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施特赫利咖啡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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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施特赫利咖啡馆,我们可以对文学柏林化的概念有个了解——这点毫无疑问。人们带着狂野的欲望和嫉妒的眼神拿起一堆报刊,左手捏住一叠,右手还一份接一份地在呆滞、冷漠的表情面前翻阅:在这沉默的动作语言中,大概他们自己也迷惑了。期刊杂志的铁嚼子和锁仿佛用了巨大的力量把人的喉舌束缚住——谁会在这儿把有趣的简讯给邻座看呢?或许有一支敌军离柏林有一英里远,但没有人会将这事儿说出来,人们会等待它被印刷出来,然后拿一份传阅到所有人的手里——几乎都这样做,就像施特劳[2]的正派人士在每簇较为热闹的人群前走过时便会欣慰地高呼:明天印出来就可以读到啦!

光顾施特赫利的客人自然而然地分为两种:年轻人和老年人。更确切地来讲,是向往着成熟的年轻人和追忆着青春的老年人。那一群都是文学青年,怀揣着朦胧妖娆的美好愿望,憧憬着有朝一日人们能像我们如今看待古典文学大师那般尊崇自己;这一边是政府官员、老军官们,他们口若悬河地谈论着普鲁士国家的政治立场,埃尔斯勒[3]的双足,松塔格[4]的花腔,谢希纳[5]的表演!没有比这更令人乏味的了!在这些老纨绔高谈阔论之前,人们就恨不得闭耳不闻,或是逃到最偏远房间的僻静侧室里去。尤其现在是在冬天,这些人穿着短袜与毛靴,面容显得愚蠢而忠诚,当他们走上来时,脚步声大得即使是最迟钝的耳朵都能听见。他们雀跃地欢呼着要看《国家报》,寻找研究H.先生,v. R.先生和v. Wsn.先生的个人官方声明。接着他们又阅读了《汇报》里柏林的报道,这些报道大概该就是柏林民意的表达吧,仿佛民意真的存在似的。当他们还读了《波兹南日报》合乎逻辑的报道,从中增加了自己的知识与见解时,就开始批判戏剧,视戏剧为眼中钉,人们必须要远离剧院。在他们旁边的是身材高挑的卫队少尉和候选官员们,这两者的区别是:前者说得多而想得少;后者想得少而说得多。这些人是前文所提到的年轻人之后的过渡,我会在后文更详细地谈及他们。

这里完全不缺少方法与要素,来展示出柏林一切的画面。若是离开咖啡馆,无论怎么远眺,人们对这幅画的特征总会有更确切与更独特的认识。就像看见一座教堂,它就是一座教堂,此外,它也不是一座教堂。大教堂骄傲的正面、空洞的石堆和奢华突兀地耸立,像一只气球为了安全着想,下面还拴着个降落伞;背面是拱形穹顶最没有美感的吊坠物,这就是为什么星期天做礼拜时会那么吵闹嘈杂的真正原因。又是由丑陋的石堆而砌成的歌剧院广场,十六、十七世纪没有品位的证明,成百上千的窗户让人想起启蒙运动时期和光照派存在的时期,光秃秃的文化尝试又再次发生于这从底部到80-90英尺的高处都很平滑而空洞的壁墙之内。当然这些更多都属于过去,那么就不难看出来,所有这一切都可在最新建筑的时髦装饰风格中重新找到,但是时髦装饰风格却只有粉饰出来的严肃庄重之感。



[1]施特赫利咖啡馆(Café Stehely):位于柏林夏洛特大街,是德国三月革命前时期(1815 – 1848年)柏林作家、记者、知识分子等最著名的聚会地点。(译者注)

[2]施特劳:柏林东部的一个小村镇,原名Stralow,后改为Stralau,1920年后成为大柏林区域的一部分。(译者注)

[3]埃尔斯勒:全名Fanny Elßler(1810 – 1884年),奥地利人,19世纪最著名的女舞蹈家之一。(译者注)

[4]松塔格:全名Henriette Sontag(1806 – 1854年),德国女歌剧演唱家。(译者注)

[5]谢希纳:Nanette Schechner(1806 – 1860年),德国女高音歌剧演唱家。(译者注)