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九死一生

回到纽约之后,我立刻去看艾伦。我猜想霍布斯夫人从南方来的弟弟应该还在那儿,为了避免碰到他,我到霍布斯家之后想叫艾伦下楼来。可是霍布斯夫人亲自来到厨房,坚持要我上楼去:我弟弟想见你。你躲着他,他觉得很遗憾。他知道你在纽约。他让我告诉你,玛莎阿姨对他非常好,他是不会背叛她孙女的。

这位索恩先生在离开南方之前早就穷困潦倒了,而这种人往往喜欢到某些忠诚的老奴隶那里去借钱或者混饭吃,而不愿意去找他们平等的人。这就是他说感谢外祖母的原因。我希望能与索恩先生保持距离,但是他在这里,他也知道我在这里,我认为逃避他没有意义,相反,逃避说不定会引起反作用。我跟着他的姐姐到了楼上,他非常礼貌地接待了我,祝贺我逃离了奴隶制,并希望我找个好地方幸福地生活

有时间就去看望艾伦。她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孩子,她从未忘记我的危险处境,总是对我的安全非常警觉。她从不抱怨自己的麻烦和不便,但是作为母亲可以看出来她并不快乐。一次,我去看她的时候感觉她非常严肃。我问她有什么事情,她不说。在我的追问下,我终于清楚她为什么看上去如此沉重 – 原来她为这个房子里放纵的生活感到烦恼 – 她经常被派去买朗姆酒和白兰地,次数多到去了商店都不好意思张口。霍布斯先生和索恩先生经常酗酒,他们的手都抖无法倒酒而让她给倒。但即便这样,艾伦说:霍布斯先生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他这个样子我很难过。我试图安慰她,告诉她我已经存了100美元,我希望不久之后我能够给她和本杰明一个家,并送他们去上学。她从不增加我的烦恼而总是尽她所能帮助我,直到多年之后我才发现索恩先生酗酒并不是唯一让艾伦烦他的原因。尽管他承认对我外祖母的感激让他不会伤害她的后代,他还是对她的曾孙说了很多下流话。

我经常在星期天下午去布鲁克林。有一次,我发现艾伦在焦急地等我:噢,妈妈,我一直在等你,我担心索恩先生给弗林特医生写信说你在这里,快进来,霍布斯夫人会告诉你。

原来,前一天,当孩子们在葡萄架下玩的时候,索恩先生拿着一封信出来了,他把信撕碎扔了。艾伦当时正在扫地,于是她把碎纸都扫了起来去问那些孩子:我想知道索恩先生要写信给谁。

最大的孩子说: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你为什么想知道?

艾伦说:我担心他把我妈妈的情况写信给南方。

孩子们嘲笑艾伦,说她傻,但还是把碎片拼到了一起读给她听。拼好了之后,小的女孩叫到:噢,艾伦,真被你说中了!

索恩先生的信我大致记得内容如下:我看见了你的奴隶--琳达,还同她谈了话。如果你谨慎地处理这件事,她应该可以被你带走,这里有很多人可以作证她是你的财产。我是个爱国者,我这样做是为了维护法律公正。信在结尾处告诉弗林特医生我住所的门牌号。孩子们把信的碎片交给了霍布斯太太,她立刻去找她的弟弟,可是索恩先生不在家,仆人说他拿着信出去了,他们都认为索恩先生去邮电局了。索恩先生回来之后,霍布斯太太问他是不是给弗林特医生写了信,他没有否认,并立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早晨,在全家人知道之前,索恩先生离开了,据说去了纽约。

显然,情况紧迫,我立刻回到城里的家中,我又一次将被迫离开自己的家,而我为自己和孩子们制定的计划则因为这该死的奴隶制泡汤了!现在,我后悔自己没有告诉布鲁斯太太我的故事。我一直保持这个秘密是担心我逃亡者的身份会让她焦虑,不过这也可能让她更加同情我。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我的处境,加之我很重视她的看法,但是我担心会因为一些细节而失去她。我已经有过一次无故突然离开,不能再这样了。我回到家之后决定告诉她。她被我悲伤的故事吸引住了,她只要问我,我毫无保留地向她敞开心扉,从上午一直到晚上睡觉之前,我们一直在谈。她倾听着,充满了爱心和同情心,她告诉我她会竭尽所能帮助我。噢,愿上帝保佑她!

第二天一大早,布鲁斯太太咨询了范德浦法官和霍珀律师,他们建议我最好立刻离开,因为审判会给我带来巨大风险。布鲁斯太太带着我坐马车来到朋友家,这个朋友十分可靠。我在这儿待几天直到我弟弟到达。我一直在想艾伦,她是我的女儿,根据南方的法律,她是我的,尽管我的外祖母拥有购买她的票据。除非她跟我在一起,否则我认为她安全。我恳求霍布斯太太让艾伦跟着我,因为弟弟背信弃义她感到内疚让步了,不过条件是十天之后艾伦得回来。我避免任何承诺。艾伦来了,衣服宽大单薄,背着一个小背包,包里只有几样东西。已经十月底了,这孩子一定会受冻的,我又不敢上街买东西,于是我脱下法兰绒裙子改了改给她穿。好心的布鲁斯太太来告别,看见我把自己的衣服给了孩子,她流泪了:琳达,等我一会儿。她很快回来了,给艾伦拿来了披肩和头巾。真的,拥有天使般灵魂的她一定来自天国。

我弟弟在星期三到达纽约。霍珀律师建议我们取道斯托宁顿前往波士顿,因为这条路线旅行的南方人相对较少。对于所有关于我去向的询问,布鲁斯太太让仆人回答说,我曾经在她家工作过,但是已经离开纽约了。我们安全抵达了汽轮罗德岛号。有很多黑人在船上工作,但我知道黑人旅客是不允许进入包厢的。我希望躲进包厢避免被人看见。霍珀律师在船上等我们,他跟女乘务员说希望给与我们照顾。最后,他跟我说:你自己要时常去跟船长沟通,带上你的小女儿,我确信他不会让她待在甲板上的。然后,他和我握手作别。

汽轮起航了,带我离开了这个我原本寄予厚获得定生活、受到友好对待的地方。我弟弟让我买票,指望我比他的运气好。当女乘务员向我走来时,我付了船费,她给我三张折了角的票。不懂人情世故的我说:你搞错了,我要包厢,我不能让我的小女儿睡在甲板上。她回答说没有搞错,有些航线确实允许黑人旅客进入包厢,但是这条航线上旅行的富人很多,因此不允许黑人进入包厢。我要求她带我去见船长,她答应用完茶以后带我去。后来我牵着艾伦的手去见船长,我礼貌地恳求他给我们换票。他说,这不符合规定,但是他可以尽量给我们卧铺,他也会给我们争取比较好的铺位,尽管他不能保证,但是他交待售票员。我谢了他,然后回到了女士席。后来,船长过来找我,告诉我他已经跟售票员谈过了,售票员会照顾我们的。我受到如此的善待非常惊讶,不知道是艾伦可爱的小脸打动了他,还是女乘务员从霍珀律师的举止中推断出我是个逃亡者而帮我向船长求情?

当船到达斯托宁顿的时候,售票员兑现了承诺,带领我们来到离引擎最近的第一个船舱的位子。他让我们坐在门边的位子上,但是等他一离开我们就换到了船舱的另外一边。我们一路平安地到达了波士顿。

到达波士顿的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 我的两个孩子都在我的身边 – 我从未如此明确地感受到血脉相连的感觉。孩子们享受着重逢的喜悦,愉快地又又笑。他们的每一个举动我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我和一个朋友合租一套房子。我跟霍布斯太太提出:爱伦必须上学,因此需要跟我在一起。艾伦因为不会读写而不好意思和同龄的孩子一起上学,因此我先在家里辅导了她一阵子才让她插班。在我的针线间和孩子们的书本中冬天悄然而逝

三十七章  英格兰

春天的时候,传来噩耗,布鲁斯太太去世了。噢,我再也看不到她温柔的面庞,再也到她充慈爱的声音。我失去了一个优秀的朋友,小玛丽失去了慈爱的母亲。布鲁斯先生希望带着孩子去英国拜访她妈妈的一些亲戚,他希望我能同行照顾玛丽。失去母亲的小家伙已经习惯了我,我想我来照顾她比让一个陌生人照顾她会让她高兴一些。同时,这样也可以比我做针线活赚得钱要多一些。于是,我安排本尼去学手艺,把艾伦托付给朋友留在家里学习出发了。

我们从纽约上船,在经过了十二天的快乐旅程到达利物浦。然后,我们直接去了伦敦,在阿德莱德旅馆住下。晚餐没有我在美国和布鲁斯太太旅行时丰盛,但是,我的遇却好了很多。在那里,我第一次发现别人对待我的态度不是取决于我的肤色而是我的举止行为。我感到一直压在胸口的一座大山被搬走了。在那个愉快的房间,我枕着枕头,和我亲爱的小玛丽在一起第一次,我明确感受到了快乐的、纯粹的自由。

由于我需要照顾孩子,因此鲜有参观这伟大城市机会。但是我观察到,生活的潮汐在街道上涌动,而在我们南方的城镇却处于奇怪的停滞状态。布鲁斯先生带着女儿到牛津看望几个朋友,我也随之去了。在那儿,我听说英国教育的一些系统方法,我好希望亲爱的玛丽能在这么多的规矩中间举止自如。我仔细地观察了玛丽的小伙伴们和他们的保姆,准备好东西。英国的孩子比美国的孩子更加愉快和乐观,但是我发现他们在其方面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不同。他们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时而温顺时而任性。

然后我们来到了贝克郡的斯蒂文顿。这是一个小镇,据说是全英国最穷的镇。我看到,男人在田地里干活,工钱是一周六七个先令,女人的工资则是一天六七个便士,而且不管饭。当然他们只能以最简单的方式生活,因为一个女人一天的工资还不够买一磅肉。他们租最便宜的房子,穿最便宜的布料做的衣服。我听说了不少欧洲穷人艰难的生活,我也见到了不少英国最穷的穷人。但是,当我进入他们茅草屋的时候,我感到即便是他们中条件最差的人,也比美国那些最受主人宠爱的奴隶要强。英国穷人虽然劳作十分辛苦,但不会在闷热或者寒冷的半夜还被工头的鞭子赶着强迫到田里劳动;他们的家非常简陋,但是被法律保护;不会有巡逻队在深夜举着鞭子闯进家里;当父亲们关上茅草屋的门时,心里知道他和自己的家人是安全的,不会有主人或者工头闯进来带走他的妻子或者女儿;夫妻们需要分头出去工作为生,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孩子们在哪儿,要去哪儿,离得远的可以和孩子们通信。在英国,即便是最尊贵的贵族也不能侵犯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子女的神圣关系。当地采取了许多措施来改善贫穷的状况,建立了学校、慈善团体的各种活动。法律没有禁止穷人学习读写,如果他们之间互相学习读圣经,是不会有人鞭打他们39下的 – 我想起了贫穷而虔诚的弗雷德叔叔。在英国,即便是最无知、最穷困的农民也比美国能吃上好饭的奴隶的情况好一百倍。

我不否认,欧洲的穷人也处于被压制的境况下;我也不会去美化他们的生活条件。默里小姐美化了美国奴隶的生活,根据个人经历,若认同她笔下的奴隶生活哪怕一点点 – 还得戴上有色眼镜才行,如果默里小姐能把她的名誉地位放在一边,以家庭教师的身份,去路易斯安那州或者阿拉巴马州的种植园 – 而不是那些时髦的地方 – 我相信她写的故事将大不一样。

英国之行是我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事件,因为我深切地感受到那里强烈的宗教响。在我的家乡,有色人种态度轻蔑宗教团体在教会呼风唤雨的“弗林特医生们”还有那些忠上帝买卖奴隶的权贵们让我对基督教产生了偏见。教会、教义、仪式都让我感到是可耻的笑话。但是,我在斯蒂文顿时住在一个牧师家中,他是耶稣真正的信徒。他每天的美好生活重新激发我虔诚的基督教信仰,上帝的仁慈和力量进入了我的心灵,我跪在教堂的圣坛前,我这个谦卑的灵魂全身心地相信上帝。

我在英国待了十个月,比预想的时间要长。在这段时间中,我从未看见过对于有色人种的哪怕是轻微的偏见。实际上,我已经完全忘掉了我的肤色,直到我回到美国。

三十八章 再邀返乡

回美国正值冬天旅途单调沉闷当我看见美国的海岸线时,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一个人竟然害怕自己的祖国,真是可悲。我们安全抵达纽约之后,我匆忙赶回波士顿和孩子们重逢。艾伦很好,已经适应学校生活了;可本尼却不在家。我离开的时候找好了地方安排本尼学习做生意,头几个月非常顺利,师傅很喜欢这个徒弟,可是后来有一天他们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怀疑过的事实 – 本尼是黑人!这个发现让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学徒有的是美国人,有的是美国出生的爱尔兰人,身边的黑鬼将玷污他们的尊贵!当他们知道本尼是黑鬼之后,开始孤立他,发现本尼用沉默回应孤立之后,开始侮辱谩骂他。本尼的自尊心无法面对这一切,于是他离开了。渴望自立的本尼在没有人可以商量的情况下,加入了一个猎鲸航队。当我知道这一切时,在痛哭的同时不断自责离。但是,我已经尽我所能,现在我只能为他祷告,希望天父能够引导他并保护他。

我回来后不久,收到了艾米丽﹒弗林特小姐,现在的道奇太太的信:--

这封信来自你的朋友兼女主人。听说你跟一家人去了欧洲,我等到你回来才给你写信。在很早以前你给我写信我应该回的,但是当时我还不能独立于我的父亲,因此我明白当时我无法让你满意。这里有一些人希望能买你,希望能冒险得到你。可这样并不能让我满意。我一直很依赖你,我不希望你成为别人的奴隶遭受不好的对待。我现在已经结婚了,独立了,因此我可以保护你了。我丈夫期望在这个春天搬到弗吉尼亚,我们希望在在那里定居。我非常希望你能来和我一起生活。如果你不原意来,你可以把自己买下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生活。如果你能来,你可以先回去和你外祖母还有朋友们团聚一个月,然后到弗吉尼亚的诺福克来找我们。认真考虑我的建议,并给我回复。祝你的孩子们都好!你永远的朋友兼女主人。

当然,我没有回信感谢她热忱的邀请。我还没有愚蠢到被这样一封信引诱上钩。

来我的小客厅吧,蜘蛛对苍蝇说,这将是你见过的最美的小客厅。

显然,弗林特先生一家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们知道我去了英国。我猜他们还会继续给我制造麻烦,不过既然我已经躲得离他们这么远了,我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我希望把自己挣的钱投入到孩子们的教育中,并且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家。我自己来支付这一切不仅困难重重,而且不公平:我无法面对的是自己仅仅是一件财产,同时免费给主人辛苦工作了这么多年,还必须依靠外祖母提供食物和衣服。我的孩子们当然是属于我的,但是尽管弗林特先生没有在他们身上花费一分钱,他居然因为卖他们而得到了一大笔钱。我知道,根据法律我依然是他的财产,可能法律把我的孩子们给了他的女儿。我看这样的法律真的是让人唾弃强盗法律。

那时候,还没有通过《逃奴法案》,马萨诸塞州的法庭还是主持正义的,我过去的主人就对马萨诸塞州非常不满。我热爱马萨诸塞,我仰赖她对自由的热爱,我在她的土地上感到安全。

第三十九章 自首

我和女儿在波士顿过了两年自食其力的舒适生活。后来,我弟弟威廉决定供艾伦上寄宿学校。让她离开我对我来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决定,我的亲人不多,艾伦的存在让我的两个小房间有家的感觉。但我的理性还是战胜了自私的心理。我开始为她离家上学做准备。在我们一起生活的两年中,有好几次我几乎要下定决心告诉她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可是每一次我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我害怕这样会减少孩子们对我的爱。我猜她可能很想知道她父亲的事情,但是她从未开口问过。她总是很小心以免触及任何让我回想起悲惨过往。现在她要离开我了,我担心如果在她回来之前我就死了,那她可能从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人那里听到我的故事,或者她无从了解这些事,那对天性敏感的她非常不好。

一天晚上我们将要休息的时候,艾伦说:妈妈,我不想离开你,尽管我也想去读书提高自己。你会经常给我写信吗?

我并没有拥抱她,也没有回答她,而是努力平静下来,严肃地说:艾伦,我有事情要告诉你,我回顾了自己作为奴隶的前半生,告诉她自己差点被奴隶制毁掉,他们是如何让自己罪孽深重的,这时,艾伦抓住我的胳膊,叫道:噢,别说了,妈妈,别说了!

我说:可是,孩子,我希望你知道你的父亲!

我知道,妈妈,艾伦回答道,我跟我父亲没有关系,他对我来讲什么都不是。我只爱你一个。我在华盛顿跟他一起待了五个月,他根本不注意我,他从不跟我说话,但他对小芳妮就不一样。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我父亲,是芳妮的保姆告诉我的,她让我别说出去,我从未跟别人说过。我还希望他能抱亲亲我――就像他对芳妮那样,或者有时能对我笑笑――就像他对芳妮那样。我本来以为他是我父亲,应该爱我。当时我还小,就这么傻乎乎地想。可现在我已经一点都不想父亲。我只爱你。她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抱着我,感谢上帝,我如此害怕让孩子知道的事情并没有减少孩子对我的感情。我完全不知道她已经了解了这么多我过去的事情。如果我知道,我会早早地告诉她这些,因为我长期被压抑的感情让我希望能向可信任的人倾诉。经过这次谈话之后我更加热爱女儿了,因为她能处理如此微妙的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她和她的舅舅出发去了纽约,在了学校。她离开以后,我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我的小屋变得寒冷孤寂。还好,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一封信,有位女士雇我去她家做几个星期缝纫工作。之后,我回到家,收到了弟弟威廉的信,他想在罗切斯特开一个反奴隶制的阅览室,同时卖书和文具,他希望我和他一起做。后来没有成功。我们在罗切斯特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反对奴隶制的朋友,但是感情还是不足以支撑这个事业。我在艾萨克和艾米·波斯特家里待了一年,他们是基督教教义的忠实信徒。他们从一个人的品格来评价他的价值,而不是肤色。对这些可敬又可爱朋友的记忆将伴随我的终生。

第四十章 逃奴法案

我弟弟的事业没有起色后来决定搬到加利福尼亚州,本杰明跟他一起去。而艾伦非常喜欢她的学校。在学校,人们不知道她的过去,她也从来不说,因为她不愿意从人们的同情中获得任何东西。但是,当人们意外地发现她的母亲是个逃奴时,大家都伸出援手给予她生活上的帮助

又成了孤家寡人了。我需要挣钱,我也希望生活在熟人圈子里。从曼彻斯特回来以后,我先去布鲁斯先生家看望玛丽。那个曾经把我的心都给融化了的小宝贝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我永远爱她。布鲁斯先生已经再婚,他希望我做新生婴儿的保姆。我有一点犹豫,因为通过《逃奴法案》之后,在纽约的不安全感增加了。但是,我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工作。新的布鲁斯太太是个美国人,在贵族阶层长大,依然过着贵族生活;我从未感觉到她对于肤色有任何偏见;她对奴隶制有着发自内心的憎恨。对她来说,来自南方的任何诡辩都掩盖不了其丑恶的暴行。她有原则,同时拥有一颗贵族的心。对我来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是一个富于同情心的真正朋友永远祝福她!

在我回到布鲁斯家的时候,对于黑人来讲发生了一件灾难性的事件 -- 《逃奴法案》通过了,一个叫做哈姆林的奴隶成为法案通过之后逃亡到纽约的第一人,结果北方把他交给了南方。对于黑人来讲,这是恐怖时期的开端。纽约这个伟大的城市不再有任何关于穷人的哪怕是简短的记录。但是,当时髦人士在城市大厅聆听珍妮﹒林德的美妙声音时,锡安大教堂传来了向上帝祷告希望穷人揭发黑奴的声音。许多在纽约居住了20年的人开始逃亡。许多洗衣妇通过多年的辛苦劳作创了舒适的家,现在不得不放弃家具,向朋友们匆忙道,被迫到加拿大陌生人中间重新开始生活。许多妻子发现过去不曾知道的秘密 – 她的丈夫是个逃奴,必须离开她而确保自己的安全。更可怕的是,许多丈夫发现他的妻子是逃奴,而孩子必须遵循和母亲相同的身份和条件,因此他深爱的孩子们又可能被抓并送回到奴隶区。在这些社会底层人们的家中,到处惊慌失措,痛苦不堪。可是来自统治种族的立法者除了把他们压榨的种族逼到绝境在乎什么呢?

我弟弟威廉在出发去加里福尼之前最后一晚和我在一起,我们一直在讨论这个不公平的法律给我们这些被压迫的人带来的灾难。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对于压迫者表现出了如此深的敌意。而他自己已经自由了,这个法律并不适用于他,因为他并不是从任何蓄奴州跑出来的,而是被他的主人带到自由的州的。可是,我适用于这个法律,我们周围还有很多聪明而勤勉的朋友受制于这个法律。从此,我几乎不出门,必须要出门办事时,我会尽量走人少僻静的街道和小路。一座标榜自由的城市,而这座城市的市民清清白白,凭着良心生活和工作却生活在无止境的恐惧中而无处找寻保护,这是多么可悲的荒唐和羞耻!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应运而生了许多警戒会。每一个有色人种,以及他们的朋友都时刻警惕着。每天晚上我都仔细地阅读报纸,看南方人在酒店的告示栏里贴了哪些人的名字。我猜我的女主人和她丈夫应该在这些名单里;我也希望能给我朋友们有用的信息。

这些让我回想起了在南方的一些事情。我认识一个名叫鲁克的奴隶,他的主人是当地非常富有的人。他的主人死后,他的一双儿女继承了巨财富。分配奴隶的时,鲁克分给了儿子。这个年轻的主人在北方读书期间染上恶习,由于过度放纵为所欲为而失去行走能力被带回家。鲁克被指定伺候这个只能卧床的主人。主人原本就很专制活动范围受到限制更加暴虐了。他身边放着一根皮鞭,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犯事的奴隶露出后背、跪在床前,使劲地鞭打直到精疲力尽。鲁克常常只穿一件衬衫,这样方便于鞭打。他都会每天挨打。如果出现哪怕一点点反抗,镇里的治安官就会来刑罚,鲁克深治安官比自己主人强壮得多。主人越来越虚弱,治安官来得越来越多。实际上,主人已经完全离不开鲁克的照料,鲁克像婴儿一样照料主人没有唤起主人的感激之情,反而让主人的愤怒和残酷愈加暴烈。卧床的时间越长,主人成人的能力慢慢退化,逐渐成为一个最为变态的专制怪物。如果鲁克对于他的命令反应稍微慢一点,治安官立刻就到。一些变态的行为让人无法启齿描述。当我逃离奴隶制的时候,鲁克还被锁在这个残酷而令人作呕的怪物床边。

我出去为布鲁斯太太办事,跟平常一样,我快步走在僻静的街道上,这我看见一个面熟的年轻人走过来。等他走近后,我认出他就是鲁克。当我看到或者听说有人逃离了那个黑暗的社会时,我总是为之高兴。在北方的土地上看到鲁克让我喜悦不已,尽管我现在不再称之为自由的土地。我始终记得生活在陌生人中的凄凉感,于是我走到他身边,诚挚地问候他。开始时,他完全没有认出我来。但当我说名字,他记起来了。我告诉他《逃奴法案》,并问他是不是了解纽约已经成为了绑架之城?

他回答说,我的风险还没有你的风险大,因为我是从投机商那里跑掉的,而你是从主人那里跑掉的。投机商是不会花那么多钱跑到这儿来的,除非他们确信能抓住我。我会小心的,我在那边已经受够了。

然后他把他的计划告诉我。我问他是否有足够的钱去加拿大。我有,他说。我为那些该死的白人工作了那么久,他们除了打骂我,把我锁起来之外,没有给我一分钱。但我一直想有钱去自由的地方。到最后每个人都希望亨利主人死,他死得时候我知道是魔鬼把他带走了,魔鬼不会希望他带着钱去的。于是我把他的一些钱放到了他的裤兜里,当亨利主人被埋葬的时候,我就要求得到他的旧裤子,于是他们把裤子给我了。鲁克低声地笑着说,你看,我没有偷,是他们给我的,我好不容易才让卖奴隶的商人没有发现这些钱。

这是奴隶制所教育出来的那种是非感的活生生的例子。当一个人的工资长年累月地被偷走,而法律又宽恕并鼓励这种偷盗,那这个人除了指望这个偷工资的小偷正直之外又能指望什么呢?我已经明白一些,但是我承认,我还是同意这个可怜无知愚弄的鲁克的看法 – 他有权利得到那笔钱,作为他未付工资的一部份。鲁克直接去了加拿大,之后我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那个冬天我生活在焦虑中。当我带孩子们到户外活动的时候,我会仔细观察周围人的样子。我害怕夏天的到来,因为夏天是蛇和奴隶主在北方出现的季节。我是一个在纽约的奴隶!一个适用于《逃奴法案》的奴隶!这自由州的称号是多么不和谐!

春天来了,有消息传来说弗林特医生知道我回到原来的地方正准备来抓我。听说弗林特医生知道我的穿着,还知道布鲁斯太太的孩子们,这是北方被奴隶主雇佣的走狗告诉他的。

我立刻告诉布鲁斯太太,布鲁斯太太很快考量我的安全。由于不可能立刻找到保姆取代我,这位好心肠的女士建议我带着她的孩子离开。我当然愿意这样,因为我实在不愿意与所爱的人都分离。但是有多少母亲愿意让她的孩子跟着一个通缉的保姆逃亡?当我谈到带走孩子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牺牲时,她说,琳达,孩子跟着你对你要好些;如果他们抓住了你,他们必须把孩子带回给我,那时候如果有机会,你就可以得救了。”

布鲁斯太太有一个非常有钱的亲戚,是一位乐善好施的绅士,同时也是奴隶制的拥护者,他劝布鲁斯太太不要收留流亡奴隶,这是触犯法律,要她小心被法律惩处。布鲁斯太太回答说:我知道的很清楚,会坐牢并罚款一千美元。我为我的国家有这样的法律感到羞愧!如果处罚我,我就接受,我去坐牢,也比把可怜的牺牲者从我家抓走送回奴隶制要好!

多么高贵的心灵!多么勇敢的精神!当我写到布鲁斯太太时,眼泪在我的眼中打转。愿上帝赐福于她,因她给予我们这些迫害人同情!

后来我被送到了新英格兰在那儿,得到了一个参议员妻子庇护,这些都是我要毕生感谢的人物。这位可敬的绅士没有为《逃奴法案》投票,就像《汤姆叔叔的小屋》里描写的那个参议员一样;相反,他强烈地反对《逃奴法案》;但是我在他的房子里待的时间长了仍然让他害怕。于是,我和孩子回国待了一个月,直到弗林特医生的密失去了我的踪迹,放弃了追踪我之后,我才回到纽约。

第四十一章 终于自由

布鲁斯太太和她家的每一个人对我都非常好,尽管我不能总是面带感激,但我一直感恩自己有这个福分。我从不害人反之,尽管我现在已经不能在外面自由呼吸上帝赐予的新鲜空气,我总是尽自己所能做好事。这太难了,这在一个文明的国家是不正常的。

我时常能外祖母的消息。她不会写字,人代写。以下是她的一封信:

亲爱的孙女儿:

我不敢奢望今生还能再见到你,但是我向上帝祷告我们在天国重聚,在那里,我衰弱的身体将不再受到病痛的折磨;在那里,也不会有与孩子们分开的痛苦。上帝已经承诺了这一切 – 只要我们始终虔诚。我的年龄和身体让我无法去教堂,但是上帝一直跟我在一起。你的弟弟有仁心,感谢他,爱他,告诉他:年轻的时候不要忘上帝,努力上进,以后与我在天父的殿堂重聚。爱艾伦和本杰明 --  不要忽略他。告诉他,做个好孩子。我的孩子,努力把他们训练成上帝的子孙。愿上帝保护你,让你富足。

为你祷告。

                                                     爱你的外祖母

这些信让我既高兴又悲伤。她既是我的亲人又是我的老朋友,在我不幸青年时代给予我无限的又让我感到幸福,但是她的消息让我渴望在她有生之年再见到她,可是现实告诉我这不可能。我从新英格兰回来后几个月,我收到外祖母的一封信,她写道:弗林特医生死了,家人很悲伤。可怜的人!愿他在天堂安息。

我记得,他如何诈取我外祖母辛苦挣来的钱;他如何骗外祖母失去女主人承诺自由;他如何迫害她的孩子们;我对自己说,外祖母是个比自己好的基督徒,如此她都能原谅弗林特医生。说实话,我的旧主人的死讯并不能减少我对他的恨意。有一些错误是坟墓不能埋葬的。活着的时候我对他恨之入骨死了后,有他的记忆同样让我憎恨。

他的死并没有减轻我的危险。他威胁过外祖母,他的继承人在他死后将拥有我,因此,只要他有一个孩子活着,我就无法自由。至于弗林特医生的妻子,失去丈夫给她的痛苦远超出预料,因为在此之前她已经埋葬了好几个孩子;同样,我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内心有任何软化的迹象。医生死的时候经济窘迫,除了我这个他无法抓在手里的资产之外没有什么可以遗传给继承人。我一直高度关注弗林特家的消息,而一封来自南方的信我的担心变成现实,弗林特太太明确宣布她的女儿绝对不能失去我这样有价值的奴隶。

我关注着报纸上所有南方来客的消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因为太忙,我忘了象平常一样察看晚间快报。第二天一大早,我到客厅找报纸,发现孩子正打算用它来点火,我连忙从他手里夺过报纸查看来客名单。如果你没有当过奴隶,你将无法想像当我读到道奇先生太太下榻在科特兰街上的一个旅馆时我内心所经受的打击和煎熬。那是一个三流的旅馆,证实了他们已经家道中落,需要我的价值 – 他们看重我,是用元和分来衡量的价值。我立刻拿着报纸去找布鲁斯太太,她的心永远向那些在困境人敞开。敌人是如此的靠近:他可能已经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在房子四周转来转去;他可能已经埋伏好了我出门时抓住我。我从未见过我的小女主人的丈夫,因此我无法从陌生人中把他分辨出来。立刻,布鲁斯太太带着我和孩子坐上了一辆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到了她一个好朋友家。布鲁斯太太把我留下之后,立刻回去,因为她要安排好家里人如何应对陌生人对我的询问。

幸运的是,我在晚报被烧掉之前看到了客人名单。布鲁斯太太回家后不久,就有好几个人打听我。一个人打听我,一个人打听我的女儿艾伦,还有一个自称带了我外祖母的信要当面给我。他们被告知,她曾经在这儿,但是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多久?

我不知道,先生。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我不知道,先生。然后门被关上了。

这个声称我是他财产的道奇先生,原来是南方的一个行商,后来成为一个贸易商,最后成为奴隶主。他设法进入所谓的上流社会,与艾米莉﹒弗林特结了婚。道奇先生和艾米莉小姐的哥哥不和,她哥哥鞭打了他,这引起了家庭不和,最后他只能搬到弗吉尼亚。弗林特医生什么都没给他留下,而他自己又越捉襟见肘,加上还有妻子和孩子们要养活。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会努力把我装到他的口袋里。

我有一个黑人朋友,是同乡,我们之间有绝对的信任。我去找他,告诉他道奇先生和太太来纽约了。我建议他去拜访他们,他有些朋友在弗林特家问问朋友的情况。他觉着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合适,于是他就去了。道奇先生亲自开的门,很粗暴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们的行程登在报纸上,先生,我来是想问问道奇太太家乡朋友们的状况。我不认为这样会冒犯您。

那个属于我妻子的黑女孩在哪儿?

什么女孩,先生?

你知道的,琳达,那个多年前从弗林特医生的种植园跑掉的。我敢说你见过她,而且知道她在哪儿。”

是的,先生,我见过她,也知道她在哪儿。先生,你找不到她的。

告诉我她在哪儿,或者带我去见她,我会给她一个机会买回自己自由。

我觉得没用,先生。我听她说过她要去这个世界的尽头,而不是花钱买自由,因为她认为她本来就应该拥有自由。而且,她不会掏钱的,因为她把挣来的钱都用在孩子们的教育上了。

这让道奇先生非常生气,说了非常难听的话。我的朋友不敢来我藏身的地方,但是他给我送了一个便条。我推断他们不是从南方来旅游的,他们的生意和生活水平目前都不怎么样。

布鲁斯太太来找我,希望我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纽约。她说,她的房子已经被监视,任何关于我的线索都有可能被他们得到。我不想离开。她诚挚的恳求感动了我,可是我的心情非常苦闷沮丧。我已经厌倦了东躲西藏。我的半辈子都在被追踪,看来这样的追踪无休无止。我在这个城市诚实法,但是连去教堂礼拜上帝都不敢。我听着下午仪式的钟声,挖苦道:传教士们会写道,把自由给那些迷失的人,把监狱的大门向那些已经失去自由的人敞开或者他们会鼓吹,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人’。”被压迫的波兰人和匈牙利人可以在纽约找到避难所。约翰﹒米切尔在市政大厅宣告种植园里全是奴隶。可是,我,一个被迫害的美国人,在这里,不敢露面。上帝原谅我,在安息日我曾纵容自己有罪恶的想法,圣经说,迫害能让智者疯狂,何况我还不是智者。

我听说,道奇先生宣称,他的妻子从未签字放弃她对我孩子们的权利,如果他找不到我,他会带走他们。这激起了我的狂怒。本杰明在加利福尼亚和他的舅舅在一起,但是我无辜的小女儿马上要来和我一起度假。想到我在她这个年龄时在奴隶制中所遭受的一切,加上有人想要把她抓回到奴隶制中,我的心就象一只暴怒的老虎。

亲爱的布鲁斯太太!当她因为我的倔强而失望地转身时,我似乎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当发现她的劝谏无效时,布鲁斯太太送艾伦恳求我。可是当晚上十点时钟敲响,而艾伦还没有回来时,布鲁斯太太焦虑起来。她立刻坐车来找我,并带了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旅途上需要用的东西。我朝她大喊,我早就应该这样做。

第二天,我和孩子在暴风雪中出发了,再一次去新英格兰。我用约定好的名字,收从邪恶之城(纽约)寄来的信件。几天之后,布鲁斯太太写信告诉我,我的新主人还在搜寻我,她想通过给我买自由这种方式终止这样的迫害。我感激布鲁斯太太的好意,但是这个主意并没有给我带来预想的快乐。随着我心智的启蒙和成熟,我越发不能把自己当作一件财产,而且,付钱给那些曾压榨和迫害过我的人就象把我的苦难当作胜利的荣耀。我写信给布鲁斯太太,感谢她,但是告诉她把我从一个人卖给另一个人就是奴隶制度,这样的恩惠也是很难去掉的束缚,我想去加利福尼亚找我的弟弟。

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布鲁斯太太雇了个人和道奇先生谈判。布鲁斯太太的代表提出一次性付款三百美元,并永远放弃对于我和我的孩子们权利。那个自称是我主人的家伙说,对于我这样有价值的仆人只出这样的价码让他鄙视。布鲁斯太太的代表说,先生,你自己选择。如果你不同意,那你什么都得不到;因为这个女人有朋友能够把她和她的孩子们送到国外去。

道奇先生说,半块面包总比没有强。同意了这些条款。后来我收到了布鲁斯太太这封简短的信: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为你换来自由的钱已经付给了道奇先生。明天回家吧。我非常想念你和我的孩子。

这几行字让我的脑袋发晕。收留我的那家先生说,这是真的,我都看到销售单据了。”“销售单据!这几个字宛若重拳击中了我。所以,我最终还是被卖了!一个人,在自由的纽约城,被卖掉了!有销售单据为证,后世子孙可以知道,在19世纪的基督教区的纽约,女人只是贸易中的物品而已。今后,这也可以作为考古学者有用的证明文件,以衡量美国文明的发展进程。我深深地了解那张纸的价值,但是,尽管我如此地热爱自由,我也不愿意看这张纸一眼。我深深地感激去得到这张纸的慷慨朋友,但是我鄙视那些要求这种从未正当属于他们报酬的卑鄙人。

我反对我的自由被贩卖,不过,我承认当这一切结束时我感到好像我疲惫的肩上卸下了一副重担。在回家的路上,我不再害怕掀开帘子看着人们经过。我应该高兴地见见丹尼尔﹒道奇本人,让他了解我,这样他可能会遗憾因为他的困境他不得不以三百元的低价卖掉了我。

当我到家的时候,我的恩人,布鲁斯太太抱着我,我们哭在一起。后来,她说,噢,琳达,我真高兴那一切都结束了!你信中说你觉得你被一个主人卖给另一个。但是,我买你不是为了要你的服务。如果你明天就出发去加利福尼亚,我也会买你的。至少,我要让你在离开的时候是一个自由的人。

我百感交集。我记得,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可怜的父亲是多么地想把我买下来,而他又是多么地失望;我记得,后来我的老外祖母多么艰难地积攒收入,就是为了买我,而她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噢,始终爱我又虔诚的老外祖母,她的心会高兴得跳起来!如果她能看到我和孩子们都自由了该有多好!我的亲人们都无计可施,但是上帝却在陌生人中间为我培养了一个朋友,她给与我珍贵的、永久的恩惠。朋友!一个经常使用的普通词语,就象其它美好的事物,可能因轻率的使用而失去光泽。但是当我说到布鲁斯太太是我的朋友时,这个词是如此的神圣!

外祖母活到了我自由的那一天,可是之后不久,来了一封黑色封漆的信。她走了。当邪恶退去,疲惫的人得到休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天我在一份南方的报纸上看到了我舅舅菲利普的讣告。这是我知道的唯一给与黑人如此荣誉的案例。讣告是他朋友写的,现在,死亡把他带走了,大家都认为他是个好人,一个有价值的公民。可是,当这个世界失去梦想的时候,对于黑人有任何称颂吗?不过,一个好人没有别人的赞美也能够在天国安息。噢,他们把一个黑人称为公民!在那个地方,这是个多么奇怪的词汇!

我的故事不像通常的那样以结婚结尾,而是以自由结尾。我和我的孩子们现在自由了!我们和北方的白人一样自由于奴隶主的权威;尽管如此,我认为我的情况只是有了较大的改善。我的梦想依然没有实现, 我还没有和我的孩子们住在自己的家中,我依然渴望有自己的家,一个简朴的家而已。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的孩子们而渴望有个家。但是,上帝安排我和我的朋友布鲁斯太太在一起。爱、责任、感激也让我留在她身边。她给我和我的孩子们无价的自由,能为她这样同情受压迫人们服务是一种幸运。

回忆我所经历的被奴役的那些年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我都痛彻心扉。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忘记。不过,回忆中也不是没有安慰 – 与悲惨的回忆一起的,有我的老外祖母,她像漂浮在黑暗动荡的大海上明亮而温暖的云彩。

附录

以下声明由艾米﹒波斯特提供,她是纽约州公谊会的成员 – 公谊会是很受穷人和受压迫者及其朋友看重的著名组织。正如声明中所写,本书的作者曾有段时间她庇护。

L.M.C.

这本书的作者是我非常尊敬的朋友。如果本书的读者像我一样地了解她的话,他们会对她的故事非常感兴趣。1849年,几乎一整年,她都住在我家,是我们全家都热爱的家庭成员。她的弟弟有爱心有良知,他早先就告诉过我们他姐姐生活中所发生的难以置信的事情,后来他把他的姐姐介绍给我们。我立刻对琳达非常感兴趣,她外表出众,举止优雅知性。

当我们熟悉以后,她时不时告诉我一些她在南方为奴隶时的苦难经历。她向我讲述的故事属于我们私人之间保密谈话,但是,她经历的苦难洗礼确会激起人类的同情。这些记忆成为她精神上的沉重负担,可她具有天生善良而优雅的灵魂。我一直鼓励她公开自己的故事,因为我认为这会激起人们为那些仍然被束缚的千百万精神崩溃的奴隶更加热忱努力地工作。可是她脆弱而敏感的心灵却害怕公开。她说,一个女人可以向她的闺中密友悄悄地倾诉她的错误,但是却很难让她写下来让全世界的人阅读。即使是在跟我倾诉时,她精神上经历了极大的痛苦经常痛哭,我想她的故事不是那些好奇的问题可以打听出来的,于是我让她自己决定讲多少。但是,我依然催促她公开自己的故事,因为会有人受益,而最终,她同意了

因为她的大半生都是奴隶,她没有接受过教育。她必须通过劳动而求得生存,她不知疲倦地工作而让她的孩子们能够接受教育。有好几次,为了躲避追踪她的人,她不得不离开正在做的工作,但是她最终克服了所有的障碍和困难。在每一天的劳动结束之后,她在午夜的灯光下,虽然身心疲倦悄悄试记录自己曲折的人生。

纽约州对于那些被压迫的难民来说是一个破旧的地方,但是在这儿,尽管经过了焦虑、动荡和失望,在一个慷慨朋友的努力下,琳达和她的孩子们最终获得了自由。她感激这样的恩赐,但是对于一个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件财产的心灵来说,被始终是一种折磨。因此,在那件事之后不久,她写道:我感谢你为我的自由所表达的善意,但是我更热爱在没有付钱之前我所拥有的自由。上帝给了我那个自由,但是有人却将上帝等同于三百块钱。我像雅各布为了瑞琪而侍奉一样忠诚地为了自由而侍奉上帝最终雅各布获得了更多的回报而我却被抢走了胜利为了摆脱暴君我被迫放弃了自己在道义上的胜利。

她的故事,是自己写的,却没能引起读者的兴趣。这是这个国家现状可悲的写照,这个国家吹嘘自己的文明,却容忍了比以前的虚构小说更加奇怪的法律和习俗。

艾米波斯特,纽约,18591030

以下的证言来自波士顿一个非常令人尊敬的黑人市民

L.M.C.

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些非常不同寻常的事件,毫无疑问,许多碰巧看到这个故事的人会认为这本书为了某种目的而具有偏见。但是,我知道这全是活生生的难以置信事实。我在小时候就熟知本书的作者。她的故事所描述的环境我非常熟悉。我知道她的主人是如何对待她的、她的孩子们被关起来又被卖又被赎回、她七年的隐藏、后来逃到北方。我现在居住在波士顿,我是这本小说真实性的人证。

乔治•W•卢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