以随时开始随时停止的大笑，就像开灯关灯那样。雷恩斯福德说服他相信毛毛们确实是本土的生物。
“我们把我们所知的关于毛毛的所有信息都录在磁带上了，”他说“时长大概有一个小时。你能接受60的速度吗？”他一边说话一边在磁带上做了些调整。“好的，你设定好，然后我们把磁带传输给你。你能联系得到格尔德•范里贝克吗？我想让他也听听。他比任何人都在行。”
当希门尼斯准备好的时候，雷恩斯福德按下了按钮，在接下来的一分钟，录音机发出了一种高频的吱吱声。毛毛们都被吓了一跳。传输这就完成了。
“我觉得，听完这个磁带之后，你和格尔德都会想要来见见这些小家伙。如果可以的话，带来一些合格的心理学家，找一些能评估毛毛们心理状态的人。杰克说的关于旧石器时代早期的事情并不是在开玩笑。就算他们不是智慧生物，他们也相差无几。”
希门尼斯看起来几乎和小毛毛一样的惊讶。“您在开玩笑吧？”他看向雷恩斯福德，又看向杰克•霍洛维。“嗯，我们听完磁带之后会再打给你们的。你们比我们靠西，早三个时区，对吧？我会在你们那边的午夜之前联系你们的——在晚上九点的时候。”
他提前了半个小时打来电话。这次，电话是从公寓而不是办公室打来的。屏幕里最明显的位置摆着一个便携式收音机，旁边的矮桌子上摆着零食和饮料，还有另外两个人和他在一起。其中一个男人和希门尼斯年龄相仿，有着一张愉悦的、不谙世故的、不太协调的、饱经风霜的面孔。另外一个女士留着乌黑的头发，面带蒙娜丽莎般的微笑。毛毛们已经昏昏欲睡了，他们因为被“贿赂”了雅诗三号所以答应再撑一小会儿。很快，毛毛们就对此产生了兴趣。这比银幕还要有意思。
西门尼斯介绍了他的同事们，格尔德•范里贝克和露丝•奥瑟里斯。“露丝是马林博士那个部门的；她一直在教育部门和少年法庭工作。她或许可以以外来生物心理研究者的身份，定期和小毛毛们工作。”
“嗯，我曾经和外星人一起工作过，”那个女人说道。“我长期在火神星（洛基星）、雷神星（索尔星）和千蛇星（舍沙星）工作。”
杰克点点头。“我也到过那几个星球。你们大家要来我这里吗？”
“哦，是的，”范里贝克答道。“我们明天中午过去。我们可能会待上几天，但是这不会给你带去任何麻烦的。我有一个足够大的飞船，完全够让我们三个在里面露营。那么，我们该如何找到你住的地方呢？”
杰克告诉了他怎么前来，还把地图坐标给了他。范里贝克把这些都用记了下来。
“可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确定一下。我也不像再重复这件事情。这些小家伙不是试验动物，要用心对待他们。你们不能伤害、骚扰他们，也不能强迫他们去做任何他们不情愿去做的事情。”
“我们理解。没有你的许可，我们不会对他们做任何事情。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带来的东西吗?”
“嗯。带一些营地里短缺的物资吧。你们来的时候我会付钱给你们的。我需要三箱雅诗三号。还需要一些玩具。奥瑟里斯博士，你听过磁带了，对吧？那么，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毛毛的话你会喜欢什么，然后带来就好了。”
第六章
一
维克多•格雷戈从容而缓慢地掐灭了他的烟。
“是的，莱纳德，”他耐心地说道。“这很有意思，而且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发现，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件事情。你是不是害怕我责备你被公司外面的人抢先了一步？还是说你只是怀疑任何与班奈特•雷恩斯福德有牵连的事情都一定是反公司反人类文明的邪恶的阴谋？”
莱纳德•凯洛格面露难色。“维克多，我想要说的是，雷恩斯福德和他的伙伴霍洛维看起来很确信那些被他们称作小毛毛的家伙根本就不是动物。他们认为这些家伙是智慧生物。”
“嗯，那是......”他怔住了，刚刚跟凯洛格讲的东西正撞击着他的思想。“天哪！莱纳德！我请求你的原谅；你如此认真对待这件事情，我一点儿也不怪你。哎呀，这件事情可能会让查拉图斯特拉成为一个四级有人居住星球。”
“公司持有三级特许状，”凯洛格补充道。“是针对无人居住星球的。”
如果在查拉图斯特拉发现了任何智慧生物的话，这特许状就自动作废了。
“如果这是真的，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嗯，我猜想那个特许状肯定会需要重新商榷，现在殖民星办公室知道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星球，他们不会对公司慷慨相助的......”
“莱纳德，他们不会重新协商任何事情的。联邦政府会直接接管公司现在占据的市场，把它当做是对原始投资的丰厚回报，我希望他们能把我们可见的实际占有奖赐给我们，然后把剩余的投向公共产业。”
贝塔和德尔塔大陆上的旷阔平原，有着大群地草原野兽，这些没有烙印公司商标的野兽都算是受到保护的动物，不可随意宰杀。还有所有的未开发的矿物资源，和所有未开垦的耕地也是；要巩固公司对大黑水的所有权，还要打很多年的官司。同时地球-光明星-创世星航空线路会失去垄断特权，并且会产生很多法律纠纷，并且无论如何，公司的进出口垄断权也会不复存在。非法占地的人会汹涌地闯入，占据一切……
“哎呀，我们以后还不如宇宙树公司呢，他们现在正窝在一个大陆的鸟粪石堆上！”他突然大喊起来。“从现在开始的五年内，他们从蝙蝠粪中赚取的钱要比我们从整个世界赚的钱还要多！”
并且公司的好伙伴兼大股东尼克•艾默特也会退出公司，而移民星总督将会把常规军部队和一些复杂的官僚体系带进公司。选举制、代表性议会和每一个对公司怀恨在心的阿猫阿狗都会设法使法令通过——当然，还会有一个到处多管闲事的本土事务委员会。
“但是他们不能任何特许证都不给我们，”凯洛格坚称。除了他自己，他还能骗得了谁呢？“这不公平！”尽管这使得事实更加确凿。“这不是我们的错！”
他极力地放缓他的声音。“莱纳德，你喊破了嗓子也没用，地球联邦政府才不管公不公平呢，更别提是谁的责任了。自从联邦政府给公司特许证状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后悔，为什么，这个星球比地球好太多了，甚至是核战争以前地球也比不上这里。现在，如果他们有机会把收回这里，还是以更好地状态，你真的觉得他们不会这么做吗？又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呢？如果贝塔大陆上的那些生物真的是智慧生物，那么我们的特许状就形同废纸，一点用处也没有了。”他沉默了片刻。“你听过了雷恩斯福德传送给希门尼斯的那个磁带了。雷恩斯福德或者霍洛维到底有没有明确地声明那些家伙真的是智慧生物？”
“嗯，没有，他们没有明确地说明。霍洛维始终像称呼人类那样称呼他们，但是他只是个无知的老勘探者。无论如何雷恩斯福德自己不会说出去，也不会对此表态的，但是他却为其他要这么做的人大开便利之门。”
“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些毛毛们可能是智慧生物吗？”
“根据他们的说法，是的，”凯洛格痛苦地说道。“他们可能是。”
他们很可能就是智慧生物，莱纳德不能寄希望于证据消失。
“那么他们会在那些今早去贝塔的人面前表现得很聪明。那些人只会单纯地把这当做是一个科学课题，而从来没有考虑到法律层面。莱纳德，在他们做出任何会令人追悔莫及的报告之前，你必须接着调查。”
凯洛格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个提议。这可能意味着他必须利用手头的权力，并且要对人们采取强硬的手段，他讨厌这样。他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好，我会去的。维克多，先让我想想。”
莱纳德有一个特点：如果你交给他一些他无法推脱或回避的事情，他就会去做。他也许不会很开心，但会很认真。
“我要带恩斯特•马林一起去，”他终于说道。“雷恩斯福德在心理科学领域和他没有任何交际，露丝•奥瑟里斯可能会听他的话，但是恩斯特•马林不会。如果我先去找马林谈话的话。”他进一步地想到。“我们得让这些毛毛离开霍洛维。然后我们要就这一发现发布一篇报告，对雷恩斯福德和霍洛维表达高度的赞扬，并且我们还要采用他们对那些家伙的命名。但是我们要很明确指出，尽管毛毛们有高智商，但是他们们并不是智慧生物。如果雷恩斯福德坚持要做出任何这样的声明，我们就得把这件事定义为一场刻意的骗局。”
“你觉得他会不会已经将此事报告给外来生物科学委员会了？”
凯洛格摇摇头.“我觉得他不过是想哄骗一些我们的员工来支持他的自作聪明的声明；至少，让他们证实他和霍洛维所谓的观察结果。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尽快前往贝塔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凯洛格已经成功说服自己，他让自己相信前往贝塔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的主意。他可能还说服自己相信雷恩斯福德的报告只不过是一派胡言。嗯，如果他这么做更好的话，这是他的工作方式。
“如果没人阻止他的话，他不久之后就会这么做。那么不出一年时间，这里就会有一只从地球派来的小型的调查部队。到那时，你得把雷恩斯福德和霍洛维彻底搞臭。莱纳德，你去把小毛毛从霍洛维身边赶走，我可以亲自保证到时他们不会对调查起作用。叫毛毛的话……”他若有所思地说。“我猜是毛皮动物？”
“霍洛维在磁带中提到过他们柔软丝滑的皮毛。”
“好。在你的报告中着重强调这点。这个报告一发表，公司就会为每一个毛毛毛皮出价两千索尔币。等到雷恩斯福德的报告把地球上的人吸引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就全都掉进我们的圈套了。”
凯洛格开始有些担心。
“但是，维克多，这可是种族屠杀！”
“胡说！种族屠杀的定义是根绝智慧生物。而这些只是毛皮动物。这就要靠你和恩斯特•马林去证明了。”
* * * * *
二
毛毛们正在营地前的草坪上玩耍，他们突然面朝西面静止不动，然后跑向厨房门旁边的长凳，爬了上去。
“又怎么了？”杰克•霍洛维想知道。
“他们听见飞艇的声音了，”雷恩斯福德跟他说。“昨天你的机器回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做的。”他看向他们在羽叶树下铺开的野餐桌。“一切就绪了吗？”
“除了午餐之外，都准备好了。饭要一个小时后才能煮好。我看见他们了。”
“杰克，你比我视力好。哦，我看见了。我希望小家伙们能好好表现，”他有些担忧地说。
早餐过后，他就开始坐立不安。这并不是因为这些从马洛里斯波特来的人是很重要的人物。本在科学圈子里的名声比公司里的任何员工都响亮。他只是对毛毛们的事情感到很激动。
飞艇从一个刚刚能看到的远处的小点慢慢驶近，盘旋着在空地上降落。当它在地上停稳，熄灭了反重力场之后，他俩人就穿过草坪向飞艇走去，毛毛们全都跳下长凳，跟着他们跑过去。
三个访客爬下了飞艇。露丝•奥瑟里斯穿着一件毛衣和一条休闲裤，裤子垂下来盖住了一双短靴。格尔德•范里贝克明显是做过很多的田野工作：他的靴子很结实，身穿一条老旧褪色的卡其裤，带着一个看起来很耐用的武器，这说明他很了解皮德蒙特地区的状况。胡安•希门尼斯穿着昨晚屏幕里的那件运动服。他们都带着摄像器材。他们彼此握手，互致问候，然后毛毛们就开始大声嚷嚷着要求关注。后来，毛毛们和其它人们慢慢移步到树下的桌子那里。
露丝•奥瑟里斯和毛毛妈咪、毛毛宝宝一起坐在地上。毛毛宝宝马上就被她脖子上带的项链上的小银椅子吸引了，它能发出悦耳的叮当声。后来，宝宝又试图坐到她的头上。她用了很长时间温和又坚定地阻止了他。胡安•希门尼斯坐在麦克和米茨的中间，他一边逐个检查他们，一边对着他胸前的那个小型录音听筒说话，大部分时间他说的是拉丁语。格尔德•范里贝克躺在一个折叠椅里，把小毛毛放到他的膝盖上。
“这真是令人吃惊，”他说。“不仅仅是在二十五年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而且还发现他们如此独特。看，他没有一点退化的尾巴的残留痕迹，而且这个星球上没有其他的无尾哺乳动物。事实上，这个星球上没有其他的哺乳动物和他们有任何相似之处。拿我们来说，我们属于一个很大的科类，灵长目大概有五十种不同的分支。”
“耶克？”
“他什么也不在乎，对吗？”范里贝克轻轻地敲打着小毛毛。“有一件事是，你发现了最小的类人生物。这是你能可以以此申请记录了。哦！哦！怎么回事？”
之前爬到雷恩斯福德膝盖上的蔻蔻，这时突然跳到地上，抓起他之前放到椅子边上的斧头挖掘器，横穿草坪而去。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访客们拿出了相机。毛毛们被他们激动地样子搞得有些迷惑。只不过是一只陆地虾，对吧？
[1]极其高密度的物质，是制造震波炸弹的重要原料。
[2]意大利最有名的弦乐器制造师，能够领有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的，无异是获得无上的光荣。
[3]极其高密度的物质，是制造震波炸弹的重要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