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教祖展览会
前些日子,我诚意回绝了野口勇[1]作品展的邀请,幸免于难。因为我一看到展会照片,就打心眼里告诫自己那些作品并非我等平庸之辈应看之物。
有一尊作品,是叫《无》吧。虽然我看到的是照片,但实际上却有十个人这么大,看上去就像是两根手指圈成的一个环。
大概他从无门关、碧岩录[2]的公案中也有所借鉴吧。不管怎么说取名为“无”了。肉眼凡胎就只会觉得无聊吧。不过他并没有故弄玄虚。我找了找真言[3]的图样,有跟这个很相似的。虽然野口勇是在美国也享有盛名的人,但要说他想以此向美国人解说真言的奥义,倒也不可想象。这个作品跟奈良大佛的单手比起来还要更大一些。
还有尊作品叫做《年轻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登向火警瞭望台的大鸟。用来当笔筒不合适,用来当帽架也不合适。于是乎就只是一个普通玩具了。即使当作独立的艺术品来细细鉴赏也不行。若是毫无实际用处,我实在难以理解它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话说回来,把这个装饰在桌子上,怎么就是“年轻人”了呢?如果是用来解谜玩的玩具那可是比智慧之轮[4]还要难啊。不过智慧之轮总会解开,而它却好像永远都解不开了。
据说,野口氏的父亲是诗人野口米次郎。诗兴绵绵,定是已将灵气传给了子孙,不过追本溯源,不光是野口勇,当今超现实主义倾向的源头就是由诗人本来的灵气繁衍出来的海市蜃楼,这也许是鄙人的偏见吧。
第一次与这灵气照面,得追溯到迄今二十三年前。我一看到法国大诗人斯特芳·马拉美[5]的诗集《骰子一掷》,就差点魂飞魄散,几乎失去呼吸。
那是一本大开本的诗集。我记得正好与《朝日画报》一般大小。本以为会在诗集的左侧一隅零星登载些诗歌,却突然发现右下角的字或大或小,或飞或跳,有的还上下颠倒。他的弟子保罗·瓦勒里[6]说马拉美先生是位语言魔术师。所谓的语言魔术,是不是就是说这种情况呢?不过这是印刷上的奇术技巧,与语言没有关系,与诗的本质就更没关系了。
我们假定马拉美先生是第一代教祖,那么瓦勒里先生就是第二代,第三代则是他身处日本的高徒小林秀雄先生,这就是法国象征派三代嫡传的教祖血统。
二三十年前,我也曾为此大吃一惊,不明所以,这得怪自己学识不足。听说必须得好好学习掌握才行,所以当时我才会为了参透教祖公案努力奋斗。
瓦勒里先生说了相当多关于教祖马拉美先生的事,我也曾翻译过一些内容。在这之中,至今仍有一处我无法理解。竟然连自己翻译的东西都有无法理解的地方真是对不住各位,不过我本来就学艺不精,又不喜仔细查阅字典,天性懒惰,所以终无法如愿。
瓦勒里先生提起过教祖马拉美先生的书斋,说是间一步宽三步长的小房间,原话就像我照直翻译的一样,叫做PAS。一步宽三步长未免也太小了吧,是不是真的呀?应该还有更准确的译法吧——我倒是想过这些,不过因为查起来太过麻烦,就将就着译成一步宽三步长的小房间了。我觉得用步幅测量房间大小的方法也不太常见,不过这是教祖的书斋嘛。况且说这话的又是第二代教祖,我还想成为第五六代教祖哪,就随便蒙混过关了,让那些不知情的家伙高兴钦佩不是更好——打着这种见不得人的算盘,身为译者的我至今都没弄明白其中的含义。
总之,教祖是位特殊人物。就算一步宽三步长的译法在意思上有所出入,但一定是间相当狭小的书斋。教祖坐镇其中,时而将字写大,时而将字写小,时而让字跃动,时而让字上下颠倒,埋头苦干于比填字游戏更困难的事业中。
我终究还是没能参透教祖的公案。为了泄愤,我断定其既不是诗,也不是艺术,时至今日还这么认为。不仅如此,在今天,我甚至仍然把这位教祖视为邪教教主。虽说是邪教,他作为教祖倒也留下了许多了不起的只言片语,不过其邪教性质却没有改变。
所谓的超现实主义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突然出现的畸形儿,而在文学界却有安德烈·布勒东等人扛起大旗,撰写了《超现实主义宣言》。这是一本颜色有些奇特、装帧精美的大开本,茶色的底板上印着漂亮的烫金题字。由于它太过华美,我们把它的这身装扮原封不动地借用到了同人杂志《青马》身上,只是日本的印刷技术做不出法国那样的精美烫金,书也就不怎么起眼了。不过,这次只是借来装点门面,并未沉迷于超现实主义。
这份宣言只是徒有其表,实则无聊透顶。他的代表作中有部名为《娜嘉》的小说,也一样无聊透顶。文中只有一点让我深受感动,就是作者将主人公和恋人幽会的荒凉海岸命名成了ANGO。菲利普·苏波倒是写了几部类似于小说的东西,但无论是超现实主义的小说还是诗歌,都未能流传后世。
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但似乎至今仍在为大力推广法国超现实主义的教义艰苦奋战。不过有一点我是认定了的,他们终究只是些歪门邪道的小教主,怎么也成不了走上街头、在山头训示的大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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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科会[7]里有朋友,也有喜欢的画家。从开战到现如今战争结束,展览会已经很久没办了,所以我做梦也没想到二科会如今竟会被这么多离奇古怪的教祖和教徒所占领。
上次战争结束后,也出现过一个奇怪的展会。我记得好像叫三科。这个三科并不是现今所指的雕塑的意思,而是比现在的二科会更为进步的意思吧。前几天我向朋友打听了一下这个三科,所有人都表示不记得了。看来,兴许是我记错会名了吧,不过村山知义先生等人应该是这个会里的人。
三科的做法跟现在的二科会一模一样,而且更胜一筹。比如他们会把真的鞋子贴在画布上。
不过该会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突然销声匿迹了。而且以艺术家身份留在其他领域的原三科人,似乎也没有继续坚持这谜一样的绘画理论。真是一场噩梦。战争结束后,我第一次参观了今年的二科展,深切体会到原来被邪教占领的已不止是热海了。
在二科展上,作为独立艺术品的画作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就算是当做建筑物的一部分或墙纸的替代品来看,也只适合于廉价建筑,而且雕刻作品看起来更适合于用作衣帽架、伞架或是椅子什么的,它们也都带上了劣质便宜货的倾向。我当时就在想,它们最适合涂在大厦上当防空袭的迷彩了,不过空袭防护已从依赖视觉变成依靠雷达了,所以它们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
我看到一尊雕塑,本以为是款设计新潮的称重器,就是那种人站在上面,投一钱硬币,能显示你重量的东西,没想到竟被冠上了《妇人像》的名字。还有一件作品,我以为是一张破椅子,却有一个了不得的名字——《接吻》。看来,想要参透这些作品的名字真是难上加难。
只看题名,不看绘画,倒能描绘出更美丽的形象。一看绘画,倒让人觉得荒谬绝伦,腻烦透顶。
《尾声》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尾声,不过这画上的图案可能有点适合用在包袱皮上。
《众神的翻译》
《伤脑筋了》(并非对话,这两个都是作品题名)
不,看这画的人才更伤脑筋哪。
《飞翔》
原来如此。我只看懂了是在飞。
《至少请把衣服还我》
求我也没用。这幅画可没求谁把衣服还它,只是画名自己一厢情愿罢了。画上有人扮成盲人的模样,伸出手来,祈求施舍,真是张性质更为恶劣的画。
《吃烟囱的鱼》
《吞噬口中之鱼的鱼》
这倒是看了就能懂,挺适合用作畸形秀小棚子的招牌。
《田园交响乐》
一个老农夫的肩上坐着一个女孩,袒露双乳张开双臂。腰上骑着一只猫,头上面停着一只鸢还是鹰,其上还有一只小鸟。哎呀哎呀,您就不能听听贝多芬的音乐,重新想想艺术到底应该是个什么东西吗。
《风蚀》
也不知道是黄土地带还是冰山。想毕这画是要表达作者是知道风蚀这个词的。
《信仰之女》
画中有一位裸体女孩,腰间嗖嗖飞出很多煤球直上云天。这画是不是想表达在电和煤气广泛应用的今天可以让煤球升天了呀。不对不对,说不定是想表达人间还有战争,希望借助众神之力多储备些煤球的意思。
《青春》
我还以为是双生萝卜或是芜菁,结果竟然是乳房。乳房在空中飞舞,手在翻滚挣扎,还有小小的太阳,蝴蝶也在飞舞。这乳房比寺院的吊钟还大。这画只能让人沉痛思考一个问题:画具花了不少钱吧。
《虚无与实存》
《艺术哲学》
他们是无法胜任教祖代理的,顶多在上门提供指压按摩的同时说教一番,这些说教也是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画出来的画也只会让人主要担心由谁来出画具费用而已。
《森林的法则》
请各位拼命探寻一下画中藏了多少动物和人。,一张不知是马还是是狼的面孔上有条拉链,这是不是当有谁说中时,可以拉开拉链从中掏出赏金?是不是这个意思呀。没错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渔夫之梦》
这是一幅巨大的画作,上面画着一个全身赤红的女子。这画让人充分感受到,被授予了XX火灾保险奖,收到了与其红色相当的报酬。
《执着狮子》
作为腰带上的花纹是粗糙了些,不过说不定还算顶用。不过,还真是粗糙啊。
《白蛾》
好像有家叫白蛾的中餐馆。不对,是叫博雅吧。叫什么都行。上面画着的麻将牌里的发财、红中和白板,都足有一尺来长[8],还压着一只白蛾。画中的赤裸女子一脸忧愁,还有一台收音机。
《我看到了这样的街道》
是吗?您都这么说了那就没办法了。我又不能怒吼一声:骗子。
《诗抄千惠子恋》
《春之觉醒》
《查太莱夫人》
说得也太不清楚了吧。光看名字倒是能懂,可看画又不是那么回事嘛。
《群鸟之夜》
《养鸟的男子》
《※(「奚+隹」、第3水准1-93-66)与厨师》
这些画好像在说,我都给你第一个提示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或许,以上作品还大致具备了绘画的应有形式,但其他作品则大都是毫无价值、徒有其表,它们或只是胡乱涂了数十个黑点和白点,或只是画了几条绘图线。有的画着牛骨,有的画着些类似火星人、木乃伊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的画些毫无意义的颜色和物体。
看完二科展后我感触最深的,是想看一下这些作品接受审查时的情况。到底要阐述些什么样的理论,才能让这些谜一般的画作入选或是落选呢?不对,那里可是教祖聚集的地方,说不定他们默默微笑着一拍膝盖,心有灵犀就全场达成一致了。
所谓的《二科三十五人像》,就是将二科的三十五位教祖排成一排画下来的十尺见方的大作。用这种方式来祭奠众位教祖堪称完美绝伦,算是替代了香油钱和鲜花而准备的努力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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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待您的胃,好好待它。大学毕业,当上官员,不得不忍受一周不下五顿的暴饮暴食。头脑不是必需的。中国、日本、朝鲜,大都是些肠胃脆弱者难登国家领导人之位的国家。一动脑子,流向胃部的血液就会减少,这很危险。一吃东西大脑的供血量就会减少,这才安全。总而言之,一动脑子就会发生不幸,所以漂亮的房间里总也少不了胃。” (选自朝日画报《鱼眼镜头>)
这虽是新闻界的讽刺,但顺着这个结论,想想二科的种种谜题,他们会创作出漂亮房间中大胃的画作,还是无可非议的。
要是有更高尚复杂的作者在,不,我打算再重申一遍,那只会变得更加乱七八糟,自己都搞不清楚。
《鱼眼镜头》是通过文章的形式巧妙展现出漫画的讽刺意味的。到了最后出结论的时候,发挥讽刺的本领,巧妙赋予读者视觉上的幻影。不过,正是这种由文章构成,最后又诉诸于视觉的表现手法才促成了讽刺漫画的产生。即使诉诸于视觉,也是文章的力量所致,仍是文章的范畴。
试想,如果只是在《鱼眼镜头》上刊登最终结论,说什么“漂亮的房间里少不了胃”这样的话就毫无说服力了。既构不成讽刺,也成不了谜题。解开这些谜题,才是文化,才是知识,如果有诸如此类的想法,岂不滑稽怪诞吗?
不过二科的教祖连同弟子们,大概都在干这样的事吧。
绘画不是靠语言来讲述,而是通过色彩来表现的。可是二科那些谜一般的绘画并非如此。在他们的观念中,绘画不过是尝试着先从语言引入,引入到最后再从语言中分离出来,放置于颜色的世界中罢了。
站在我旁边看画的两个学生,只是乜斜了一眼东乡青儿[9]的画,就说:
“这家伙,真是太天真了。”
然后抱着膀子看着近旁谜一般的画作出神。东乡青儿的画作再怎么天真,其构图理念一开始就是纯粹的色彩。虽然没借助什么语言,但比起谜一般的画作是要好多了吧。所谓画展,不是去跟教祖及其弟子猜谜的地方呀。
若要追溯起这些谜一般画作的狂热信徒们所追捧的大教祖鼻祖,那应该是毕加索之流了吧。不过毕加索好像与日本的弟子们大不相同。首先,这位大师早已不作画了,而且还有相应的觉悟。这位教祖把绘画降了格。也就是说,绘画不再是独立存在的艺术,而被他降格成了建筑的一部分、实用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这样做到底是对绘画的抬高还是降格,一时间无法判断,不过他的画既构成戏剧背景,也构成舞台服装,从陶器的烧制,到椅子和书橱的设计等等,无所不为。他绘画理念的先驱性在于,对实际生活的实用性,而非绘画的独立性。
日本的小教主和小弟子的绘画及雕塑,要是能有毕加索的自觉,我觉得还有救。在我看到的东西中,有很多我都会想这是包袱皮吗?这是腰带上的花纹吗?这是椅子吗?这是地毯吗?要是能忘记猜谜的奇妙本性,变成专注于实用品的工匠,也许还有救吧。至少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根本算不上是绘画。
收音机里有个节目叫“猜猜我是谁”,二科那些谜一样的画作简直可称为“猜猜我是啥”,并以此为出发点命名。并且再无下文了。就算作为包袱皮和腰带的纹样,这设计也太丑了,颜色也很污浊,做工又粗糙。
真是一无是处。就算要当实用品工匠,在能独当一面之前,路途何其漫漫。
他们的创作态度正应了教祖的一句话——一味求大。这个“大”还大得非同小可。就算要让两个芜菁般的乳房在空中飞舞,有必要把十尺见方的地方都乱涂上颜色吗?天空的确广袤,一尺见方的地方也足以表现了,而且乳房这东西可不能画得像吊钟一样大吧。不然造化之神会哭泣的。
其次,他们的画作还一味追求“让人费解”,用的就是教祖徒有其表这招。美其名曰:难言也。[10],过此门者福也。这也是一怪招。正因为有学生抱着双臂,歪着脑袋,满脸钦佩地与他们相对而坐,试图解谜,教祖才能常年生意兴隆。
再然后就是否定原有的东西。再没有比这一招更简单的了。
你们好歹做点实用点的东西出来,这就是我对他们的最低要求。一张能坐人的椅子、一块能包东西的包袱皮儿,都比你们那些画啊雕刻什么的来得有用。
在我看来,花森安治的工作方式要高尚重要得多;虽然两者的绘画感觉相似,但花森安治能为了提出实用品的专业新设计费尽心思,虽然有些离奇古怪。即便二科的诸位教祖欲贬之为画界外行,我还是要冠以他实用生活艺术家的美称,而只能称诸位教祖是冒牌货、骗子手了。
[1]野口勇:日裔美国人 (Isamu Noguchi,1904-1988年), 20世纪最著名的雕塑家之一,也是最早尝试将雕塑和景观设计结合的人。代表作有旋涡型滑梯及原子弹爆炸死难者纪念碑和拱形桥梁等。(译注)
[2]无门关、碧岩录:都为书名,与《从容录》同为禅门代表性的公案集。然《碧岩录》、《从容录》系以颂古为中心,《无门关》则以无门之“评唱”为中心,而“颂”则置于附属地位。初刊于绍定元年,淳钓五年重刊。日本另有应永二十八年(1421)、宽文六年(1666)、宝历六年(1756)等版本,流传颇盛。其注疏在日本有数十种之多。(译注)
[3]真言:真言,梵语mantra。音译曼怛罗、曼荼罗。又作陀罗尼、咒、明、神咒、密言、密语、密号。即真实而无虚假之语言之意。或又指佛、菩萨、诸天等的本誓之德,或其别名;或即指含有深奥教法之秘密语句,而为凡夫二乘所不能知者。(译注)
[4]智慧之轮:一种玩具,通常由金属制成,将几个环穿在一起,需通过巧妙的角度才能解开。(译注)
[5]斯特芳•马拉美: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和散文家,斯特芳•马拉美在家中举办的诗歌沙龙成为当时法国文化界最著名的沙龙,一些著名的诗人、音乐家、画家都是这里的常客,如魏尔伦、兰波、德彪西、罗丹夫妇等等。因为沙龙在星期二举行,被称为“马拉美的星期二”。(译注)
[6]保罗·瓦乐希(Paul Valéry,1871年10月30日-1945年7月20日在巴黎逝世),法国作家、诗人。除了小说(诗歌、戏剧、对话),他还撰写了大量关于艺术、历史、文学、音乐、政治、时事的文章。(译注)
[7]二科会:日本美术家团体之一。推行“二科展”,由元文部科学省管辖。(译注)
[8]日本计量单位中1尺= 30.3030303厘米(译注)
[9]东乡青儿(Togo Seiji)1897-1978年,日本现代洋画家。,原名铁春,1897年4月28日生于鹿儿岛市,1978年4月25日在旅途中卒于熊本市。早年师事有岛生马,1916年赶时代潮流,向第3回二科会展送展未来主义风格的《撑阳伞的女人》而获二科奖。1921—1928年留学法国,归国后在二科展上发表留欧作品而大获成功。战后努力重建二科会,长期主宰该会,但与战前的二科会风格迥然不同。1960年成为日本艺术院会员。1976年在东京新宿设立了东乡青儿美术馆。(译注)
[10]〔出典〕 『孟子』公孙丑上。敢问,何谓浩然之气。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