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 苍鹭之语 卢修斯•阿奈乌斯•塞内卡 《论恩惠》 献给埃布提尔斯▪莱贝拉里斯 第一卷 一。 我的好友莱贝拉里斯啊，我可以说， 在那些浑浑噩噩度日，并从不反省自身的人们所犯下的数不清的过失中，这一条过失带给社会的危害是最大的，也就是，我们不知道如何施恩于他人，也不知道如何接受他人的恩惠。人们施与恩惠的方式欠妥，使恩惠成为坏债：这样一来，人们抱怨自己得不到回报实属为时已晚，因为我们在给予恩惠的同时，恩惠已被弃之敝履。当世风日下，忘恩负义之人无处不在，我们也无需为此而困惑；我的观念是从无数的事例中总结出来的。首先，我们对不值得的人施与恩惠，然而，尽管我们在借给别人钱之前，首先会对债务人的财产和生活习惯仔细询问一番，以防借出的钱有去无回，公平地说，我们宁愿吹嘘自己的恩惠而不是施与恩惠。受人恩惠者拒不承认，予人恩惠者要求回报，很难说清这两者哪一方更无耻；例如有人借钱给别人，还款仅仅取决于债务人的好心情。擅自挥霍一份恩惠才是最可耻的，因为让我们摆脱责任感的不是我们的财富，而是我们有意为之；因为一份恩惠是通过被承认来偿还。然而，当我们指责那些受人恩惠却甚至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的人时，我们自己也比他们好不到哪儿去。我们发现了很多忘恩负义的人，却又制造了更多这样的人，因为我们曾经严厉而苛刻地要求施恩必报，我们一会儿反复无常地后悔自己施与了恩惠，一会儿我们又因为鸡毛蒜皮的不如意而大动肝火。我们就是这样消磨了别人对我们的感激，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予人恩惠，也是因为我们的上述行为。别人临时求我们办什么事，或是只求我们一次，谁会觉得这样就够了？那些怀疑别人将有求于他的人，不假思索地转过脸去，假装自己很忙，或是顾左右而言他，生怕给别人有求于自己的机会，千方百计地摆脱朋友的求助？当我们难以拒绝别人，或是表情扭曲语言生硬地允诺帮别人忙，就像是对方会以德报怨那样。明明对方没有受我们多少恩惠，却搞得好像是把我们榨干了一样，没人会高兴这样的。若对方总是居高临下地蔑视自己，动不动就对自己发脾气，或是生怕我们会成为他们的包袱一样要甩开我们，谁还会对这样的人感激涕零？没人期待从那些不讲信用的人那里得到回报。施恩者和受人恩惠者处于平等的心态，所以我们不该随意地予人恩惠，因为一个人若是对施恩者一无所知，他只会感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