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我看来,每一个理性的生物都有责任照顾自己的后代,但是我很遗憾地发现,由于人类天性中的残忍,理性同责任加在一起也没能对人类的行为产生重大的影响。尽管有短暂的溺爱,也有突发出的片刻温柔,但是懒惰和对一切事物不加思索的漠视仍然使许多母亲忽视了自己的孩子。她们遵循本能的愉悦冲动行事,从来没有思考过理性需要引导和控制根植于心的欲望,从而使责任之路变得愉快——因为如果欲望不被控制,就会向着野蛮狂奔,而且会助长一直竭力获得控制权的情感——在此我指的是虚荣和自恋。

母亲需要关心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为孩子良好的体质奠定基础。因此,母亲(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理由阻止她)应该给孩子哺乳。因为母乳是孩子最佳的营养来源,而且在一段时间内是相当充足的。如果婴儿定时地吮吸,也不会给母亲带来过于繁重的工作。而由无知的保姆照顾孩子,她们给孩子喂食过多不当的食物后,孩子就会因为胃酸而感到非常难受。作为母亲,我们应该谨慎小心地呵护孩子在婴儿时期免受身体疼痛的伤害;因为他们的心智尚未成熟,还无法从食物中获得满足感来抵消身体的疼痛。孩子生命中的最初几年经常会因为大人的疏忽或无知而痛苦,不恰当的食物和过度喂养导致他们所患的大多都是肠胃疾病。

此外,孩子的吮吸也可以激起最温暖的母性光辉,这个过程当中的依赖、无助,使得爱、更确切地说是母爱得以产生。我甚至在看别的母亲哺乳时,也能体会到这种感情;并且在我看来这样的母性柔情既源于本能,也出自习惯。所以我深信,父母对养子女的爱也是可以培养的;因此,母亲为孩子哺乳是必要的,这样她才能对自己的子女产生理性的感情。

孩子很早就开始受到周围人的举止习惯的影响。只要不是完全由保姆照料的孩子,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哪个是来自于有教养的家庭。这些保姆显然是无知的,为了让孩子暂时安静下来,她们会迁就孩子所有的任性行为。很快,孩子就开始变得乖张,并渴望在每一件事情上得到满足。她们有时会放任孩子,有时又会严加管束,完全看心情。婴儿比我们预想的更早发现这一点,因此会产生一种缺乏尊重的感情。只有大人的行为保持一致性才能在给予孩子关爱的同时获得他们的尊重。因此,坚定地执行已经制定的规则,不仅会使孩子们感到舒适,也会为母亲和保姆减少很多麻烦,因为如果他们从未能僭越这些规则,就不会时常进行无谓的争辩。我相信,如果没有其他人轻率地溺爱他们,他们会喜爱和尊重一个正确对待他们的人。我曾经听一位明智的父亲说过:“他会像对待他的马一样对待他的孩子:首先让它相信,他是它的主人,然后是他的朋友。”但是,并不一定非要采纳这种刻板僵化的教育方式;相反,我想强调,只有在童年时代,一个人的幸福快乐是完全取决于他人的——因此不必要的约束而使童年时代陷入痛苦是残忍的。那么父母应该如何去爱孩子呢?爱意必须表露出来,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形式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不要过度,这样父母之爱的点点滴滴都会滋润孩子的心灵,并激发出他们最和蔼可亲的性情。这样躁动的激情就可以被压制下去,直到理性的黎明到来。

在幼儿园里,孩子们也学说话;在那里他们听着各种废话,而且那些废话还以一种令人讨厌的、装腔作势的愚蠢腔调被不断复述;——然而,这些就是孩子们首先模仿的语调,即使并不令人愉快,其无辜的俏皮方式也使它们可以被容忍;但是,这种语调之后很难被轻易摆脱——不仅如此,很多女性总是保持着幼儿园小孩般动听的咿咿呀呀,即使当她们逐渐意识到年华已逝衰老邻近的时候,也不忘记口齿不清。

除此之外,保姆还教唆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对伤害他们的东西)实施报复和说谎。如果孩子不小心摔倒或者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为了让他们安静下来,保姆就会命令他们以牙还牙,孩子们的小手便会开始挥舞击打。如果孩子大哭或无理取闹,保姆要么就是虐待无辜的小猫小狗来试图取乐;要么就是恐吓他们会被怪物带走;但是这充其量只是震慑一下,很快他们就会明白这些可怕的威胁没有任何意义。事实上,他们对这些谬论是如此地了如指掌,以至于我发现一些还不怎么会说话的小孩,也在他们的玩偶或猫身上玩着同样的把戏。

那么,如果人们的思想生来就被操控,如果他们最初的榜样引导他们按照与真理相反的行为行事,那么真理的戒律还如何能被执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