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正好在这儿碰上您。您要出门啊?”老妇人匆忙问他。

源太点了点头:“没关系,您进来说吧。这么晚了您还特地跑一趟,是有什么要紧事吗?不妨说给我听听。”说着,他又走回了房里。

“唉唉,真是太谢谢您了。正赶上您要出门,实在是不好意思,望您见谅,唉。”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跨进了房门。

“这么冷的天您还跑来一趟,真是的,这阿吉也不在,也没什么好招待您。您别拘束,坐过来烤烤火吧。”

听了源太这亲切的一番话,这老妇人反而愈发拘谨起来。

“您这么关心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唉唉,我拿着手炉呢,在这挺好,正好。”

她用外套袖子擦了擦流下来的鼻涕,在门边找了个地方蹲下,欲言又止。

源太早就看出了老婆婆的心思,这让他格外的心疼。他正要去锐次那儿,惩罚清吉鲁莽惹事,告诉清吉以后不准出入他家。但这个孱弱的老妇人,她除了佛祖之外,唯一的亲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她这样可怜,我要是一下把清吉赶出去,她的余生岂不是更加凄凉。她该有多悲伤啊,短暂的余生将蒙上一层无可奈何的泪雨,再也过不上开心的日子了……

他越想越可怜这妇人,手中捻着烟草出神。

老妇人稍稍跪直了身子。

“这么晚来打扰您,实在是过意不去。实在是我,我有点事想拜托您。唉唉,您可能也听说了,清吉这家伙脑子一热,闹出大祸来了。唉,我从铁五郎那儿听了个大概回来;平时他就总咋咋呼呼的,老嚷嚷着要打要杀,每次都吓得我够呛。

托您的福,他也总算是出师了,可还像个孩子一样直来直去,虽然不会做什么坏事,但一激动起来就没了分寸。唉唉,可这孩子真的连梦里都没有歹心啊。唉,这您是知道的,唉,真是谢谢您了。我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和别人闹了起来,但我听说动了那么大一把手斧呢,我一听这个,觉得自己也跟被手斧砍了似的。要不是救火队[1]的师傅把他按住了……唉,我真得说说清吉,那人要是死了,他不也得被砍头的吗?清吉要是没了,我也不能活了!

唉,真是要谢谢您啊!他这孩子啊,从小就爱生病,可真是把我累得够呛。后来还是拜了中山的鬼子母娘娘,这才慢慢养了过来。我当时许愿说,如果这孩子身体好了,叫他七岁之前一定去庙里还愿。但一直有事,最后也没能去成。我想这可能是娘娘的惩罚吧,这孩子身体倒是挺壮实,可老是冒冒失失的,总是劳您照应。今儿也是一样,铁五郎跟我捡着重点说了一通,我一听说居然连刀都动上了,那个吓得啊,唉,简直想都不敢想,简直是心都要碎了。

说是救火队的师傅帮了他一把,收留了他。我这刚要放下心来。可我一问阿清受伤没有,铁五郎却支支吾吾,就说个‘别担心,死不了’。让我这更放心不下了。我问他那位师傅住哪儿,他又说,我不知道你去合不合适,要不你先到源太师父那问一声。他撂下这句话就走了,我这胸口还是丝丝拉拉的疼,坐卧都不安生。就请人家邻居伞匠帮着看家,还是往您这儿跑了一趟。

不管怎么的,求您告诉我一声,那位救火队的师傅他们家在哪儿。唉唉,我想马上就过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反而伤得挺严重的?我得赶紧看一看才能放心啊。我还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我相信他是不会去做坏事的,但要万一是他有什么不是,那我得豁出命去给人家十兵卫家道歉。我一个老太太死不足惜,他这孩子路还长着呢,不能叫他被人恨上啊。”

她一边说,一边啪嗒啪嗒的掉着眼泪。这老太太连事情怎么回事都没搞清楚,一门心思扑在儿子身上,只顾着唠唠叨叨;反叫源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1]救火队:江户时代的救火队兼职工地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