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能假装淡定,说自己清楚明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只能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让我那些对灵异事件了如指掌的朋友们去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对我在那个可怕的大雾天下午出门,又碰巧在那个特定的时候走进了那家名为“无与伦比”的茶舍给出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理由。现如今,我已好几年没进过茶舍了,我也几乎不会再想起那个以往坐在角落里的人了。那个古怪的老人,通常穿着宽松裤子,戴着大号牛角框眼镜,瘦骨嶙峋的手里惯常还拿着一根细细的绳子,神经质地不断边思考案情边把细绳捆扎成无数复杂的绳结。

然而,当我走进那家茶舍,看到他坐在炉火旁的角落里时,我甚至没有感到惊讶。但我不认为他会认出我来。于是我在他旁边的一张小桌子坐了下来。当我确定他更专注于将手里的细绳打成各种绳结时,我偷偷地瞥了他一眼。过去的二十年似乎在他身上并没有流逝,他仍然是一副瘦弱的老样子。发色依旧浅得近乎无色,还是平平整整地梳齐盖住头顶上那一块明显的秃处。苍白的脸色依旧苍白,脸上倒是没有皱纹。他瘦长颤抖的手指和我二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敏捷又不安分。

然后,他又像以往那样,他用惯常的语调伴着干瘪、嘲讽的笑声说道。

“有史以来最有趣的案件之一,幸好让我碰到了。”

我没有意识到他认出我来了,他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以至于我把半杯茶洒在了连衣裙上。接着,他用一根瘦骨嶙峋的长手指点了点放在茶盘旁边的一份《新闻快报》。我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到了刊头火红色的头条标题:“卡其布外套谜案”。然后我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对面古灵精怪的老人。他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透过一副硕大的粗框眼镜注视着我,他那薄而无色的嘴唇冲着我平静地微笑着。自从我们上次碰面以来,时间流逝,那么多年过去了,然而一切都那么自然,我甚至没觉得有必要为我们的再次重逢做个开场白;在那一刻,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我前天才刚见过他似的。于是我问道:“那你还对犯罪学感兴趣吗?”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厚得多,”他温和地笑着回答,“这个案例给了我在研究罪案过程中所经历过的最愉快的时刻。我已经看过警察犯了一个又一个的错误,今天这个案子,他们完全是一头雾水。公众都开始给报纸写信,讲述另一种未被发现的犯罪手法或另一个可能逃脱刑责的罪犯了。我正在享受我人生这一刻的愉快时光。”

“你当然总有你的道理了,”我用揶揄的口吻反驳道。

“我已经找到了唯一可能的解决办法,”他冷静地回答,“当我把事实清楚地、合乎逻辑地摆在你面前时,你也会这样觉得的。至于警察,让他们继续为之困扰去吧。”他得意地继续说道:“对我来说,从头到尾,这都是一部令人兴奋的人间戏剧。里面的每一个人在我面前都有一个清晰的角色。主角当然是玛丽•克拉克小姐,一个恬静的中年妇人,她从福尔梅尔勋爵那里租下了‘哈达克斯’那块地。停战后不久,她就入驻了那个地方,并在弟弟阿瑟•克拉克的帮助下,在那里经营起了一个小规模的家禽养殖场。阿瑟是一位曾在东格莱比希尔服役的前军官,他有过出色的战绩,但他似乎和其他许许多多类似的年轻人一样,从峥嵘岁月回到光荣的和平生活后,立即就陷入了一种无能和懒惰的境地。”

“毫无疑问,你肯定知道‘哈达克斯’那个地方的地理风貌。如今所有的小报上到处都是‘哈达克斯’的地图和规划平面图。那里是连通朗福德和巴切斯特公路上的一座孤零零的房子,离米勒村大约四分之三英里【注:1英里(mi)=1609.344米(m)】。再往前半英里左右就是福尔梅尔勋爵所住的米勒公馆。那幢建筑被一丛丛高大的树木所掩挡。从高处可以看到巴彻斯特大教堂的塔楼。

“在那一带,人们似乎对克拉克小姐知之甚少,只知道她貌似相当富裕,无疑是村里人中的佼佼者。但同样明显的是,她不屑于县郡里的那一套待人接物。她既不欢迎来访者,也不乐于接待教区牧师;她甚至连教堂都很少去,也不参加聚会,更从不请任何人到家里喝下午茶。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去米勒村购物,然后把她的家禽和鸡蛋卖给当地的食货交易员布鲁克先生。布鲁克先生为方圆数英里的富户提供服务。每天早上七点,村里一个叫艾米丽•贝克的女孩去‘哈达克斯’那收拾家务,并在午饭后离开。而玛丽•克拉克小姐则每周一次,定期到访米勒公馆。都是在星期五,风雨无阻。克拉克小姐她总是在下午步行过去,随身带着一大篮子鸡蛋,无需等待传召,她可以径直走进福尔梅尔勋爵夫人的起居室。通常,拜访一般持续大约十分钟左右,有时时间更长,然后,她再次露面是离开时。”

“当心,”这个有趣的老家伙继续道,然后竖起一根长长的手指来强调他所说的话,“似乎没有人认为玛丽•克拉克小姐有什么神秘之处。她自己独来独往,这本身并不表示她有什么奇怪之处。边远农村地区的人们,特别是妇女,往往过着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孤独生活。初到社群里时,她们也许会引起一定的好奇。但过一段时间,流言蜚语就消失了。如果没有新的八卦,隐士般的离群索居生活在乡村环境里是被默许的。”

“与之相反,克拉克小姐的弟弟阿瑟•克拉克则非常爱交际。他是一个出色的网球运动员,也是一个优秀的舞者。这两项技能使得他得以企身进入郡里最好的阶层那群人的视野。战前,这群上流人士在挑选客人时会更加挑剔一些,毫无疑问,那时郡里最好的几幢房子是不会对他敞开大门的。”

“圈子里议论纷纷,都在传阿瑟•克拉克的八卦,说他深深地爱着福尔梅尔勋爵的美丽女儿艾普里尔•圣•裘德小姐。她虽然是福尔梅尔勋爵和前妻所生,却依然是掌上明珠受宠备至。公众舆论一致认为,一个没有钱或任何财产的临时绅士与伦敦那些最聪明最富有的‘上层人士’所追求的‘门当户对’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况且阿瑟•克拉克先生在邻里间的口碑也不太好:不是流连于巴切斯特的酒馆杂舍与人赌博,就是无所事事到处游荡。人们说,他泡酒馆的时间要多于在农场帮助他姐姐干活。虽然他姐姐给了他栖身之所和一日三餐,但他看起来依旧一文不名。可是,由于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而且如果他愿意的话,很轻易就能和人打成一片。所以那些女人对他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大都一笑置之。通常她们都会这样来形容他:是个野孩子,但不是坏孩子。”

“然后,悲剧发生了。”

“去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当女佣艾米丽•贝克像往常一样去上班时,她很惊讶地没有看到玛丽•克拉克小姐的身影,也没听到她在屋里走动的声音。通常艾米丽到的时候,克拉克小姐她已经在院子里忙了。小鸡都等着热乎乎的饲料,而空锅子则会留给艾米丽来刷洗。但那天早上什么都没有看到。用女孩艾米丽自己的话来说,房子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孤寂感。她知道阿瑟•克拉克先生不在家。就在米勒公馆的仆人们为一年一度的圣诞晚会而忙碌的前一天,克拉克先生被叫去帮忙招呼安顿孩子们和摆弄装饰圣诞树去了。他已经告知屋里,打算当晚稍后在教区旅馆过夜了。每当有人邀请他去参加聚会时,他都很喜欢这样做,至于待多久则不得而知。”

“艾米丽到的时候,发现前门的门闩像往常一样闩上的。所以,如果玛丽•克拉克小姐是在楼下或者院子里,肯定就不可能拴上门的。可是,她现在在哪里呢?她从不会,也决不会在这么冷的早晨还没喂完鸡就出去了!”

“这时,艾米丽放弃了一个人瞎嘀咕,开始采取行动。她先上楼进了女主人的房间。房间是空的,床上也没睡人。艾米丽她现在真的是被吓着了,连忙又跑了下楼,下一个目标是客厅。像往常一样,门是在外面锁着的,但和以前不同的是,钥匙并没有插在钥匙孔里;艾米丽以为钥匙掉了,就四下里找了起来,但都没有找到。就在她回到锁着的房门前的小踏脚垫子的时候,她立刻觉察到一股浓烈的煤气味。”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艾米丽坚韧不拔的性情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她紧赶慢赶的跑出大门,一刻不停地沿着大路向村子疾行,直到来到当地的警察局。在那里,她尽可能详细地叙述了在‘哈达克斯’那里遇到的可怕状况。”

“你应该记得,报纸上的详细描述。当警察破门而入时,他们首先看到的是玛丽•克拉克小姐的尸体,她躺在地板上。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死了,被她头顶上老式煤气吊灯里完全打开的煤气给熏死的。一扇窗户被小心地关上了,连厚厚的窗帘也被紧密地拉在一起。烟囱里也塞满了报纸,每一个气孔都塞进了纸,以便不漏入一丝空气。钥匙孔里也塞有一团东西,外面楼梯平台门也用心险恶地用一叠垫子堵住。”

“这显然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案,消息像野火一样传开了,很快整个社区都为这种几代人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而沾沾自喜。”

第二章

“《伦敦晚报》抢在中午就报道了这个故事,”角落里的老人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然后,我怀着对神秘和困惑事件的热情,下定了决心,要去那里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探究这个奥秘,因为我对这类案件非常了解。这种复杂情况下,会使县警察们误入歧途。”

“我在星期二及时赶到了巴切斯特进行案情调研的。但那天没有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法医医学证据证明,死者首先是后脑勺被某种重型工具,譬如一根粗重的棍棒或者类似的物品击中的,这无疑使玛丽•克拉克她晕了过去。但是,她实际上是因为昏迷时大量吸入煤气而中毒死的。医生还接着补充说,早上八点左右被警察叫过去时,克拉克小姐她那时肯定都已经死了十二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了。在这之后,几个邻居作证说,前一天傍晚五点半左右,他们有看到克拉克小姐在前门出现过。如果您还记得的话,那天是一个非常黑暗的夜晚,浓浓的苏格兰薄雾正在散落。当邻居们经过时,克拉克小姐显然是刚刚把一个访客引进到她的屋子里,煤气灯在小客厅里点着了,他们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一个穿着一件大外套的男人或女人的轮廓,站在克拉克小姐后面一阵子,至于究竟是男是女他们闹不清楚;也有邻居听到克拉克小姐对客人说话的声音,但她说的什么他们无法分辨。天气是如此恶劣,以至于那天晚上在户外的每个人都匆匆忙忙地,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不怎么注意。

“随后还出现了一些或大或小的正式证据,于是将审讯调查押后至星期五。每个人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态势。”

“事态的发展一开始就跌宕起伏,阿瑟•克拉克在第一次接受警方讯问时,似乎发表了一个有点蹩脚的声明。”

“‘有人叫我,’他说,‘去帮在米勒公馆举行圣诞晚会的佣人们。下午三点左右,我带着我的手提箱来到巴克斯特,准备在教区旅馆过夜。三点半过了不久,我就去了米勒公馆,一直呆到七点多,然后我走回教区旅馆,吃了晚饭,早早地上床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警察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我姐姐出了什么事。’‘而且,’他补充说,‘就这些了。’”

“但这当然不是全部,因为有几个在米勒公馆的仆人被问到克拉克先生当晚什么时候走,他们都答说他五点钟后没多久,很快就离开了。客人们都在那个时候喝完茶,然后打开留声机开始跳舞。仆人们都很确定自己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阿瑟•克拉克先生。另一方面,圣•裘德小姐说这些仆人的说法是错误的:他们太专注于自己手头的活,以至于他们的言论完全不可靠。事实上,正如阿瑟•克拉克他自己所说,他是在大约七点钟离开的。她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在和克拉克先生跳舞,并且在七点钟后的没几分钟还在大厅里和他说晚安道别。”

“你发现了吗?这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复杂问题。这起神秘案件一开始就存在着直接的时间证据冲突。你不知道,那些热衷街谈巷议的业余侦探们已经耸耸肩,扬起眉毛,断言我们尊贵的艾普里尔•圣•裘德小姐显然是爱上了阿瑟•克拉克先生,并试图保护他。因为裘德小姐知道他需要有所隐瞒之处。”

“当然,警方目前对此缄默不言,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阻止人们闲聊。我可以向你保证,流言蜚语已经甚嚣尘上了。当然,起初,加害者的犯罪动机不明。毕竟,死者玛丽•克拉克小姐没有仇人,也可以说在这世界上没有很多熟人。在书桌的抽屉里,在客厅,找到了二十多英镑的零钱现金。在钱旁边的一个小盒子里,还找到了可怜的玛丽•克拉克小姐的一些珠宝。但二十四小时后,对于刺客的目的,没有人还会存疑。你会记得,在休庭后的第二天,约克郡乡远处来了一位死者的老姐姐,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姑娘,阿瑟似乎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了她。她是来巴彻斯特参加葬礼的。这位名字叫尤菲米娅的老克拉克小姐,虽然说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她却丝毫不掩饰地透露出自己妹妹过往历史上有一段黑暗的经历。”

“过去四年里,”她对警察说,“我妹妹每周从一个贵族那里得到四英镑的津贴。我对她的事情其实不太了解,但我知道她有一大包信,她对此寄予厚望。这些信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也不知道玛丽最终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信件。有一次,在她真正定居在‘哈达克斯’之前,她在伦敦和我碰面,并请我为她保管这包东西。然后,她告诉我,这些信它们非常有价值,可以换来很多钱。我也知道她和我弟弟阿瑟在这些信的问题上有过非常激烈的争执。阿瑟总是想让玛丽她把信交给他,而她却总是拒绝。有一次,她告诉我,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一次性以五千英镑的价格卖掉那些信。‘为什么不呢,你到底怎么想的?’我问她。但她回答说:‘哦,那样阿瑟只会千方百计把钱从我身上拿走。现在这样更好。’”

“正如你所想,就此,这个故事为众人的闲言碎语提供了足够的内容。一段由勒索和戏剧性、爱情与激情交织而成的浪漫故事。至于,克拉克小姐惯常每周一次进行秘密探访的那一位邻居。那位贵妇人的名字,则早已广为人知。”

“然后,高潮就来了。到了晚上,人们在报上看到,在阿瑟•克拉克位于‘哈达克斯’的房间里,警察找到了一件旧的卡其色束腰外套,被塞在抽屉底部。而在外套的口袋里,找到了上锁的客厅门钥匙。这是一件旧的军官外衣,有好一段年头了,它的纽扣和徽章都被都摘除下来了。外套的右边袖子被撕破了,脱落得很厉害,只藕断丝连的还剩一小截连着胳膊。袖口被揉成一团,好像被一只又湿又热的手压皱了一样。袖口处还有一小块布被撕破掉,缺了个大口子。然后,你猜猜,这一实物证据的这个重要细节有什么关隘?接着,现场勘验就发现被谋杀的玛丽•克拉克小姐手里死死地拽着一小块卡其布。这块布的边角和搜查到的卡奇外套袖口缺掉的那部分正好吻合。”

“在那之后,连街面上的人都纷纷感慨,宣称说阿瑟•克拉克的脑袋已经伸到绞刑架的套索里了。”

第三章

接着,角落里的老人从他宽大的口袋里抽出一根新的细绳子。像爪子般丑陋的手指把那条细绳结起又解开,专注于做成各种精巧复杂的结。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深信此刻他敏锐的头脑正忙于解决“哈达克斯”的神秘案件,就像他的双手在着手的那些复杂的绳结。

“我不打算,”老人家过了好一阵说道,“不打算给你详细描绘审讯过程和描述法庭内外聚集的人群是如何期望能一睹这场激动人心的戏剧中的主要演员们的。当然,到目前为止,所有那些说没有明显动机的人实际上都已经偃旗息鼓了。对于每一个业余侦探甚至专业人士来说,杀人犯和他那邪恶的企图似乎已经完全都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直到这一刻,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信息,每一点蛛丝马迹,每一个收集到的证据,都指向阿瑟•克拉克是杀害他姐姐的凶手。至于那些信,那些价值五千英镑,据说牵扯到某位神秘的贵族的。而这位贵族绅士每周付给玛丽•克拉克小姐一笔微薄的钱,显然是为了让她闭嘴。而阿瑟•克拉克则爱上了他高攀不起的女孩子。使得这个年轻人在爱情的驱使下有强烈的犯难动机,让他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一大笔钱。毫无疑问他会铤而走险,只要有助于他求偶。而最重要的是,被谋杀的玛丽•克拉克小姐手里拽着的该死的卡其布,还有在阿瑟他自己房间的抽屉里找到的袖口缺一块的卡其布束腰外衣,以及外衣口袋里的客厅门钥匙。不,事实上,这次调查不太可能是一件沉闷无聊的事情,尤其是没有人怀疑判决结果会是什么的时候。而且许多人预计,死因裁判官一旦出具检验报告,阿瑟•克拉克他将立即被逮捕。并在下一次刑事案件巡回法庭中受审。

“不过,虽然都知道这次案情审理不会枯燥乏味,但我们也都没准备好迎接随即而来的逆转。这使这次案情审理成为刑事案件调查史上值得铭记的一次。首先,我们已经知道,阿瑟•克拉克现在由巴彻斯特的首席刑事诉讼律师之一的马卡姆先生为他辩护。鉴于阿瑟他的处境不妙。于是他听从了那位律师马卡姆先生的劝告,把他原先对那个性命攸关的下午的所有行动细节做了宽泛的解释。尽管,坦率地说,他对先前被初步询问时的含糊其辞做的模棱两可之辩解,没有人相信。但我们必须承认,如果他能够切实证明这一点,就会出现一种非常复杂的情况。尽管这种可能性最终也无法完全消除他身上的疑点,但在有识之士看来,从疑罪从无的角度来说,这种说法无疑是对他有利的。”

他更正后的证言内容是:“米勒公馆的仆人们说的很对。他们说我五点过不久就离开了聚会,确实没错。在和圣•裘德小姐跳完最后一次舞后,我当时觉得很累,于是就上楼去问候福尔梅尔勋爵夫人去了。然而,勋爵夫人的风仪使我就一个主题与她交流了相当长的时间,接着又谈了另一个话题。直到我惊奇地发现,快要七点钟了,我才匆匆下楼准备离开。而我在大厅找外套的时候,我记得福尔梅尔勋爵正好从吸烟室出来,问我楼下的聚会是否已经结束了。‘这些应酬真是烦人,’他说,‘但我看看能不能让其中一个佣人上来带你出去。’我告诉他客随主便,就不用麻烦了。但是,他还是按了召唤铃,管家史宾克斯先生立即从佣人室走了过来。我想,福尔梅尔勋爵随即就上楼去了。然后,过了一两分钟,圣•裘德小姐也从佣人室赶过来和我道别。她打发管家史宾克斯先生不要候我,她会照顾我的。然后我们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我和她说晚安后,就直接回旅馆去了

转述完后,老人补充道:“而现在,我们已经从教区旅馆的大厅门卫和服务员那里得知,阿瑟•克拉克先生七点过不久就回到旅馆了。他七点半在餐厅吃了晚饭。晚餐后还在休息室里盘桓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回的房间,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现。因此,现在所需要的只是福尔梅尔勋爵夫人的一份正式声明,以证实阿瑟•克拉克先生的清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从三点半开始,他的每一个小时都有目击证人。至于玛丽•克拉克小姐,在五点半时还活得好好的,因为那时她正把一位访客领进门,有两个邻居亲眼目睹了的。”

“接着问题来了,那个到访者究竟是谁?这一个令人费解的谜,可比那件卡其束腰外套要重要得多。外套顶多是一件可恶的物证罢了。”

“福尔梅尔勋爵夫人被正式传唤作证时,整个法庭都在翘首以待。我可以向你保证,在短暂的沉默中,当这位举止优雅的社交女王身着精致的貂皮披肩,在证人席上对圣经起誓,一切居实禀告,毫不欺瞒时。站出来步向证人席时,全场安静得针落可闻。”

“她用一种亲切又吐字清晰的声音回答了死因裁判官的问题,她的证言从未动摇。她说她的继女圣•裘德小姐进她的起居室,问她是否愿意接见阿瑟•克拉克先生一会儿,据说阿瑟他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她讲。”

“‘我对这个奇怪的请求感到非常惊讶,’福尔梅尔勋爵夫人极其镇静地叙述道,‘并建议克拉克先生应该去与福尔梅尔勋爵进行这种重要的沟通交流,但我的继女坚持要我先闻其详,为了取悦她,我同意了。我原以为我该让我的丈夫也参加到这次神秘的拜访中来,但你知道他的那种贵族派头,正在吸烟室里休息时是不喜欢被打扰的。所以考虑再三,我决定还是不麻烦他了。一两分钟后,克拉克先生出现了,我立刻意识到他喝得太多了。他滔滔不绝地谈着他想娶圣•裘德小姐的意愿,非常激动地声称他所拥有的一些能让我妥协让步的信。他甚至威胁说,如果我不马上给他几千英镑,他就要把这些信给福尔梅尔勋爵看。很自然地,我当即命令他离开我的房间,但他还是牵扯不去。他变得越来越语无伦次,越来越激动,直到我威胁要立即把福尔梅尔勋爵叫来,他才清醒过来。最后,反而我先离开了。而阿瑟•克拉克先生还在我房间里呆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

“大约半小时?”是死因裁判官对这一惊人的证词慎重确认道,“但据阿瑟•克拉克先生所言,当他离开勋爵夫人您的起居室时,已经接近七点了?”

“克拉克先生他记错了,”勋爵夫人坚定地说。“钟刚响过五点半,我就成功地把他从我身边赶走了。”

“你可以很容易地想象,当福尔梅尔勋爵轮到他作证,结果并进一步混淆这些时间点的问题时,那一刻法庭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他首先证实的是阿瑟•克拉克关于他七点钟在大厅里和他交谈的说法。简直难以置信!所有人都兴奋得喘着粗气,死因裁判官几乎要跳了起来。”

“‘但是勋爵夫人刚才告诉我们,’”他说,“‘克拉克先生五点半就离开她了!’”

“‘毫无疑问,她所述时间才是准确的,’”福尔梅尔勋爵以僵硬、拘谨的态度回答说,“既然勋爵夫人是这么说的。我只知道我在吸烟室的炉火前睡着了,突然听到大厅里传来一声巨响。我去看了看是怎么回事。在外边我当即见到了阿瑟•克拉克先生。他刚穿过玻璃门。就是那道用来把外面的门厅和前厅隔开来的玻璃门。我见到他时,他似乎是直接从潮湿的地方过来的,把帽子和外套都留在外面的门厅里了。’”

“但是,”死因裁判官坚持说,“尊敬的阁下,是什么让您认为他是从外面回来的?”

福尔梅尔勋爵答道:“嗯,首先,他的脸和手都湿了,我第一眼看到他那会儿,他正在用手帕擦着。他的靴子也湿了,裤腿边也湿了。然后,正如我说的,他从外面的门厅走进大厅,正是前门的开关砰砰声把我给吵醒了。”

检察官追问:“那时是什么时候?”

勋爵答:“钟刚敲过七点。而且,我的管家可以证实这一点。”

“管家史宾克斯,确实部分证实了福尔梅尔勋爵他上述证词。尽管他不能确定阿瑟•克拉克先生的靴子是湿的,也没有帮克拉克先生脱外套和帽子,更没有为他开门。圣•裘德小姐几乎是跟着管家史宾克斯进到前厅的,她立刻就把他打发走了,说她会照顾克拉克先生。而这时,勋爵已经上楼去了,管家史宾克斯又回到佣人室。”

“当然有传唤圣•裘德小姐作证。你应该还记得她以前说过,阿瑟•克拉克大约七点钟才离开晚会的。在那之前她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跳舞。最后,还在大厅里和他道别了。但是,由于这一说法甚至没有得到克拉克本人的证词的佐证,而且和福尔梅尔勋爵及其夫人的证词完全矛盾。因此,幸运的是,律师建议她不要在法庭上宣誓作证时重复这一说法。可是,在法庭上她还是一再强调,那晚她在大厅跟克拉克道别时,阿瑟•克拉克绝对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她特地去与他道别时,克拉克他确实是戴着帽子和穿着外套,但衣服都是干的。但是,没有人认为她的证词具有任何价值,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理所当然地会竭尽全力去帮助自己的心上人。”

“最后,在那次令人难忘的法庭问询中,最有趣的时刻到来了,福尔梅尔勋爵夫人又被召回证人席,并被要求说明她对玛丽•克拉克小姐的过往经历有多少了解。”

“很少,”福尔梅尔勋爵夫人回答道。“我是才在法国认识她的,当时她在医院工作。在法国时,有一次我病得很重,当时她一心一意地照顾我。痊愈以后,我就尽可能地在经济上帮助她。”

“于是你每周给她零用钱?”勋爵夫人被问道。

“不完全是,”她回答。“我有从她那买鸡蛋和家禽等东西,只不过价钱比其他人都要高。”

“你知道她手里那些自认为很有价值的信吗?”

“哦,是的!”福尔梅尔勋爵夫人仪态万方地笑着回答道。“玛丽在法国做护理期间收集了一系列亲笔签名信件。 其中有些是奥古斯特•罗丹【注:奥古斯特•罗丹,法国雕塑艺术家。知名作品有《思想者》】的,还有些是其它非常杰出的人物的。 她以为那些信都是非常有价值的收藏。”

“所以,你知道那些信的具体内容咯?”

“不,”勋爵夫人回答说,“我不知道。”

“但肯定还有其它的信,不是吗?”死因裁判官追问说,“你自己对什么样的内容感兴趣?克拉克先生和你谈到过的那些信?”

“我想,它们只存在于克拉克先生的臆想中,”福尔梅尔勋爵夫人回答道,“但那天下午他非常兴奋,我真的弄不懂他究竟想卖给我什么。”

“福尔梅尔勋爵夫人说话轻声细气,非常简洁,她那柔和而悦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怨恨或轻率的痕迹。有人觉得她就是在描述一些很简单的事实,虽然一再盘问令她感到厌倦,但她其实并不重视所被问及的那些事情。后来,尤菲米娅•克拉克老小姐上庭又重新讲述了死者和她弟弟关于他们的一大包信件以及发生争吵的故事。还有卡其束腰外套上的确凿证据像一个复仇的匕首戳指向那个不幸的年轻人时,那些在法庭上富有想象力的观众仿佛看到了刽子手把套在阿瑟•克拉克脖子上的绞绳拉紧了。”

第四章

“然而,判席进程也就确定了蓄意谋杀而已,其实凶手并未明了。”我稍作停顿后说,等待着这个有趣的老家伙重新开始他的叙述。

“是的,”他回答说,“阿瑟•克拉克现如今已经排除了一切犯罪嫌疑。他是以自由人的身份离开法庭的。他的清白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最终恰恰是每个人起先都以为是针对他的最不利的证据——那件卡其色束腰外套——证明了他的清白无辜。结果让阿瑟•克拉克像一个灵巧的得分后卫一样完美脱身。因为那件外套根本不合身。阿瑟•克拉克是一个成年男子,而且相当壮硕,肩膀宽厚。而那件卡其色束腰外衣只适合一个十八岁左右的苗条小伙子穿而已。克拉克先生承认,那件外衣虽然是他的,但他从未想过要去检查它,当然也更没有想过要试穿它。是圣•裘德小姐想到的这一点。恋爱中的女人灵感迸发,不禁让人感慨万千。”

“当一天的庭审快结束时,圣•裘德小姐她被唤上了证人席,要求确认她先前向警察所作的陈述。圣•裘德小姐意识到她原来的那些陈述实际上与阿瑟•克拉克先生的证词互相矛盾时,她竭力抑制住自己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这时,她看见了死因裁判官桌子上的卡其色束腰外套。当然,她和其它相关的每个人一样,都知道有这样一件外衣,但是当艾普里尔•圣•裘德小姐实际亲眼看到外套时,她忽然意识到它的存在对她的心上人意味着什么,她不禁发出了疯狂的尖叫声。”

“我不相信,”她喊道,我才不会相信呢。不可能,这根本不是阿瑟的外套。” 然后她睁大眼睛,声音低沉而嘶哑,颤抖的手指,指着外衣说:‘为什么,’她喃喃地说,‘它是如此之小,那么小一件!阿瑟!阿瑟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向大家展示一下,他根本不可能塞得进那件束腰外衣呢?’”

“众所周知,悲剧和闹剧之间只有一线之隔。在场的男士都不禁为这一幕惊得屏住了呼吸,甚至有些人战栗不已,气喘吁吁惊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有相当多的女士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傻笑中。您当然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报纸已经告诉了你法庭上发生的一幕幕戏剧。阿瑟•克拉克被要求试穿那件卡其色束腰外套,结果他甚至连胳膊都插不进袖子里去。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可能穿得上那件特殊的外套。对他来说那外衣尺寸太小了,起码小了好几个尺码。然后经过确认,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认出是他乳臭未干在军官预备学校时穿的制服。他解释说,当他最初面对姐姐被谋杀这件事时,他是如此的沮丧,无疑是他犯下了某些愚蠢行为导致的后果。因为感到如此的恐惧,以至于他几乎没怎么细看那件卡其色束腰外套。警方把那件外衣给他看了一眼,他承认那是他的,因为他确实有许多旧的外套,他一直保存着。以至于现如今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件束腰外套是他八年多前在学校时穿的了。”

“因此,那件卡其色束腰外套,不但不是指证阿瑟•克拉克先生的罪证,反而已经完全消除了他的嫌疑。因为现在已经很明显地证明,那个犯下了残酷谋杀罪的卑鄙罪犯为了将这一丑恶行径加诸到阿瑟•克拉克这样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在把玛丽•克拉克小姐弄晕后,他特意去了克拉克的房间,打开衣柜,拿起一件旧外套着手准备栽赃陷害行径。毫无疑问,在这样做的时候,他还特意从衣服袖口边上撕下一小块布条,并把那块卡其布条塞在玛丽•克拉克小姐的手指间。最后,他又锁上客厅的门,把钥匙塞到卡其色束腰外衣的口袋里,再把外衣塞进抽屉的底部。”

角落里的老人感叹道:“这是一个聪明而残忍的诡计,几乎成功地绞死了一个无辜的人。实际上,光是卡其色束腰外套这一物证,就已将这整件事笼罩在一层几乎不可渗透的神秘氛围之中。我说‘几乎’,是因为我知道谁杀了玛丽•克拉克小姐,尽管公众又已经抛出了另一个错误的猜测。‘是福尔梅尔勋爵夫人,’他们如是说,‘绝对是她杀了克拉克小姐。’”

但是立刻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怎么可能?阿瑟•克拉克说过,他一直陪着福尔梅尔勋爵夫人她到七点。而且随后的一小时,她还在房里依次接见了好几个人。特别是在那时,她的贴身女仆似乎还有为她置衣换装,而她也像往常一样在八点坐下来和福尔梅尔勋爵一道共进晚餐。”

“四年前,在她成为福尔梅尔勋爵夫人之前,她的生命中曾有过一两段黑暗的时光,而玛丽•克拉克小姐是因为一些会影响到勋爵夫人身份的信件而被谋杀的,这是这起神秘案件中唯一不争的事实。毫无疑问,并不是阿瑟•克拉克杀害的他姐姐。而是大量相互矛盾的证据导致他被冤枉,到这一步每个人都承认了这一点。如果警方不按照我向他们提出的某些建议而采取行动,那么‘哈达克斯’谋杀案将一直是一个谜了。”

“什么样的建议?”我问道,丝毫没有讽刺的意味。因为,这人的某种个性魅力令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迷恋,虽然这与我的意愿背道而驰。

“去盯紧福尔梅尔勋爵,”这个有趣的老家伙干巴巴地笑着回答我,“看看他最后是什么时候和怎样脱掉一件湿大衣、一顶滴水的帽子和一双湿透了的靴子的,他成功地把它们藏在了吸烟室的某个地方,连他自己的侍从不得而知。”

“你是说——?”我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问道。

“是的,”他回答。“我的意思是,正是福尔梅尔勋爵为了那些明显含有对他妻子非常不利的内容的那包信件而谋杀了玛丽•克拉克小姐。在我看来,一切细节都指向了他是凶手。无论他起初是否知道那些‘妥协信’的存在,又或者是他在仆人筹备宴会那天无意中听到了阿瑟•克拉克同勋爵夫人的谈话——无论如何他都没法站出来与克拉克对峙。于是勋爵决心结束这种不利的状况,彻底制止任何进一步的勒索企图。那一天人来人往,福尔梅尔勋爵他很容易不被察觉地进出自己的房子。毫无疑问,他去‘哈达克斯’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从玛丽•克拉克小姐那里买到那些信,彻底买断。也许克拉克小姐她表现得很固执,也许是勋爵他认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这我们永远都不得而知了。在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后,他一定是意识到了是谁令其步入犯罪的深渊,强烈恨意让他决定把罪责栽赃给阿瑟•克拉克。我相信卡其色束腰外套上的种种细节一定是精心炮制的。以及当他从吸烟室出来时遇见的阿瑟•克拉克,显然是从刚从外面进屋的,这种间接的谎言,其目的以其说是为了避免自己的任何嫌疑,不如说是出于对克拉克报复的强烈执念。”

“想一想,”角落里的那个人把他心爱的一根细绳塞进他那宽大的口袋里,总结道,“时间、机会、动机,都符合我的理论。所以,如果明天的晚报的头版本包含了这一有趣的案件的最终结果,其所造成的轰动效应,不要感到太惊讶哦。”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一句话,他就已经走了,我所看到的只是他那如幽灵般的身影从旋转门消失了。他习惯坐的角落现在没有人了,一两分钟后,我也结账走人。

第五章

角落里的老人最终被证明他是对的。第二天上午十一点,街角满是报纸的标题牌,刊头是:“福尔梅尔勋爵突然去世”。据报道,前一天晚上,勋爵他着手检查他刚购入的一把新自动手枪,并向他的佣人解释这把新玩具。那一刻,他确实说了一句:“没关系,没有装子弹。” 但很明显,其中一个弹舱里还剩有一颗子弹。勋爵似乎是拿眼往枪管里瞧,可能是他的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扳机;无论如何,据男仆所说,突然手枪击发了,福尔梅尔勋爵两眼之间中了一枪,当场倒地身亡。

调查结果当然是意外死亡,死因裁判官和陪审团对福尔梅尔勋爵夫人和圣•裘德小姐表达了最深切的哀悼。只是,后来才有一两个细节被披露出来。这件事情对街面上的人来说可能显得晦涩难懂,无关紧要。但根据我和角落里的老人的那番谈话,对我来说,却具有很重要的深刻意义。

似乎,在枪走火事故发生前一两个小时,警长召集了两名警员直奔米勒公馆的福尔梅尔勋爵家,然后和勋爵在吸烟室里闭门聊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来管家史宾克斯送警方三个人出去时,注意到其中一名警员手里拿着一件外套和一顶帽子。史宾克斯认出来那是属于他雇主的旧衣物。

然后我知道,那个穿着格子花呢外套和宽松长裤的滑稽人物找到了“哈达克斯”之谜的真正答案。

哦,你想知道艾普里尔•圣•裘德和阿瑟•克拉克之间的爱情故事的后续是什么吧?嗯,你知道,她去年嫁给了纽约银行家阿莫斯•罗斯滕贝格先生。至于克拉克嘛,现在在北部某处经营着一家颇成功的汽车修理厂。想必是有一位热心的朋友借给了他起家经营的资本。我不花什么脑筋都猜得出来那个好朋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